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主任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挑这种垃圾时间,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立刻吩咐道:“六点什么节目来着,和他们说,换到八点。”
“六点是……”下属也不知道,对视,茫然,那节目得多不起眼才会放到六点钟。
“是我的节目,《三千问》,”文盈说。
她的节目是一个科普类少儿综艺节目,曾经是少儿频道支柱,但她这段时间得罪了舆论,台里老领导让她先避避风头,给推到了六点。
周主任立刻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当即表示:“文盈的节目就不换时间了,还放在黄金档。”
文盈缓缓的眨了下眼,眼眶有些湿润,看向了封楚楚。
封楚楚冲她笑了笑,鼓劲似的挥了挥拳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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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大楼一直是个复杂的地方,屏幕前光鲜亮丽,屏幕后则是不断的利益争端,这里的人说不上好坏,只是各持己见,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不断交锋,中间摇摆着墙头草,从而勾勒出这栋大楼的内景。
文盈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的望了一会儿她呆了十几年的地方,而后收回眼神,看向对面一对璧人,他们正对着菜单叽叽喳喳,时不时大笑。
她忽然想,这个年轻女孩真的很幸运。
封楚楚抬头,眼睛里满是笑意,“文盈,还是你来点菜,我俩能争到天荒地老都点不出一道菜。”
文盈便笑着接过了菜单,视线再次掠过魏沉刀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目光带点……说不出的冷漠敌意。
她觉得自己好无辜,她干什么了?
其实她误会了,魏沉刀对她没有敌意,他只是想到清晨让人送到家的食材了。
他本来想中午下一回厨的。
到晚上菜就不那么新鲜了。
很可惜。
魏沉刀一边这样想,一边再次捏弯了银勺。
文盈:“!!!”妈妈我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三句话。
首先,更新时间的问题,我晚上到家开始写,写完发上来,所以更新时间可能遍布整个夜晚各个钟头,追更的话,早上来看就比较稳。
其次,我跟你们suo,这个文是攒个三四章的整段剧情一起看比较舒服,本人实名鼓励大家这样宰我。
最后,侏罗纪公园真好看卧槽,千万别带大杯饮料进影院!
明天四六级,各位加油!
第36章
女士们手拉手去洗手间补妆是用餐时永恒的插曲, 封楚楚和文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交流了好一会儿口红色号的问题。
紧接着文盈接起了一个电话。
封楚楚在门口等了她一会儿, 到她挂了电话才一起出去。
文盈一边低着头拉上拉链,一边说:“老领导来问我怎么回事,还是想让我去六点档。”
她脸上神情淡淡的, 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怎么样。
“我再和你们台长说说?”封楚楚好人做到底的提议。
“不用,”文盈说,“我就去六点档,八点放你的片子。”
封楚楚挺想问她是怎么得罪老领导了。
文盈看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噗的笑了, “别把我老领导想成坏人了, 他是为我好。我之前在微博和人吵架吵的特别凶, 被一帮人讨伐了, 扒了马甲, 连累了节目, 等这阵舆论过去,我再把节目调回去就行。”
一人吵架, 全节目被压,这得吵的多凶?
两人一起回到座位上,落了坐。
文盈接着解释,她性格直爽,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是我们节目之前的一个固定嘉宾,来了四年, 算是我们节目组的小弟弟,他最近出了点事,在网上被骂的厉害,我说了几句维护他的话,就这么吵起来了,他们人肉出我的节目,往广电投诉,老台长就先把我们压到六点,平息网友怒火,”她说起来就来气,一叉子戳在牛排上,“我国傻逼,三亿网民管了一半。”
封楚楚一边拉她盘子,救那块牛排,一边问:“你说的这个小弟弟是谁?”
“别,说不定你也讨厌他,”文盈没牛排戳了,便去拨弄盘子里的西兰花,道,“反正我、我们节目组都相信他的人品,说出来你肯定觉得我不可理喻,所以就不说了。”
封楚楚点点头,不再继续八卦了。
说起了这个,文盈便按了两条短信发给‘小弟弟’,问他起床了没,有人做午饭吗。
一直没得到回复,文盈觉得头疼,估计又是还没起床,这人最近过的像行尸走肉,找不着魂了。
封楚楚多看了她两眼。
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支持朋友,是一个奇特的品质。
看见封楚楚的目光,文盈出于社交礼仪赶紧把手机放回了包里,又和封楚楚聊了起来,完全没发现手机屏幕在此时亮了起来。
封楚楚和文盈专业相似、性格合契,一顿饭的功夫建立了友谊,交换了号码,约了个spa。
眼看将近两点,上班时间要到了,文盈继续去电视台当牛做马,而封楚楚则叫了个车去了亨通娱乐公司。
这片是文化产业的聚集地,分布着大大小小不少文娱企业,包括封楚楚最近接触的亨通娱乐、开元娱乐也都在这个区域。
其实要说直线距离,亨通和电视台也就隔了不到一公里,然而街道弯弯绕绕,还是得打车才行。
听着的士音响里轰隆隆的土嗨舞曲,跟随着司机大哥的尽情摇摆,封楚楚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默默的给家里司机发了个消息,把她车开到亨通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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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通门口,保安刚拦了一帮吃饱了闲的闯关粉丝,弄走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保安大叔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拿衣角擦了汗,心想这活是真难干。
公司几个管理层匆匆忙忙的从楼上下来,来的时候已经没见着闹事的人了。
就看见几个保安精疲力尽的坐地上擦汗。
陈特助顿时大为感动,上去就说:“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工作做的很好,你们几个很不错,完全可以考虑内部转公关部门,郑经理,你说呢——”
跟在后头的公关经理一脸赞同。
保安一扭头,心累的说:“陈总,人家找的是畅响的三个人,在对面开元,走错路了。”他们就是在一帮吵吵闹闹的人里吊着嗓子嚎了几句,指了个路,仅此而已。
陈特助哑然:“……”
得,还是留安保部门吧。
反手关上车门,封楚楚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大楼,找见了亨通娱乐那块高大上的牌匾,走了进去。
台阶上就坐着几个满头大汗的保安。
人家一看她和魏沉刀这扛着摄影机的样子,以为还是来采访的媒体,立马上去拦,挺无力的指着对面,“您往前走,五十米右拐,那栋楼里是开元,我们这儿是亨通,畅响不是我们办的,您请吧——”
封楚楚:“?”
这一串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人说什么呢 ?
她的目光越过保安肩头,看见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背对着她等电梯。
她提高了声音,喊:“陈特助,这儿!”
陈刻耳朵一动,扭头就看见了自己老板,忽然精神抖擞,连忙快步走了过来,眼见几个保安还拦住人,“别拦着别拦着,这是封总,你们这一个个的,老板都拦,太失职了。”
刚刚还要论功行赏转公关,这一眨眼又变成‘失职’了,保安大叔很是无言以对,默默退到一边,贴墙站了,仍然是觉得这活难干。
几个高层都跟了过来,纷纷喊起了封总。前不久邵亦已经把这家有限公司的股份都转到了封楚楚名下,她现在是说一不二的真老板。
封楚楚还是第一回听人家管自己喊‘总’,听着像老了一大截似的,立刻让陈刻换了个称呼,“就叫名字吧,我平时也不来公司,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陈刻点头称是,目光转向魏沉刀,上下打量,眸中露出惊艳之色。
男人身材精瘦挺拔,鼻梁□□笔直,相貌气场能迷的女粉丝嗷嗷叫。
他还以为是个资质平庸的关系户,这么好条件,不打招呼他也愿意捧。
魏沉刀只觉着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菜场门口挑大白菜的,挑着挑着撞着个冬虫夏草,捡着大便宜了。
“那什么,”封楚楚赶紧冲陈刻使眼色,“都安排好了吧?练功房有人吗,我拍两个镜头就走。”
陈刻秒懂了,他都安排好了,经纪人在练功房门口蹲着,只等二人过来,戏就开始,经纪人将无所不用其极的抱着魏沉刀大腿卖安利,直到他愿意将‘当个大明星’纳入自己职业规划为止。
“我领着封……楚楚小姐去练功房,你们先上去吧,”他对身边同事说。
说着就要走,其中一位艺人总监追了过来,“封总,等等。”
几人脚步一顿,封楚楚回头,“怎么了?”
艺人总监却不是冲她来的,他颇不好意思的把刚飞出去的领带扯平整,道:“您这位朋友是摄影师吗?”
“不是,暂时在帮我,”封楚楚心里一动,这是陈刻安排的?演技很自然嘛。
她玩笑着给人递话题,“怎么了,看上啦?看上了你说,我帮你劝。”
这话就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了,艺人总监原本还觉得自己鲁莽,这时心中大定,对魏沉刀看了又看,热情道:“您外形条件很好,不瞒您说,现在市场上就缺您这种类型的,硬汉路线,我们一直想找来着,不知道先生您有没有兴趣往演艺方面发展?您是我们封总的朋友,我们肯定给您最好的待遇。”
魏沉刀愣了片刻,仔细端详这人,看的出他是真在给自己递邀请函。
这倒是奇了,长得好看就往公司里领,亨通还没倒闭呢?
旁边有位管理层一直和这艺人总监关系很差,他习惯性的怼:“孟总监,咱们又不是模特公司,不能光看脸,”他这话都没说完,瞄见了其余同事怪异的眼神,差点被自己唾沫星子给淹死,“您草率了…草……”操!
人家都会借这个拍老板马屁,他却当着人的面说不行,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魏沉刀却赞同的点点头,“我觉得他说的对。”
这人倒吸一口凉气:不不不我说的不对!
孟总监见状,赶紧出声辩解,表明心迹,力邀他加入。
一方面他是想拍个马屁,另一方面也确实是看中了魏沉刀。
至于演技,谁在意呢,上三个月表演班脱离二愣子状态,会认认机位就行了,现在女孩儿是来追星,不是追业务骨干的。
封楚楚见状,用胳膊肘撞了撞魏沉刀,笑眯眯的说:“哎,我觉得孟总监的提议不错,你觉得呢?反正是我公司,你来帮我呀。”
魏沉刀觉得牙疼,封楚楚为什么这么致力于让他往娱乐圈走,是有什么奇怪的大明星养成癖吗。
几人还要再说,此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一片哗然声响,那声音隔了很远,又被玻璃外墙挡住,却依然传进了这里,可见动静不一般。
“怎么了这是?”
“听这声,好像是隔壁大楼,这是出事了?”
几人相互望了望,要管闲事吗?
“去看看,”陈特助率先向保安抬抬下巴,指了指外面。
保安便往外走,正好碰见站外头执勤的同事,那人匆匆冲进来,两人撞了个满怀,同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从外头进来这位正好平沙落雁式的摔到封楚楚脚下,他抬起头,急哄哄道:“开元那个明泉要跳楼!”
第37章
午后, 天空蓝澄澄的, 没有云层的遮盖, 阳光肆无忌惮直射下来。
明泉抬起了头,上边没有遮盖,天空很漂亮, 光线直直的投在视网膜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让他脑子里恍惚茫然了起来,晕晕乎乎的。
他是个清秀高瘦的年轻男孩, 今年才刚满二十岁, 脖颈极其干净细长, 仰头时露出脆弱的喉结, 仿佛在等着头顶掉下一把闸刀, 任其宰割。
风裹挟着腥气扑鼻而来, 光鲜的和萎靡的、好的和坏的, 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楼底下人们张望着,有惊悚冒汗的、也有兴奋喊快跳的, 不过都离他很远了,随着风轻轻的飘走了。
今天是个媒体见面会,老调重谈,按头道歉,他道了很久、很久的歉,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已经有些厌了。
他助理似乎找着别家公司的新工作, 要跳槽,今天就没给他带稿子。
媒体问什么他都不知道,语言是武器,也是盾牌,他被人拿着这把刀对着,自己却失去了盾牌。
他从桌子后边绕了出来,看着下边刺眼的闪光灯,终于说了一句真话:“我没做,没什么可对不起的,你们信吗?”
所有人、从媒体到公司工作人员,都惊了。
闪光灯闪的更厉害了,人们眼底的兴奋光彩连成了一整片,像道网似的,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把他网了进去。
他沉默良久,似乎想不出别的办法,让自己挣脱出来。
所以他抛下了一句“那就算了”,转身退场了。
他这是瞎胡闹、不懂事、年纪小不会说话,既成熟又懂事还能抗压的工作人员们忙安抚媒体、危机公关、处理现场的乱子,一个个焦头烂额。
也就没人注意到,他悄悄的、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狭窄、昏暗的楼梯里,从而往这个大楼里最明亮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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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楚楚几人从大楼里推门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乱七八糟的媒体,不停赶来的车辆,呜咽成一片的‘粉丝’,黑色‘应援牌’被扔到地上,来去匆匆的行人在上头烙下脚印,上面的红色骷髅头原本就油漆未干,现下被踩糊了,整个成了一坨没有边际的红色涂鸦,在阳光下头格外的诡异。
当然了,来往的人匆匆一瞥,也不可能看出它原本的真相,所以也就没人捕捉到那种诡异的惊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