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离开,苗氏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动,服侍她的一个嬷嬷小声道,“老夫人怎么了?”
苗氏叹了一口,摇头,“没什么。晚上长青回来了让他到我这边来一趟。”
“是,奴婢记着。”
“你这是干嘛啊?”苏珍珠奇道。
她跟着徐云珠进了她的寝殿,徐云珠就把丫鬟全都赶了出去,还让心腹丫头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偷听。
“有话给你说。”徐云珠拉着苏珍珠坐到床边,“前天我去街上买东西碰到个人。”
“谁?”
徐云珠道,“上官雁。”
苏珍珠奇怪,“上官雁是谁,我不认识啊。”
徐云珠:“你是不认识,那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离开画舫的时候那只鹤一直喋喋不休的骂着一个人。”
苏珍珠抿唇回忆,想起了那个她没怎么注意的名字――上官雨。她问,“他们是兄妹?”
“嗯。”徐云珠点头,“我打听了一下,那个上官雨似乎是上官家的嫡次子,只是传言说他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在上官家是一个不受重视的人。”
苏珍珠问,“她找你什么事?”
“她来打听那天我们在画舫上看表演的事。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她是想打听那只鹤有没有把东西交给姐姐。”
苏珍珠沉声,“那你有没有告诉她?”
“当然没有了,”徐云珠很骄傲的道,“我能让她把话套去了。”
“那就好。”苏珍珠松口气,又不解,“这个上官家究竟是什么人?”
徐云珠抢着说,“我知道,是永王的外祖家,后宫中德妃娘娘的娘家。”
“德妃?”苏珍珠越发迷糊了,她怎么一直没听说这个人了。还有那个吊坠和那封信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珍珠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就不再想了,既然李云鹤已经找道了画舫,还把东西拿了回去,宁王肯定对这些事情所有了解,她在这儿想得再多也无用。
午膳是在苗氏院子用的,用过午膳又回徐云珠院子里小憩了会,醒来后又坐了一个时辰苏珍珠才告辞离开。
走在半路上,苏珍珠犹豫半晌还是让车夫赶车去了宁王府。
车子停在侧门,宁王得到消息亲自出来接的她。
拉开车帘子,看到苏珍珠,宁王惊喜不已,“怎么突然来了?”
苏珍珠眨眨眼,娇俏笑道,“想来就来了呗。”
宁王笑得愉悦,拉过苏珍珠的手进了宁王府。
十月的天很冷了,不能再去湖心亭,宁王带着苏珍珠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有地暖,苏珍珠刚进去额头就冒出细密的汗水,她低头正要解开披风,谁知手还没抬起,就有一双大手先她一步伸到了她的脖颈下方,温柔的替她解开了披风的结。
放好披风,他立刻又去旁边的茶水间,苏珍珠好奇跟了过去,看到他拿着一盒蜂蜜正在兑蜂蜜水。
他偏头对苏珍珠温和一笑,道,“地暖足,你要多喝点水。”
茶水间前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窗,窗外的暖阳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像是一层圣光,让苏珍珠有些恍惚。
她情不自禁的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宁王,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宽阔的背上,闭上眼道,“二十日那天起我要去上清寺住三天,你抽空来一趟好不好。”
“三天?”宁王手一顿,皱眉,“去这么久做什么?”
苏珍珠紧了紧抱着宁王的手,深吸了口宁王身上的淡淡的竹叶味道,“是我生母的祭日,每年我都要去。”
宁王一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苏珍珠叫他过去的意思。垂首握住苏珍珠环扣在他腰间的手,他道,“好,我去。”
徐长青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刚听说苏珍珠今天才他们家做客,苗氏院子的丫鬟就来传话让他去一趟。
五个孙子孙女,苗氏最看重的便是她亲手养大的徐长青。
徐长青一来,她摒退了丫鬟嬷嬷,神色严肃的问他是不是看上苏珍珠了。
从徐长青为了徐云珠的一句玩笑话而训她,苗氏就有了这个猜测,后来徐长青送苏珍珠白玉簪以及苏湘怡进安王府,他身为定国公府继承人却去了苏家参宴,更是让她确定了她的猜测。
苗氏叹气道,“长青,她是宁王看中的人。”
若是其他人,她为了孙子可能也就不管了。以她孙子的容貌品性,要胜过另一个男人得到苏珍珠的心也不是没可能。但偏偏那是皇家人,而且还是一个极有可能登位的王爷。
徐长青淡笑道,“祖母,你误会了。”
苗氏不信。
徐长青笑,“从小到大,孙儿可有对祖母说过谎话。”
苗氏目光怀疑的看着徐长青,“真没有。”
“真没有。”
苗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转头又想不通了,她的大孙子年龄这么大了,不说亲不说,房里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难不成她的大孙子其实是个断袖?
长青身边的男人是挺多的,可不像是能那种关系啊。
她活这么大岁数,这样的事不是没见过。那些人大多不被世人所接受,最后的结果都很悲惨。
要是她的长青真的是断袖,她该怎么办。
徐长青看着他祖母面色变来变去,“祖母你怎么了?”
“没事,你回去吧。”她得好好想想。
徐长青回到书房时谢一也在。
徐长青不相信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能长得如此相似,所以他在第一次见过苏珍珠后就安排得有人去查苏珍珠以及她生母的事。
苏珍珠的生母去世十几年了,许多人都已经把她忘记,直到现在谢一才来回禀徐长青。
他拿出一副画卷摊开在徐长青面前的书案上。画上的人一身丫鬟装扮,看着约有十六七岁,和苏珍珠有六七分的相似,和新眉也有六七分的相似。
“苏三小姐的生母是苏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叫含莲。她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丫鬟,被幼时的苏夫人看上,要到身边做贴身丫鬟,后来做为陪嫁丫鬟跟着苏夫人到了苏家……”
谢一先把含莲在苏家的事说了个大概。包括她成为苏承宗的妾室,生下苏珍珠,以及后来去世时又把苏珍珠托付给周氏的事。
他当时听到这些也很吃惊。苏三小姐和新眉姑娘只是长得相似,可论脾性,苏三小姐的生母则和新眉姑娘更为雷同。都是有恩必报,不计后果的人。
想到曾经徐长青发出的疑问,他道,“属下从周家还无意中知道一件事。当时周家人看苏夫人这么喜欢苏三小姐,就有人提议把苏三小姐记在苏夫人名下成为嫡女,只是被苏夫人拒绝了。
她说含莲这一生不容易,幼时为了家人而被卖,长大后又为了她牺牲太多,如果她把苏三小姐记在了她的名下,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证明她曾存在过。”
“这苏夫人也算是一个好主子了。”谢一感叹道。
徐长青问,“那关于含莲是从哪被卖来的,她是否还有其他家人,这些可有消息?”
谢一摇头,“周家的仆人说含莲长相艳丽,身段妖娆,但她不常出来走动,多是在苏夫人的院子里服侍,是以周家人对她的了解不多。要想知道更为细致的恐怕还得从苏夫人入手,但这样很有可能惊动苏家。”
徐长青又问,“这个含莲几岁生下的苏县君?”
谢一道,“十八岁。”
徐长青若有所思,“十八岁,苏县君现在十六岁,如果她能活到现在那她就有三十四岁,只比新眉大四岁。”
谢一心头一凛,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世子是觉得这个含莲和新眉姑娘有什么关系?”
徐长青看了一会儿面前的画,他道,“派人去桂花村一趟。”
桂花村是新眉姑娘的家乡,她的父母兄弟皆住在那个村子里。
谢一应诺。
十月十九的下午,苏珍珠在苏烨华的陪同下去了上清寺。
安排好了住宿,苏烨华还是不大放心,对苏珍珠道,“要不我陪你吧?”
苏珍珠笑着摆摆手,“不用,你明天不是要去外祖家吗?赶快走吧,别赶不上关城门了。”
苏烨华去静安侯府一事早就定下了,是要给他找一个师傅。有这种正事,苏珍珠自然不会允许他留下。
他叮嘱,“那你小心点,去哪都要把半夏带上知道不。”
给苏珍珠说完后,他又转身去叮嘱半夏和几个护卫。
苏珍珠无奈道,“行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像个小老太婆一样。”
甩了个白眼给苏珍珠,苏烨华道,“你以为我想啰嗦。”还不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儿。
送走苏烨华,半夏一面给苏珍珠整理着行礼一面道,“小姐,二少爷对您可真好。”
苏珍珠想笑,又忍住,“有吗?”
“当然有了。”半夏回头眨眨眼,狡黠一笑,“比三少爷对二小姐好多了。”
“贫嘴。”
其实苏烨伟也不是对苏湘怡不好,只是和苏烨华相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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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婉真一直有让人注意着苏珍珠的行踪,是以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苏珍珠去上清寺,并且要在那边住上三天的消息。
胡婉真坐在妆奁台前,看着镜中依然娇艳的女人冷声道,“她带了多少人?”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女人禀道,“丫鬟两个,护卫四个。两个丫鬟似乎都有点武艺,其中一个还尤其的好。”
胡婉真嗤了声道,“果然不愧是苏承宗宠爱的小女儿,身边的丫鬟居然都有武功。”
女人问,“小姐,那我们?”
她是胡家交给胡婉真的人脉,只认胡婉真胡家小姐的身份。
“安排人过去伺机而发。”胡婉真目光阴鸷,面上杀意顿现。
说完她又不放心,担心这次失手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儿,她道,“你也过去,多带点人,务必不要让苏珍珠活着回京城。”
“是,属下遵命。”
她转身离开,另一个胡婉真的心腹丫鬟进来,面色有些急切,“小姐,王爷去苏湘怡那里了。”
“慌什么。”胡婉真移步到软塌上,慵懒的躺下,闭眼,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
安排人杀苏珍珠这件事让她有些兴奋,甚至她已经控制不住的想象苏珍珠死了的场景。
过了好半晌她才冷静了点,“苏湘怡是王爷的侧妃,又年轻鲜嫩,王爷去她那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可着急的。”
苏湘怡进府那天晚上胡婉真是故意拉走了安王,为的就是要让苏湘怡没脸,让苏湘怡知道她即使和胡婉真是一样的品阶,在这安王府的后院内,她也只能看胡婉真的脸色行事。
但胡婉真很明白她能拦一时拦不了一世,唯有尽快怀上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抬手放到腹部,胡婉真闭眼道,“那位看妇科的大夫可找到了。”
丫鬟弯腰小声道,“找到了,明天就能进府给小姐把脉。”
“那就好。”她前为了不怀孕吃了些避子的药,虽然她当时都让大夫看过了不会对身体有害,但一直没怀上让她心底也有些不安。
丫鬟坐在软塌上小心的帮胡婉真捶腿,过了会又听到胡婉真道,“苏湘怡那边的避子药可安排好了?”
“小姐放心,她进府的第一天就吃下了。如今隔几日我们就会将东西加到她的饭食里,想必要不了多久她就永远都不可能怀孕了。”
闭着眼的胡婉真满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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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后,苏承宗特意放慢了脚步,在太和殿外叫住了宁王。
宁王向苏承宗走去,“伯父有事?”
还没离开的几位官员都放慢了脚步,好奇的看着他们俩。
苏承宗无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他往外走,同时道,“跟我来。”
这话带着命令的意味,有些不客气了,但宁王什么都没说的,乖乖的跟了上去。
留下的一位与苏承宗不怎么对付的王官员有些阴阳怪气的道,“这生个了能干女儿就是不一样啊,对宁王都敢用颐指气使的语气了。”
“你不是也有女儿吗?”另外一位陈官员挑眉道,“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可以啊,只要人家宁王愿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官员的女儿就是心仪宁王的众多女人中的一员。
“你……”王官员脸色铁青。
陈官员撇撇嘴,离开的时候还吹了一声口哨,那副不屑的样子气得王官员就要扑上去,还好有人拉住了他。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苏承宗沉默的打量着宁王,看得宁王心里都打起了鼓他才不冷不热的开口,“听珍珠说她让你明天去趟上清寺。”
“是。”宁王的语气像学生在回答老师问题。
苏承宗呼气吐气,呼气吐气,又是半晌,脸色越来越难看。宁王心一沉,以为苏承宗是不想他去上清寺,他正想说点什么表心意忽然听到苏承宗道,“你找个时机让皇上下旨吧。”
说完苏承宗就埋头往前走。
宁王怔怔的看着苏承宗的背影,“下什么旨?”
他的声音不大,可苏承宗却像是练了绝世武功,听力非凡一样猛然转身,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冷声道,“你说下什么旨?”
苏承宗的架势好像宁王说不出下什么旨,他就要上前砍人了。
宁王才智过人,刚才没反应过来只是不敢想,现在让苏承宗一瞪,哪里还能不明白是下什么旨意。
于是,苏承宗第一次看见宁王失了态,面部扭曲得没有了平日的君子模样。
苏承宗暗搓搓的想,要是让他的珍珠见到宁王这副样子,应该不会喜欢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