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是有点,”李临空道,“重组就算了吧,我们是自己决定要解散的,不是因为玩不下去了。”
“那是因为?”
秦晚抢白,“因为他的价值论,还有俩人也是,他们几个都觉得自己能干点儿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唱唱跳跳给人家寻开心。”
封楚楚眨了眨眼,还有这么高端的解散理由的?
李临空笑了笑,没否认。
他们的大学是所名校,几个人虽然够不上少年天才,但智力合起来也勉强能组个队参加ASC超算,他们都接受了最好的教育,或被寄期望于获得体面的工作、成为业界精英,创造商业价值,又或决心进入研究所深造,并没想过要做什么牺牲隐私、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歌手。
那不是他的价值所在。
譬如他年初做的这个项目,在ASIC架构防火墙技术上有了一定的突破,说不定能让国内的安全设备都进一大步。
封楚楚点了点头,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人果然是有点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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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沉刀回来的时候,楼道里飘着辣炒牛肉酱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他闻着味儿就知道是陈无闻的手笔。
陈无闻会的东西不多,厨艺算一件,唱歌算一件,因为天生笨拙,所以一根筋,只逮着这么两件事去钻研,反而比大多数脑子灵活的人做的好。
楼道本来就宅,板梯间更是就那么一小块儿地,居民却爱把东西摆在外头。
魏沉刀绕了一路才走到五楼,一看,对门人家还越界把鞋柜摆到陈家门口了。
他一手把鞋柜拨开,声音惊动了里头的大妈,她气哄哄的推开防盗门走出来,出手就要把鞋柜拨回去,并嚷嚷道:“干什么你,动人家东西什么素质啊!”
魏沉刀吹了声口哨,往门框上一靠,笑看她拉扯鞋柜,“您就接着搬,搬完您再看看还能不能要回去。”
阿姨顿住,看他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才齐人家胳膊高。
魏沉刀叼着根烟,衣服皱巴巴还蹭了灰,眉宇间仍留着‘老子刚干了票大的’的悍气。
阿姨为他这股流氓劲儿所折服,怂了回去,一边说“净是些外地来的小流氓租进来”,一边飞快的把门锁上了。
魏沉刀颇为遗憾,但此刻仍然没觉得自己形象有什么问题。
屋内,听见敲门声,封楚楚从摄影机后探出头来。
秦晚和李临空讨论着修改一部分编曲,而陈无闻在厨房炒牛肉酱给他们当零食。
看来只有她去开门了。
她把摄影机啪的一声关了,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刚赶回来的魏沉刀。
魏沉刀一见是她,手忙脚乱的把烟掐了,冲她笑了一下。
封楚楚刚想和他打招呼,但定睛一看,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魏沉刀还奇怪呢,“见着我有那么不高兴吗?”
封楚楚踮脚伸手在他鬓角抹了一把,然后给他看,“你这怎么还受伤了,自己没发现吗?”
白皙的指尖沾着混合着汗渍和血的泥沙。
魏沉刀心里在骂了某个孙子一万遍,不过面上装的毫不在意,一摆手,“谁知道在哪蹭的呢,无闻在炒什么菜,我看看去……”
边说边往里走,意图蒙混过关。
封楚楚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扯住了他衣服,拉的老长。
魏沉刀回头一瞟,看她面色不佳,当即也怂了。
“我真不小心弄的,以后一定小心……”
“我问你了吗?”
“……”
“没问没问,您说。”
封楚楚径自走到厨房,敲了敲厨房门。
陈无闻一边颠勺一边回头,“楚楚姐,怎么了——沉刀哥你回来啦!”
“有药箱吗?”封楚楚问。
陈无闻刚要说话,魏沉刀就特狗腿的抢答,“有的有的,楚楚姐您跟我来。
秦晚和李临空停下了交谈,看着二人进了房间,同时沉默了一秒。
二年级的小松故作老成的说:“和我爸爸一样呢,原来大人都是这样啊。”
李临空敲了他一个板栗。
把人押去市局的时候,用的还是伪装的面包车,魏沉刀坐在后排看人,他和封楚楚聊微信聊的太用心,没留神旁边这人用铁丝自己撬开了手铐,他躲是躲开了,可惜车内空间狭小,他往车顶上生生撞了一下,自损了八百,留了个口子。
魏沉刀坐地毯上,封楚楚坐凳子上,低着头小心的给他上药。
魏沉刀后颈也有道伤疤,特别明显,延到衣服下头,不知道有多长。
她想问的时候,魏沉刀的手机响了。
魏沉刀瞥一眼,是市局的人打过来的,他马上按掉了。
封楚楚道:“怎么不接?”
“不急,工作电话,那边还没完,之后还得去一趟,去了再说,”魏沉刀扭头看向她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呆这儿无聊,来陪你坐会儿,晚上再过去。”
封楚楚别开脸,但眼睛里染了点笑意,“说的像我催你似的……”
也正是这一会儿,手机屏幕又亮了,她目光一顿,落在屏幕上,看见了信息提示:“魏队,您赶紧的呀,我让几个小子都留下来搬砖了,就等………”
那一刻,秦晚的包工头理论非常魔性的在她脑子里闪过。
可信度真的太高了。
魏沉刀全然不知她看见了什么,还试图逗她笑,结果被封楚楚按着脑袋拧回来,“别动了,没弄完。”
他只好听话。
封楚楚在内心默默的走了很长一段路。
于是,魏沉刀从镜子里看见封楚楚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露出一个于心不忍的难过表情。
嗯?
她这是什么心路历程?
总之魏沉刀觉得自己上药这一段气氛挺沉痛的,封楚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莫名的不爽。
在外头八匹马都拉不住的魏队顿时有点不敢动弹,毕竟脑袋在人家手上。
上完药,封楚楚也不搭理他,而是兀自一个人跑去厨房,从陈无闻手底下掏出一大瓶牛肉酱,直到魏沉刀接了一个又一个被嫌疑人搞的焦头烂额的同事电话,准备出门了,封楚楚才跑过来,把牛肉酱递给他,说:“带着路上吃,给同事也分点儿。”
被冷暴力了好几个小时的魏沉刀顿时受宠若惊,感觉自己从冷宫出来了,他接过来,道:“那晚上你和秦晚一起回去,让李临空送你们,我估计今晚回不来。”
“嗯。”
然后封楚楚主动关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魏沉刀:“………”
门一关上,秦晚便盯住了封楚楚,为她这半下午莫名的低气压而奇怪。
秦晚:“干什么呢你?”
封楚楚面无表情,“我怎么了?”
秦晚:“……我看你挺难受的?高冷外表下受伤的心灵?”
封楚楚:“我有那么矫情?”
“你有的。”
秦晚脑子很灵光,立刻拿出手机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里找出了这么一段:
-秦晚:“我听人家说过一两次,说他境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他爸出的那事,他高中没读完就去当兵了,高中学历也找不着工作,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金主姐姐,你是要扶贫吗?”
-封楚楚:“当然是要去嘲笑一下他。”
-秦晚:“画风奇特,死鸭子嘴硬,关心直说。”
秦晚微笑着拿手指扣了扣屏幕,让封楚楚认真看看这句回复。
封楚楚:“………”
她承认,想到曾经是天之骄子的魏沉刀如今要这样谋生活,她矫情了,怕魏沉刀看出她不高兴,所以少说少错,赶紧把人赶走了。
李临空旁观了一回,悄悄问:“怎么了?”
秦晚小声、简要的概括了一遍。
李临空道:“哦……楚楚不错,不嫌贫爱富,好姑娘。”
秦晚嘴角一抽,“她是挺好,但这个品质不能说明她好,毕竟,嫌贫爱富的话,她就没朋友了。”
魏沉刀如果知道这两个人脑补的那么偏,他一定会把所谓的保密原则扔的远远的,一五一十的给封楚楚说清楚,但他这时是真的没想到,秦晚有那么大的脑洞,所以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的形象,导致封楚楚真的信了秦晚的邪,一边心酸,一边遮遮掩掩的想办法精准扶他这贫。
市局。
接近傍晚了,大家都没点儿下班的意思,还热火朝天的忙着。
魏沉刀在被人一口一个“麻烦魏队了”“您看看这份笔录”“魏队抽烟吗”中,被迎进了大门。
他一抬手,示意先停一停,接着低头看手机上刚接到的信息。
-封楚楚:“我刚才是不是态度有点不好?是这么回事,我手头一直有个本子,特别想拍,苦于找不到演员,今天朋友又和我提这个,我有点烦,所以连累你看我脸色。那什么,我突然发现你和里面的男主角其实特别像,稍微改改本子,让你本色出演完全合适,你有没有时间能帮我这个忙?”
第25章
魏沉刀:“?”
开什么玩笑。
魏沉刀若有所思的盯了手机消息一会儿。
身边人试探道:“魏队?”
他咂摸了一阵,没觉出具体是哪儿不对。
把手机揣回怀里,魏队冲人家一抬下巴,“走,带路。”
另一头,封楚楚正驾着车,穿梭过车流,这会儿将将处在标准下班时间以前,需要争分夺秒的赶到目的地,不然得被夹进浩浩荡荡堵车大军里。
坐在后排的是陈无闻和李临空,俩人还一个音一个音的纠着,副驾驶座则是秦晚。
李叔叔和秦晚姐姐给陈无闻改了谱子,趁着李叔叔今天下午有假,他们决定转移阵地一起去录音棚里录个demo,不然明天他又得赶早上班了。
“回复没?”封楚楚盯着红绿灯,踩了油门。
秦晚捧着她手机,“他回了个问号。”
有辆小电驴居然从左边冲了出来,开的比她这越野车还狂放,封楚楚给吓一跳,按了好几下喇叭,“帝都三环比尼泊尔的山路都难开!我真服了!!——他回问号是什么意思,你说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本子我是能捣腾几个任他选,现写都行,但拍戏不是谁都能拍的,你这么发消息,我觉得他能看出来!”
秦晚:“淡定点,人家开小电驴就不怕你这开名车的,刮了你车他跑的比你快,你就在这剁脚——魏沉刀怎么可能看出来嘛,瞧瞧我这短信,合情合理、言辞恳切,你是自己心里这关过不去而已,信我,没问题的。”
封楚楚迟疑。
秦晚强调:“信我!不然你问李临空——”
李临空:“……”
李临空聪明的保持沉默,秦晚又转移方向到陈无闻那里,“无闻弟弟,说好了,你保密哦,别和你沉刀哥说。”
陈无闻:“啊?说什么?”
秦晚满意的笑了,“乖。”
她们俩互为狗头军师,秦晚谈恋爱谈的稀巴烂的时候,封楚楚就上线撺掇分手,封楚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秦晚就给她出馊主意。
坑的就是亲闺蜜。
封楚楚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了,过了好一阵,她摸摸下巴,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国内年轻一代男星正好缺硬汉路线的,我给他弄几个武打片往院线一放,多拍武戏少拍文戏,找个配音……不用配音,他京腔好听,再做两个综艺捧他、收购几个公关公司做做营销之类的,也挺简单。”
李临空终于听不下去了,“……可以冒昧问一下吗,楚楚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开工作室吗?”
得是个多知名的工作室,才能像她这样,说上院线就上院线、说收购就收购,口吻就像今晚要炒颗大白菜似的。
秦晚笑嘻嘻回头,“你能想到的最神通广大、上天下地干什么都不稀奇的职业是什么?”
李临空更不懂了。
封楚楚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半点不羞愧的说:“不是,我是富二代。”
李临空:“……”
他扶了一下眼镜,无言以对片刻。
说起来,这竟然是逻辑最通顺的解释。
说笑间,车开到陈无闻公司门口。
下车时,秦晚抬头看了眼大厦名称,下意识揪紧了包上的流苏。
开元娱乐公司在大厦的十三到二十层,上班族们正疲惫不失兴奋收拾东西回家,在娱乐公司工作和其他公司没多大区别,光鲜亮丽的是被包装出去的艺人,而不是拿工资的工蚁。
他们往十五层的录音棚去,陈无闻事先和经纪人打好了招呼,得知晚上没人用录音棚,他们可以用。
上了电梯,封楚楚一抬头,却从电梯镜子里头窥见了秦晚的沮丧脸。
怎么了这是?
她先是有点奇怪,而后某个念头一闪,立马想起来了:陈无闻和闻谦是一家公司。
之前她还陈特助那儿知道,像是“陈无闻和闻谦一起录节目,开元派人去和节目通气,剪掉陈无闻的时长,让给闻谦。”这种事发生的根本不止那一回,陈无闻那么高的人气,一年就熄火了,根本就是有人有意打压。
公司偏心到偏到这份儿上,栏目组的副导都有点看不下去,在给老同学的邮件里附上了一句:陈无闻资质好,心思不多,开元签他的时候还是眼光不错。
他也不知道老同学是想挖人、还是对付人,所以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也费了心思。
封楚楚动了心思,要不把陈无闻签过来?
电梯上升过程中,电梯门在十三层自动打开,说曹操曹操就到,闻谦正领着几个助理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