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好,我给你抹药。”顾望舒耳根红了。
“……”新荷有些懵,那里还能抹药?
“这是宫廷秘.药,很安全,你不用担心。”顾望舒耐心的同她解释。
“……”这根本不是担心不担心的问题吧。
顾望舒把小妻子从被窝里拽出来,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挖了些药膏。掰开小妻子的双腿,低下头去。
空气渐渐凝固了。
新荷身子瑟缩着,额头上出了细汗。
顾望舒也不好过,他抹完药,径直往净房去。
新荷独自躺在床上,等凉凉的药劲都下去了,才叫云朵的名字。过来挑鸾帐的是慧敏,她屈身笑道:“云朵姐姐在小厨房给您看补汤呢。”说话间,去柜子里选了件月柳色织锦妆花褙子,白色月华裙。
“补汤?”新荷好奇地开口。
“归芪乌鸡汤,是二爷安排下的,说是给您补气血。”
新荷一愣,他如何知道这些常识……又是什么时侯安排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慧敏服侍她穿衣、梳洗,又手巧地帮她绾了圆髻燕尾,用一对赤金花叶发簪固定了。
“夫人,您的额发有些长了。”她帮新荷画眉时说道。
“额发长的太快……你给我修短些吧。稍微露出一点点眉毛即可。”新荷找了把剪刀递给她,“不然,过完一个正月,就要扎眼睛了。”京都有一个习俗,正月里不让修头发。
慧敏答应一声,从袖口处拿了帕子,让新荷遮住脸。以防碎头发落下来。
慧敏经常帮新荷修额发,技术高超,三两下,就好了。不长也不短。
新荷在铜镜里端详了会,觉得很满意。
顾望舒换好衣服从净房里出来,摆手让慧敏把早膳摆上。
“四叔。”新荷去牵他的手,两人一起往东次间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地之间白茫茫的,像冰雪琉璃世界。院里的下人们都在扫雪,忙的热火朝天。
新荷猛然想起一件事,招手叫了慧文,“你去内院打个招呼,凡是花朵上落的雪都不要动。”
慧文屈身应是,挑帘子出去了。
新荷见四叔的眉宇间有些疑惑,便笑笑道:“我看院子里有许多花草,下一整夜的雪,必定累积了不少。收集些洁净的装到罐子里,埋到地下。到明年夏天,用来煮茶,最是清冽好喝。”
顾望舒揉她的额发,“随你的,别冷着就好。”
这时候,云朵、云玲端了补汤进来。
早膳后,新荷和顾望舒一起去“静安堂”给外祖母请安。虽说叶老太太强调了不需要晨昏定省,但是新荷刚嫁进来,一般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正房里欢声笑语,蒋氏的大儿媳郑氏领着两岁半的儿子叶昆鹏陪着叶老太太说话。
“鹏哥儿,来,到曾祖母这里。”叶老太太拍拍手哄他。这是叶府的嫡长孙,又长得白净俊秀,她喜欢的不得了。
小昆鹏刚学会走路,一摇一摆的像个水鸭子。屋子里的丫头、婆子笑成一团。他本来是往叶老太太方向去。听见身后有声音,便转过身子去看,大概是幅度太大了,竟往一侧歪去。刚进屋的新荷吓了一跳,忙紧跑几步,把他搂在怀里。
郑氏出了一头的汗,大过年的,小祖宗要是摔着,可了不得……
“谢谢二弟妹。”她接过儿子,道了谢。
新荷莞尔一笑,“大嫂客气了。”
顾望舒俊眉紧皱,她刚刚怎么跑那么快,也不怕摔倒。
两人给叶老太太请安。
“起来,坐着说话。”叶老太太笑道。
旁边的婆子搬了缎面的杌子过来。
“这孩子,出门也不穿个大氅,冻着了怎么办。”叶老太太嗔怪道,说话间又去训跟来的云朵、云玲:“都不知道规劝主子……”
两个丫头忙屈身应是。
“外祖母,不妨事,您摸摸我的手,都是热的。”新荷笑着去牵叶老太太的手。
“……怪道,你倒热乎乎的。”叶老太太笑了,又去说顾望舒:“你总是比她大了几岁,要多关心着。”
“外祖母说的是。”顾望舒恭敬地点头。
郑氏陪着坐了一会,见祖母和外孙、外孙媳妇说的热闹,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借口离去了。
“有个事是要和你们商量的。”叶老太太说道:“按理说该是三日后回门,你们的时间却赶的巧,刚好是大年初一。我和你们外祖父商量了,想着把日子改到大年初二,刚好也是闺女回娘家……你们觉得怎么样?”
新荷看顾望舒不说话,只得开口道:“全凭外祖母安排,我们没意见。”
“好孩子。”叶老太太刚夸了一句,又埋怨道:“出门也不知道戴个兔儿卧……还露着这么长的脖颈,真的不冷吗?”
新荷笑着回道:“外祖母,真的不冷。”
天下的老人都是一样的,希望自家孩子穿的暖,吃的饱,健健康康的。新荷知道叶老太太和善,心里便亲近了些。
过了一会,叶辰宇和五弟叶辰皓来给叶老太太请安。进门便看到了顾望舒。叶辰皓有些怵,急急忙忙给祖母请过安,又给顾望舒夫妇行礼,然后就告辞走了。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这孩子,进了国子监还如此冒失……”叶老太太摇摇头。
第93章
“五弟的性格是最稳妥的……”叶辰宇意有所指, 扫了顾望舒一眼, 呵呵笑着给新荷行礼, “见过二表嫂。”
叶辰宇的长相很明媚,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灿烂耀眼。是和顾望舒完全不同的类型。但有一点是无疑的, 两人都十分的好看。
新荷镇定地回了礼, 起身站在四叔的身后。
叶辰宇和叶老太太说了一会话,眨眨眼情, 抬头去看新荷:“二表嫂, 改日我去府上拜访, 好不好?”
新荷一愣, 点点头。
顾望舒的眼神在叶辰宇身上虚无缥缈地转了一圈,不吭声。
“这就好, 你们是亲的表兄弟, 要常来常往。”叶老太太笑道,她最喜欢儿孙们兄友弟恭的模样。
“对了,听你母亲说,她娘家表妹的女儿十六岁,长得好看, 女红也好……”叶老太太问孙子:“你相中了没有?”
“祖母, 我还不想成亲……”
“胡说, 过了年你都满十八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鹏哥儿都生出来了。”叶老太太一脸的严肃。
这样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礼表。叶辰宇尴尬地笑道:“好, 都听祖母的。赶明儿我就去街上划拉个漂亮姑娘,给您当孙媳妇。”
三少爷说话太风趣了,一屋子的人都抿着嘴笑。
等出了叶老太太住处,新荷和顾望舒说道:“四叔,能不能把咱们院子里挂些红灯笼,过年嘛,又喜庆又好看。”
顾望舒揉了揉她额发,“好,我回去就让人布置。”
“谢谢四叔。”她惯常被他这样宠着,笑盈盈的。进了角门,穿过抄手游廊,往「秋水居」去。
云朵和云玲正拿着青绿并蒂莲花双耳罐子,在接白玉兰花瓣上落的雪。见两人进来,纷纷屈身行礼。
「秋水居」庭院,划分成左右两侧,用两排冬青隔成甬路。连接第二进院落的是一个月亮门,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守着。
左侧种了株腊梅,开的极好,花瓣是淡黄色的。其余零散是各种类型的花,有直接栽种地上的,也有盆植的。各用青色石砖围了。倒也错落有致。
右侧放着两个墨色大缸,里面养着指尾粗细的金鱼。缸里还养了些金钱草,难得绿莹莹的。四周摆了几盆白玉兰,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洁白或浅粉的六瓣花朵,迎着风雪开放,雅致极了。
顾望舒整了整衣摆,轻声道:“我先去书房一趟,处理些事情,你回屋歇着吧。”
新荷点头,望着四叔的背影远去了,转身往西次间去。
有人陪她说话的时候还不显,一冷清下来,她就开始想念母亲。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些天都是她离开秦氏最久的日子。家里的李姨娘和王姨娘个个都不是善茬,没有她陪伴着,母亲一个人怎么挨呢。新荷叹了口气。
慧文年纪小些,性子也跳脱。她见夫人不太高兴,便建议道:“庭院开了许多腊梅花,咱们去剪些吧……”在新府的时候,夫人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说话间,她指了指长几上摆的一对白瓷染青花小矮瓶,“用那个装最好看。”
新荷没什么兴致,懒洋洋地倚坐在茉莉长塌上。摆手示意她不想去。
“夫人,您喝茶。”慧敏端了茶水过来。泡的是茉莉香片,清香幽远。
新荷接过,喝了两口,吩咐道:“你们俩去剪些腊梅,给叶老太太送去吧。”
“是,夫人。”两丫头领命去了。
不大一会,慧敏抱着一捧腊梅枝回来了,笑道:“夫人,慧文已经把叶老太太的那份送去了,这是剩下的。”
西次间放的有炭火,热气一熏,梅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新荷有了精神,和慧敏一起,修修剪剪,把那对白瓷染青花小矮瓶盛了水,腊梅插进去。放到茉莉长塌两旁的小几上。
“好看。”慧敏拍手赞道。
新荷想到她六岁那年,也是冬天,也是下雪的时候,她让丫头送梅花给四叔……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她竟嫁给了四叔,还真是世事难料。
新荷伸手捧了一只花瓶往外走,说道:“我去前院书房,给四叔送去。”
慧敏忙跟在她身后:“夫人,让我拿着吧。”
新荷摆摆手,主仆俩走过抄手游廊,出了月亮门,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前院。这里多种植松柏、竹子,看着就意境苍远。
在小厮的指引下,她们往顾望舒的书房去。
虎子在门口把守,见她过来,忙请安道:“夫人怎么这会过来了……奴才去通报一声。”
新荷点头,在门口等候。她环顾四周,发现厅堂和书房是相通的,五间上房,左右厢房。和「秋水居」的格局一模一样。
厅堂布置着四把太师椅,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松柏常青图。案桌上摆了香炉。正上方挂着红漆黑字的匾——松柏堂。这字和图也算应景。
书房传来陌生男子的笑声,新荷一惊,莫非四叔有客人?她想要掉头回去的时候,虎子出来了,说道:“夫人,主子让您进去。”
顾望舒在圈椅上坐着,一侧也坐了个人。顾望舒招手让她过来,问道:“路上的雪都有些滑了,你过来做什么?仔细摔倒。”
新荷见他俊眉紧皱,不高兴的样子。解释道:“院里的腊梅花开的很好,我剪了些,给你送过来……”她说着话,把花瓶放在他身旁的案桌上,又加了一句:“炭火一熏,满屋都是梅香,很好闻的。”
顾望舒笑起来,揉她的额发,还觉得她是小孩子似的,喜欢摆弄花草。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身穿宝青蜀锦豺纹滚边长袍的男子看了眼淡黄色腊梅,笑道:“嫂子好风雅。”他长相清秀,气质不凡。
顾望舒脸上的笑容淡了,和新荷介绍道:“这是长宁侯世子郑砚。”
新荷下意识有些怯,她行了礼,偷偷的往顾望舒身后移。
郑砚愣愣地,这小嫂子他怎么瞅着……像只幼猫,见了生人还会躲的那种。眉目温柔,大约是个好脾气的。好像还以为旁人看不到她的动作。太有意思了。
他强忍住笑,去瞧顾望舒。这厮一贯的心狠手辣,薄情寡义,娶个媳妇倒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反。
顾望舒知道小妻子的性格,拉了她的手哄道:“你送的腊梅很好,我很喜欢。乖,先去内室等着。”
郑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眼前这人真的是顾望舒?不会是刺客把他杀了,然后假冒的吧?
顾望舒轻咳两声,才说:“严公公那里不用担心,我昨日派人打点过了。”
“……那老贼别的爱好没有,就只喜欢银钱。”郑砚抿了口茶,无所谓地:“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估计是撑不了几天……东宫之位还悬着,夏勤想让五皇子继位,说什么立嫡立长。太子早被废了,根本没有立嫡这一说。皇上子嗣单薄,这样一来宫里就剩下两位皇子,成年的五皇子和五岁的十皇子。”
“五皇子的生母是贤贵妃,身份尊贵,皇上也宠幸。十皇子就不一样了,生母只是位不受待见的贵人……”
顾望舒起身走到案桌旁,摩挲着腊梅花瓣,“夏勤摸透了皇上的脾气,又和五皇子关系亲近,要是让他登上帝位,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郑砚二郎腿一翘,“所以,我来找你商量办法啊。”
顾望舒没说话,过了一会,自言自语地:“炭火一烤,还真的是满屋飘香。”
“梅花的气味确实好闻。”郑砚接了一句,又改口:“哎,我说顾二爷,我问你事情呢,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可是我也没办法。”
郑砚望望他背影,翻了白眼,他会没有办法?说出来鬼都不会信吧。
郑砚低头想了想,以顾望舒的手段……一个大胆的设想在脑子里浮现,莫非……他不太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顾望舒见他不说话,开口攆人:“回吧,大过年的各家各户都忙,我就不留你吃午膳了。”
“抠门。”郑砚起身,狡黠道:“走之前,我要不要和嫂子告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