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叶辰月疑惑地环顾四周，她见母亲、婶母见到二表嫂就这样说话，难道自己不能说吗……一霎那有些羞惭，又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
新荷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摸摸她的丫髻，笑道：“月姐儿说的很好，你关心二表嫂，二表嫂心里很高兴。”说话间，把核桃酪端给叶辰月，“想吃吗？”她知道小女孩一般都爱吃甜点。
叶辰月笑咪咪地捏了一块，坐回了姐姐叶辰雨的身边。她喜欢听到别人夸她。
梁婉瑜也觉得她稚气、可爱，笑着逗她说话。
新荷吃得也半饱了，便让云朵她们把炕桌收拾了，再切些时令的瓜果呈上来。
叶辰雨讲话细声细语的，让人听着舒服极了。她还拿了自己绣的荷包送给新荷，说里面放了晒干的丁香，能使精神愉快、有利于睡眠。
新荷笑着收了。荷包的材质是素缎的，上面绣了蝴蝶扑牡丹的花样，针脚细密、颜色也选的雅致。闺阁女儿家能有这样的绣工，是很难得了。
她夸赞道：“雨姐儿的女红做的真好。”
梁婉瑜也看了一眼，笑道：“……是极好的。”她今日穿了水红菱对襟长褙，云白色月华裙，打扮的十分精致漂亮。
新荷觉得她的容貌有种很惊艳的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叶辰雨脸色微红，谦虚了几句，鼓足勇气开口道：“二表嫂……”只喊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新荷抿口红枣茶，抬眼看她：“怎么了？”
“你……常回娘家吗？”这话说的有些结巴。
新荷一愣，发现她眼神闪躲，想了一会就明白过来，如实说道：“不常回去的。”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不到逢年过节的怎么好回去。
叶辰雨听她这样说，便“哦”了一声，也没有再问别的。
梁婉瑜性子比较静，见叶辰雨不吭声了……倒是和新荷说了一会话，她言语间很恭谨。
三人一直坐到午膳前才各自离开。
新荷坐了一上午，感觉有些累，便倚靠着长塌小憩片时。
云玲脚步很轻地拿了薄被给她盖上。
清风吹过，片片云彩流动间遮住太阳，天阴了一瞬。
而此时，离顾宅不过二十里的秦府后院，正热闹非凡。
“……我要见祖母。”秦念云不顾丫头、婆子们的阻拦，一路从小佛堂跑过来，死命叩门。
“二小姐，老夫人还病着……不能打扰的。”
秦念云仿佛听不见似的，依旧叩门。
秦老夫人在正厅坐着，仰头把李嚒嚒端过来的中药喝了。她这两日得了风寒，头晕头疼的厉害，一天也没个好时候。
“老夫人，含块梅干吧，去去药的苦味。”杏儿笑着把小几上的点心木盒递到秦老夫人的面前。
秦老夫人摆摆手，示意不用，说道：“我活了一辈子，什么苦没有吃过，难道还怕一碗药？”
杏儿笑道：“老夫人自然是不怕的……只，杏儿心疼您不是。”
“你啊，就长了一张好嘴……”秦老夫人笑骂了一句，心里舒坦了不少。
李嚒嚒也跟着笑。
秦老夫人捏了一块梅干，放到嘴里后，药味果然就淡了些。她听着外面的吵闹声，脸上的笑容隐去了……昨夜，她专程去瞧了秦念云，谁知她念了这么多天的佛经，还是一样的不可理喻、不知悔改。
“让她进来说话，站在门外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秦老夫人吩咐李嚒嚒。
李嚒嚒长叹了口气，屈身应是。
一会儿，秦念云被李嚒嚒带了进来。她身穿素色褙子，发髻松松垮垮地绾了，只戴了根素银雕梅花纹的簪子，不施粉黛。看着消瘦了不少，却更楚楚可怜了。
秦老夫人摆手让屋里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她抿口茶，冷冷地看着秦念云，一句话也不说。
“祖母。”秦念云哽咽着跪在地上，她不想再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佛堂了，每日里都要抄写佛经敲木鱼，简直烦死了。
“……云姐儿，你这会过来做什么？”秦老夫人问道。
“祖母，我不想待在那个小佛堂了。您让人把我放了吧，好不好？”
秦老夫人见孙女儿满脸的泪水，心里也不好受。但要放任她出去胡闹，这也是不可能的。
“祖母，我求求您了……”秦念云哭的浑身颤抖，磕头如捣蒜。
秦老夫人叹息一声，起身把孙女儿扶起来，说道：“云姐儿，不是祖母硬要把你关在小佛堂，你这性子实在是……”她不想再说了。
“祖母，孙女儿怎么了？秦念云直直地盯着秦老夫人：“孙女儿自认没做错什么，我的心喜欢顾望舒，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女孩家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心仪的男子？”
“虽然他娶了荷姐儿，但也不能证明他不喜欢我吧。”
秦老夫人听着她说话，气的差点倒仰，“混帐东西……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难道就这样不知廉耻！”
“是，你喜欢顾阁老，他喜欢你吗？”
“他要是喜欢你，你的那封信怎么可能落到龙虎将军府的宅院里。你也是聪明人了，怎么就想不通呢？”
秦念云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接话。
秦老夫人又说：“你竟然胆大到让丫头递信给他，不妨告诉你，那个叫伶俐的，已经被我打了板子卖出北直隶了……”
秦念云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干涩开口：“您凭什么这样做？”
“凭什么？”秦老夫人不再看她，厉声说道：“凭我是你祖母、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凭她明知道自己的主子有错，却不阻拦……”
“祖母。”秦念云皱紧眉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逼迫她做的……和她没什么关系的。您知道，她是我的大丫头，她只能听我的话……她也是不得已啊。”
她心里难受极了，伶俐是因为她才受的牵连。
秦老夫人气的太阳穴“嚯嚯嚯”地跳个不停，头都要炸了。她闭了闭眼，把李嚒嚒叫进来，让她把秦念云带出去。
她和这个孙女儿之间，真是一句话也没有了……
“祖母，我不走、我不走……”
秦念云无论怎么哭闹，终究还是被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带走了。
“多找些人，牢牢地看住她，再不许出小佛堂一步。”秦老夫人吩咐一旁的杏儿。
她这个孙女儿，就是圣贤书读太多了……心思也跟着变多。竟然一直报着这种思想，保不齐还要出事……
杏儿屈身应是，下去安排了。
秦老夫人想起京都贵族圈里这些天对秦家的传闻，什么家教不好，作风不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叹口气，老二家的几个女孩儿都是说亲的好年纪，现在却因为秦念云一人要远嫁……老二媳妇暗地里和宋氏不知道掐了多少回，她也是心疼自己的女孩儿。秦老夫人听说后，只是喝斥一两句，别的也没什么说的。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第145章
新荷小憩的时间可不短, 醒来的时候, 午时早过了。她看着柴窑美人瓶里盛开的粉百合发了一会呆, 才叫了丫头进来伺候。
“夫人，你越发贪睡了。”云朵见她不停地打呵欠，笑着说道。
新荷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 “可能是夏困吧……”
云朵倒了盏红枣水递给她。
新荷接过来喝了两口, 润润嗓子，和云朵说话：“再过两日, 良乡县周家就要来娶亲了……你且回去歇歇, 把自己的东西也归置归置。”
“夫人……”云朵脸一红。
碧蓝笑着打趣她, “放心, 夫人这里有我们守着呢，云朵姐姐和云玲姐姐准备好做新嫁娘吧。”
从新府跟来的几个丫头彼此之间都很亲近, 这时候更是东一句西一句地插嘴、和俩人开玩笑。
云朵好赖也能回应一、两句。云玲就不行了, 她的脸皮薄，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低着头不吭声。
“好了，别闹了。”新荷摆手笑道，唤了小丫头进来送云朵、云玲回去了。
周嚒嚒端了银耳莲子羹过来, 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屈身行礼：“夫人, 周掌柜送的催妆盒子到了，刚才您睡着，就没过来打扰……”
新荷“嗯”了一声, 说道：“把礼单拿过来我先看看。”
周嚒嚒答应一声，挑帘子出门往前院走，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把大红对折的礼单双手呈给新荷。
新荷接过礼单看了一眼，就顺手还给了周嚒嚒，交待道：“碧水、你和周嚒嚒一起，对照着礼单，把我的私库打开，给云朵的嫁妆添一倍过去……”
周掌柜家给的彩礼统共合计下来，差不多百余两的银子，按乡下的排场来算、是极看重云朵了。
周嚒嚒和碧水屈身应是，出去忙活了。时间不多了，她们得抓紧些。夫人身边一等一的大丫头出嫁，办的不像样了也难看。
槅窗外的天空透蓝，到处都弥漫着夏天炙热的味道。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太阳刚落山，顾望舒就回了顾宅。
“四叔，你今日回来的好早？”新荷放下手里的荷包，迎了上去。
“内阁没什么事。”顾望舒揉揉她的额发，拿了家常穿的月白色直缀去了净房。
新荷像小尾巴似的，颠颠的也跟在后面过去了。
顾望舒没在意，进净房后准备关门时才看到眼巴巴的小妻子。
她眼睛睁的溜圆，十分好奇的模样。
顾望舒忍不住笑了，一把拉她进来，抵在门板上。低头吻上她的红唇。
好一会儿，他附在她耳边问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新荷被他整个环绕在怀里，气都不敢喘了，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啊，我不是要故意跟着你过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看见四叔就情难自制地跟着了。
顾望舒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新荷抬眼，定定地瞧了一会，小脸红了。四叔的容貌实在是出众，比画上的仙子还好看……
“荷儿，为什么会脸红？”顾望舒亲亲小妻子的额头，声音很低地蛊惑她。
新荷回答的毫不犹豫：“四叔长得好看。”在四叔面前，她也隐瞒不了什么，还不如实话实说来的爽快。
顾望舒惊愕了一瞬，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你喜欢长得好看的？”
这个问题，四叔在很早的时候就问过了，怎么又问了一遍？
新荷转了转眼珠，去搂顾望舒的腰，撒娇道：“……我只喜欢四叔。”她顿了顿，讨好道：“因为，四叔在荷儿的心里就是最好看的。”
一番忠心表的很是到位，顾阁老的脸色很快就多云转晴了。
本来顾望舒去净房只是单纯地换件衣服，结果新荷一跟进来……俩人足足呆了半个多时辰，期间还让丫头抬了热水倒入桃木浴桶。
新荷从净房走出来的时候，腿软地差点跌倒，还是顾望舒眼疾手快的把她抱了满怀。
“……”新荷脸颊红红地回头瞪他一眼。
四叔看着衣冠楚楚、君子如玉的，怎么还会用那种姿势？只靠着门板站立就……
她臊的想都不敢再想了。
新荷腰背酸软地吃了晚膳，躲避似的离顾望舒远远的。她的平安如意荷包才绣了一半，这会子没事又拿了起来。
顾望舒也没有在意，捏捏她的右脸颊去了前院。他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见老管家李然。
「松柏堂」正厅。
李然正在圈椅上坐着喝茶。他身穿灰色圆领袍，头发须白、精神却很好。
虎子站在一旁陪他说话。
“听说，你小子……准备成亲了？”李然笑着问他。
虎子轻咳两声，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回道：“嗯，她是我喜欢的姑娘。”
“好小子。”李然拍拍他的肩膀，从袖口处拿出五两银子，递给他：“给你的随礼，可别嫌弃少。”
“您不必的……”虎子婉拒道。主子对眼前的老爷子都是恭敬有加，他有什么脸面去拿老爷子的礼钱？
李然笑道：“拿着吧，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心里很高兴。”
虎子“嗯”了一声，见他说的恳切，便双手接了。
这时候，门口守着的小厮挑起竹帘，顾望舒进来了。
“给主子请安。”李然起身，拱手行礼。
顾望舒上前一步，扶住了：“坐下说话吧，和我就不必客气了。”
李然笑笑，恭敬地坐在了顾望舒的对面。
“少爷，老奴这次贸然前来，是查到了一件事情。”李然停顿一下，组织了语言，开口道：“……当年顾家的满门惨案，的确和秦家有关联。”
“老爷出事的前一个月，亲自登门去拜访过秦尚书，想让他帮忙和宫里负责浙江纺织总局的李隆李公公周旋一二，不要垄断整个浙江市场的布匹生意……但是被拒绝了。”
如果父亲只是一位简单的商人，为何会和已经成为礼部尚书的秦忠认识？顾望舒俊眉微皱，没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