谢池宴垂在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真是好样的，苏阮。
宋斐也反应过来，把苏阮的手拉住往自己身后扯：“谢老师，真是好巧，又碰见您了，不知道您今天来这干什么？”
苏阮扯了扯他的衣摆，有点不乐意，还和谢池宴说这么多干嘛，赶紧走不行吗？非在这惹事。
宋斐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动作十分暧昧。苏阮一个哆嗦，赶紧给抽了回来。
而目睹他们这一系列动作的谢池宴，牙齿简直都要咬出血来，他离开了多久，他们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是不是要再晚回来两年，就只能参加他们的结婚典礼了？
一想到这，他的胸口就闷得喘不过气来。四年之前，苏阮对他还十分依赖，总喜欢甜甜地叫着他的小名。那时他有点不适应，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对比出现在她这一句谢老师，谢池宴总算知道一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看着宋斐，眸色深深，忽然扬起唇来：“我来买花啊。”
一天他这样说，苏阮顿觉有些不好，赶紧说道：“明天我休息，今天早点下班，花店已经关门了。”
谢池宴也不在意，脸上笑意渐浓，就这样淡淡开口：“上次我送给你的玫瑰你喜欢吗？”
苏阮：？？？
她不喜欢！但是一想到正放着客厅盛开得灿烂的一大捧红色，其实她还是挺喜欢的，那无关于是谁送的，只是她单纯的喜欢花而已。
于是，面色也带了点纠结，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宋斐一看她这模样，顿时有了危机感，忙说：“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也买给你。”
“不用了。”她拒绝道，家里的还没枯萎呢，如果家里花太多了，也会争宠的吧。
听到她的拒绝，谢池宴反倒笑了：“你喜欢就好。”虽说是对着她说的，但他却是一直看着宋斐的。看着宋斐脸色稍变，他心里就痛快一点。
宋斐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先别说花了，我送你回学校，去你们食堂吃点饭，好饿啊。”
宋斐这样一说，苏阮也觉得有点饿了，忙点了点头，便准备跟他离开。
但是谢池宴抓住了她的手，苏阮一时走不动了。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他：“谢老师还有事吗？”
一听这个称呼，谢池宴的手悄然握紧，但还是得憋出一个笑来：“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
这种称呼辈分上的差异总让他有点郁闷。
苏阮一听，谢池宴这是不准备再来C大执教了吗，那这样，她就真的毫无畏惧了，语气也多了那么一点随意：“这是基本的礼貌，谢老师。”
谢池宴不想再纠结在这个称呼上了，对于苏阮这种油盐不进的性格他也有一定的了解，此刻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我送你吧，我顺路。”
其实哪里是顺路，他已经没有住在教师公寓，而是和C大相反方向的公寓里。但他此刻在宋斐面前怎么敢说出他只是特意来见她，想送她回校这句话来。
谢池宴眼睛一向非常好看，此刻更是深邃，一如浩瀚的夜空，只星辰点点。
苏阮有点不自在，被这样的眸子看着，他的手心干燥微暖握在她微凉的手臂上，存在感十足。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斐敏锐地觉察到危机，把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拉过来，谢池宴一个不查，被被她挣脱出去。宋斐脸上仍是笑意：“就不麻烦了，我会送她回去。”
两人目光接触之间，如没有硝烟的战场，空气中的小因子似乎都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怯弱认输。
而夹在两人中的苏阮觉得自己要成一块夹心饼干了，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可是她和这两人都不是那种关系啊，有点烦人。她试探性地开口：“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学校的。”言下之意，你俩都不用送，这样没有了争执的根源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斐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你答应过我的。”面色稍带委屈。
苏阮开始装傻不说话。
但是谢池宴也不同意她这个提议：“你跟我走比较方便一点。”
她两人都不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觉得心里有点累。他们这是非逼她做个选择吗？可是这个选择有什么用，无论以后她会选择和谁在一起，总归不会是他们其中之一。
“所以，”宋斐低下头轻声问她，“我们走吧。”他心里略有忐忑，不停猜想，她会不会同意，可是好像除了等她开口之外，再没有其他选择。
而谢池宴也是这样看着她，眼中满满的希翼，会不会世上真有奇迹出现呢？
然后他看见，苏阮缓缓地点头，跟随着宋斐上车，期间未曾抬起头看过他一眼。他看见宋斐脸上讨人厌的笑容，那是专属于胜利者的耀武扬威。不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在意的，从始至终不过是苏阮的态度。
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奇迹的，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苏阮大概会这样选择，但是当她真的这样做了之后，他心里反倒更不好受。
从坐上宋斐借来的车之后，苏阮便一直冷着张脸，她实在很讨厌做这样的选择，毫无意义，可偏偏他们两人都在逼她。谢池宴也是如此，丝毫不放松，如果他不这样逼她，她大概会自己乘公交车回学校吧。
不知为何，宋斐和谢池宴做同样的事，她对谢池宴的怒气更大一点，她和宋斐临走之前，她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他就呆愣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点可怜。但是苏阮心里却对他没产生一点怜惜，相反，她心里十分痛快，让你逼我，这就是报应。
她心里虽说比较生谢池宴的气，但是对宋斐也好不了哪里去。就冷着个脸坐在副驾驶，车窗大打开，风吹过她的头发，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扬，实在没有半点美感。
宋斐似乎知道她在生气，于是说话什么的也特别小心，一上车就问她要不要喝水。
苏阮冷冷地回答他不喝。
宋斐沉默了一会，打火发动驾车离开花店。他是想调节一下气氛，于是绞尽脑汁想自己看过的笑话，最后终于想起他们寝室曾说过的一个笑话。
此时更是为了让氛围好一点，尽力表演。只是话一说话，便觉得有点不对。
他小心转过头看了看苏阮的脸色，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接触到他的目光，笑了一下：“看路！”
宋斐闭嘴不言，真是说多错多啊，当时他们听这个笑话时，大家都笑得很开心，此时再一回味，原来是带了一点颜色的，男生寝室就是这样。
他有些懊恼，苏阮会不会觉得他有点轻挑啊，可是，他本质不是这样的啊。
苏阮也觉得有点好笑，看着宋斐纠结的面色，更觉得好笑了。她丝毫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宋斐在她面前好像是模糊了性别的好朋友形象。如果是谢池宴讲这个笑话呢？她饶有兴致地猜想起来，他那样冷淡的人会是怎样的表情，有颜色的笑话，哈~
呸！她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个不听话的东西在想着什么呢？！
宋斐听见一声一惊，忙看向她：“你打自己干嘛？”
苏阮撇了他一眼：“好玩呢。”
宋斐不说话了，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于是小心翼翼望了她两眼，把目光放在前面，非常老实道歉：“对不起。”
苏阮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气都消了。宋斐比她聪明多了，她想起很久以前，和谢池宴还没闹掰的时候，很多时候，她做错事了，她明知道自己犯了错，就是梗着个脖子不道歉，但其实说句对不起又能怎样呢。
所以其实现在想起来，感情中没有什么欠不欠这回事，都是其中人心甘情愿。
“没关系。”她说，脸上一派阳光灿烂，丝毫看不见之前的冰冷。
宋斐松了一口气：“你不生气就好，我们待会吃什么呢？”
还是吃比较吸引苏阮，C大有六个食堂每个食堂都有自己的特色，要吃什么呢，还真是很难选择啊。
***
自从那天上了宋斐的车之后，谢池宴便从来没出现在她眼前，苏阮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从谢池宴回来，她见到他面的那一刻起，她就希望他早点从她的生活中滚出去。
高三那段时间简直是她人生中的黑暗时光，她从不敢想起，课程繁重的压力，偏偏每天还在想着那个不辞而别的人，后来枕头都变得有些潮湿，但好在有个艳阳天，她把枕头晒干之后，便再没失过眠。
她坐在柜台前，今天花店的生意不是很好，老板娘最近都很忙，这一周都是她一个人在花店，有点累，但是累也比较好，就没闲下来的时间去花心思想些杂七杂八的事。
宋斐最近也很忙，他要参加他们专业的某个比赛，听过规模挺大的。他经常很晚了会发信息给她，说今天好累，比赛好难，对手好强大。苏阮专门找了个奋斗的表情包，每次应对他的吐槽。当然他更常说的话是，要半个月都不能来找她玩了。苏阮黑线，她有时间玩吗？看花店很忙的。
但是这几天，真的不忙了，所以她闲了下来，觉得时间一下过得特别慢，很是无聊。
下午六点半，苏阮准时关门。然后上楼，自己做饭，吃了饭之后时间还很早，但是她也不想出去。于是就在网上和蔚清梓聊天。
蔚清梓提前在自己实习公司工作适应，平常也是十分忙的，她们已经好久没聊过天了，苏阮发了消息给她，以为她要很久才能回复自己。不料蔚清梓是秒回，苏阮有点惊讶。
蔚清梓的语气看起来十分失望：他们不让我干太多，大多是打扫卫生，其实公司有专门打扫卫生的阿姨。
苏阮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大公司其实人人都怕自己的位置会被挤下，又怎么会有人认真教蔚清梓呢，她现在连实习都算不上。
但好在蔚清梓心态挺好，两人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蔚清梓说自己要下班了，虽然她不用加班，但是大家都在工作，她也不好提前离开。
最后她还嘱咐道：你一个人住在那要小心，把门窗关好。
苏阮说好。只是昨天晚上雨疏风骤，防护栏本就年久，现在更是摇摇欲坠了，明天去找人来修一修吧，今天忘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城市的夜生活刚刚拉开帷幕，她就要休息了，真是老年人一般的作息。想当初，她也是个修仙党的。
苏阮躺在床上，虽然窗外还有略微嘈杂的声音，但这并不能影响她入眠。意识消失前的一刻她忽然想起，今天谢池宴怎么会出现在花店门口呢，还这么巧在宋斐出现之后就出现。但是她已经思考不了更多的了，陷入了睡梦之中。
再次醒来时似乎是被外面隐隐的声音给吵醒的，很奇怪，这样的声音按理说是不会吵醒人的，但是她心怦怦直跳，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躺在床上不敢动，几秒之后，卧室门被打开，发出轻微的喀嚓声响。
第78章 救人
苏阮身体霎时僵硬, 动都不敢动一下，听见耳畔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人走进房间, 步伐沉重, 虽然已经刻意放轻了，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 那是个男人的脚步声。
是进小偷了, 苏阮捂在被子里的手有点哆嗦。她闭着眼睛, 只希望小偷偷完东西赶紧离开, 其实她这间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脚步声渐进,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僵直地身子，呼吸都放缓。虽然知道屋里一片漆黑，大概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她还是忍不住紧张，假装睡着，连眼睫毛都不敢动一下。
终于，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苏阮松了一口气。她是脸朝着外睡觉的, 此时刚好对向房间里。忍不住地她想看看那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她小心地张开眼, 眯出一小条缝, 那人正背对着她，拿着手机打开电筒在翻找着东西。她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心里胆子稍大, 他背对着她，她张开眼他也看不见吧。
她又把眼睛张大了一点，刚好能够清楚看见那人背影，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衣，苏阮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不赢的。忽然那人转过身来，苏阮赶紧闭上眼睛。
但是，好像晚了，那人走到她面前，用手机电筒发出的光对着她的脸，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
谢池宴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街道上等了多久，从下午夕阳西下，他便待在这，看着苏阮把花店门关上，阳光下，她的笑容格外吸引人。他心情也随着她的笑意开心了许多，她去花店不远处的小餐馆吃饭，就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谢池宴可以轻而易举看见她脸上的满足。
很久以前，他和苏阮一起吃牛肉面时她的表情也是这样，闭着眼一副满足至极的模样。他们也曾这样好过，而今想起，彷如隔世。
再然后，苏阮吃完了，回到花店把门关上。夕阳已经渐渐西下，路灯开始亮起，他就坐在车里，看着花店二楼从窗户透出明亮的光。他想起苏阮曾经说过，看过他在安城那间旧屋子的二楼窗边写作业，那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呢，他可能永远也不会了解。但是他知道现在远远地看着她明亮的窗户是怎样的感受，就这样看着，心就被填得满满的。
她会在里面做什么呢，光这样想着就很愉快。但是也更寂寥啊，好想就这样不顾一切上去找她，可是去找她说点什么呢，说我很喜欢你，还是问她和宋斐到底什么关系。但是这些话他好像都失去了立场去说，自从四年前的不辞而别，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立场。
夜渐渐深了，城市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宛如一盘浑浊的水开始沉淀。他没有吃晚饭，胃开始隐隐作痛，他是有轻微的胃病的，那四年间好像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每天都很忙，课业还没完成，自己的事业慢慢有了雏形，谢母的病时好时坏，还有那个男人经常对他说，你是我的儿子，总该回来帮我的忙。他是怎么说的，是不想依靠他，但是知道了他是西城谢清瑞的儿子之后，想和他合作的人一下便多了起来。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但是既然是他应得的，还有什么理由不要呢。
谢池宴就这样仰着头看着二楼的窗户，脑袋仍然很庆幸，没有一点睡意。夏天夜里空气仍是闷热的，苏阮会不会也感觉到热呢。车里开着空调，水声滴答，最后他索性把空调关了，把车窗打开。
他看了看表，凌晨两点，有些口渴了。他下车，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不多，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只买了瓶矿泉水。有些凉，喝进胃里，胃好像更痛了，他皱了皱眉。
往回走去，周围一片寂静，路灯的光似乎也多了一两丝寂寥。
坐在车上，谢池宴再抬起头时，二楼的窗户隐隐透出一点光亮，他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