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赵越微笑着道。
短短两天,赵越就变了许多。
修哲成拍拍赵越的肩膀,“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姨父等着为你庆功的一天。”
赵越笑,“到时候一定和姨父不醉不归。”
修天赐瘪着嘴巴道,“就不能不去吗,叫皇姨父换个人去不行吗?”
他不喜欢赵越和他抢姐姐,但实际上赵越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赵越从怀中取出一把刀,“这是我小时候用过的,现在送给你,以后你要代替我好好保护你姐姐知道吗?”
天赐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又人小,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那是我的姐姐,保护她天经地义,才不是代替你呢。”
赵越露出苦笑。是啊,他和她只是表姐弟,等他回来,她已经嫁人,两人就该要避嫌了。
苏明珠把赵越当儿子疼爱,看见赵越这样苦笑,心口一疼就说,“你要不要去看看天雪?”
赵越来就是为了跟天雪道别的,可到了这时候他又有些不敢了。见了面能说些什么呢,还不如不见。
苏明珠却误会了,以为赵越是不好意思,道,“你去看看她吧,她中午醒来的时候还问起你了。”
这是假话。
赵越默了默,对修哲成和苏明珠一拱手便出了堂屋,往天雪的院子走去。
苏明珠看着赵越的背影叹气,感慨,“要是天雪晚生两年就好了。”
赵越走到天雪寝室的外间,丫鬟听到声音出来,赵越低声问,“她可醒着?”
丫鬟摇头,“中午醒了一次后就一直睡着。太医说这次小姐是伤得很了,得好好养着,便替小姐开了安神入眠的方子。”
赵越颔首,没醒也好,醒了她估计会不想见到他的,“你退下吧,我进去看看她。”
丫鬟犹豫了一瞬躬身应是,站到了外间门口。
赵越放轻脚步走到内室,坐到床边。他看了一会儿睡着的天雪才轻声道,“姐姐,我要走了。”
“我要去夏城了,夏城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出了城门,外面就是大草原的地方。今年那些异族人遭了天灾,就来抢我们的粮食,我要代替父皇御驾亲征了。”
赵越低着头握着天雪的手,没看到天雪的眼睑颤了颤。
“这一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我回来的时候你都定亲了,再晚一点,你已经成亲,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滴灼热的泪水滴到天雪的手背上。
赵越擦了擦脸,抬眼,近似贪婪的看着天雪,“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样近的看你了,早知道以前就多看一点了……”
赵越在天雪房里待了两刻钟,他的亲卫来道该回宫了,出发在即,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压抑住心头的不舍,赵越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停下脚步,换身定定的看着天雪,忽然走上前弯腰吻上天雪的额头,闭眼道,“姐姐,再见。”
说完这句话,赵越头也不回的离开,没有看见天雪眼角溢出两滴泪,流入鬓间消失不见。
听不见脚步声了,天雪缓缓睁开眼睛。早在赵越刚来时和丫鬟说话时她就醒了。
“小姐,你醒了!”丫鬟进来看到天雪睁着眼忙将她扶起,“刚才太子殿下来过了。”
天雪疲惫的唔了声,“我知道。”
她不仅是身体累,精神上也累。对于这次被毒杀的事情,她并不怎么生气,甚至感觉到了轻松。这件事后,她和赵鹏应该就没可能了,但赵越呢?
若不是理智还在,天雪刚才几乎就要睁开眼让他不要去。可留下人怎么办呢,何况人走不是她说留就能留得住的。皇姨父想锻炼赵越的心思很明显。
苏明珠过来了,看到天雪醒着她问,“和阿越说话了吗?”
天雪摇头,神色茫然的道,“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明珠叹了一口,“天雪,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赵鹏?”
知女莫若母,天雪对赵鹏的冷淡苏明珠是知道的。
天雪眼睫轻颤,“是。”
“那对阿越呢?”
天雪没急着回答,她认真想了想忽然一笑,“娘,阿越还只是个孩子。”
苏明珠愣了愣也不禁笑了,笑完后她语重心长的对天雪说,“你不用急着嫁人,你是长宁侯府的女儿,你是县主娘娘,你不仅有我和你爹,你还有你外祖一家和你姨母。你便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们也能护你周全。”
天雪怔了下后抿唇一笑,依偎进苏明珠怀里,她轻声道,“谢谢娘。”
“傻孩子。”
苏明珠抱住女儿,柔声道,“女人的路不止有嫁人这一条,娘对你的希望是你能快乐的过一辈子。只要你觉得幸福,不嫁人又如何。”
第114章
时间一晃便是四年。
赵越一身铠甲, 自四年前离京后第一次回京城。
夏城的战事在两年半以前就已结束,但当时恰好汉城又有异族侵犯, 赵越在回禀了皇帝后, 没回京城直接带着他的亲兵去了汉城,一打就是一年多,可战事结束他没有立即回京, 而是选择留在那里多待了一年多。
这一年多里,赵越不仅亲自带着士兵开垦耕地,又让人满大齐的寻找适合这里土地的粮作物,还利用他太子的身份,建立了商道,互通有无,让边关百姓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赵越离开的时候,边关百姓出城十里相送。传至京城, 赵宸也忍不住在金銮殿上夸赞他。
这四年里,赵越不负他父皇的期望, 终于从一个孩子成为了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太子。
“小姐,太子爷好威风啊。”出门看热闹回来的丫鬟对天雪说道。
今日赵越进城, 许多人去街上看热闹但天雪没有去。
“就是就是,和四年前的太子太不一样了,像是变了一个人。”
安心作画的天雪头也未抬,淡淡笑道, “这人长大了自然会变, 何况太子离开的时候还小, 这么几年过去了变化自然是有的。”
一个丫鬟低下头去看天雪的表情,“小姐就真的一点也不想太子?”
“有什么好想的,又不是见不着。”天雪搁下笔,满意的看着墨汁未干的骏马图,吩咐丫鬟道,“等一会儿墨汁干了小心收起来。”
“是。”
画了一个多时辰,天雪回房间休息。丫鬟看着骏马图问另外一个丫鬟,“你看这幅画小姐是不是没画完?”
另一个丫鬟闻言走近,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跃然纸上,它正在奔跑,鬃毛和马尾在风的作用下扬了起来,十分威风,然而和其他的骏马图不一样的是这匹马上画得有马鞍。
只有画人骑马才会画上马鞍,这只有鞍没有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好像是。”丫鬟不在意的说,“不过就是没画完也漂亮,小姐越来越厉害了。”
“是啊,我们小姐的画以后一定能价值千金,看那些人还怎么嚼舌根。”
四年了,天雪已经满二十了,但她没有嫁人。
四年前,她痊愈之后就拜了书画大师祝画为师,这些年来一直专心学习画画,推了无数的媒人。渐渐的,京城众人也都看出长宁县主无意嫁人的事。开始还有人说她是在等太子,但太子离开京城的时候还小,久而久之,这种说法也没有了。
天雪回房后就睡下,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人在看她,猛然一惊醒,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坐在她床边,吓得她大叫,幸好男人出手捂住了她的嘴,他勾了勾唇,语气含笑,“姐姐莫不是认不得阿越了。”
松开捂着天雪嘴唇的手,赵越转身给她倒茶水,嘴里道,“我可是见了父皇母后连东宫都没回就来看你了,姐姐不会要赶我走吧。”
天雪愣愣的看着赵越,这和她想象中的见面不太一样。
四年未见,他怎么能好像中间这四年不存在一般,依然这么自在亲近的和她说话。
天雪愣了便没有接赵越手中的茶水,赵越笑,语气有些意味不明,“难不成姐姐是要阿越亲手喂你喝不成?”
天雪被一句略暧昧的话惊醒,斥了句胡说她就接过茶水喝了起来。她喝得很慢,想借喝水的这点时间整理一下思绪,赵越看出了了,没阻止,只眼神带笑的看着她。
喝完了茶水,天雪要起床。幸好是睡午觉,她只脱了外衣,但她还是开口让赵越出去外间等她。
赵越听话的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嘴里嘀咕,“又不是没见过,姐姐至于吗?”
声音不大不小,天雪刚好能听到,听得她眉毛一跳一跳的。这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不是应该成熟稳重,怎么好像比以前更皮了。
穿好外衣她出来,赵越望着她,眨眨眼,“我还没用午膳。”
天雪:……有种他在撒娇的感觉。
吩咐丫鬟端点饭食过来,她坐到赵越对面,无奈道,“你怎么不在宫里休息一下。”
“等不及了。”赵越拿着一桌子上的点心一口一个,可见是真的饿了,“我都四年没见姐姐了,进城时我还以为姐姐会来看我,结果我找啊找,眼睛都快瞪瞎了也没看到姐姐的身影。”说到这儿,他紧紧盯着天雪,皱眉,面露怀疑的道,“姐姐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我,也不想我回来?”
天雪侧身,避开赵越的眼神说,“应该是你不想我吧,四年了,一封信都没有。”
赵越眸光一闪,惊喜道,“姐姐是在生气我没有给你写信?”
天雪:……这真的是那个让百姓十里相送的太子吗?
赵越起身走到天雪面前蹲下,抬着头,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姐姐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你说呢?”天雪心中是有气的,瞥他一眼反问道。
虽然在赵越离京前的那几个月他们之间有所疏远,但和十几年的情谊比,完全不算什么。第一次赵越送信回来的时候她满心以为会有她的一封,结果等啊等,他第二次的信都送进宫了还是没有给她的。要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姐姐,”赵越拉住天雪的一只手,“我不是不给姐姐写信,是不敢给姐姐写信。”
他顿了下,头垂下,长长的睫毛也像被太阳晒焉了似的垂搭着,模样有些可怜,“我怕姐姐不想收我的信,我也怕收不到姐姐的回信。”
赵越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是不敢给天雪写信。一开始是怕天雪回他说她要定亲嫁人,后来知道了天雪一直没有成亲可他还是不敢写。
赵越没有想到天雪会一直没嫁人,但他心里清楚,即使天雪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他,至少不会嫁给当时的他。
边关的生活很艰苦,赵越刚去的时候很不适应,但他不能和别人说。士兵们都能适应这样的日子他为什么不能。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毅力,他坚持了下来。
夏城战事结束后赵越并非不想回京,可那个时候他知道天雪有不嫁人的打算。当时的他虽有所变化,但仍然稚嫩,他没有那个自信能让天雪为了他改变想法,于是他向他父皇奏请带着军队去汉城。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天雪抽出赵越握着的手,愠怒道,“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收你的信,不回你的信。”
赵越抬头,抿了抿唇,低头小声,“可是我不想当你弟弟,我只想当你夫君。”
天雪:……
丫鬟过来解救了天雪,“太子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天雪瞥向赵越,“还不起来去吃饭。”
赵越眼巴巴的看着天雪,“姐姐陪我吃我就起来。”
天雪皱眉,训斥的话就要说出口时听到赵越道,“姐姐,你不知道汉城的日子有多苦,冬天冻得人手指头脚趾头都要掉了,夏天又热得要命,能吃的东西还少,一点白菜都要三五天才能吃上一回。”
天雪无语,这惨卖得,怎么感觉比四年前更幼稚了。然而即便知道他是故意在卖惨,她还是心疼了。
“姐姐,你看我的手。”赵越把双手伸到天雪面前,“冬天长了好多冻疮,才好了没几天。”
赵越皮肤随了他娘,虽然在边关条件艰苦,但四年来仍然白嫩,可手就不同了,刚才赵越握天雪手的时候天雪就感觉到了他手的粗糙。现在仔细一看,岂止是粗糙,有好几个手指的伤疤还没褪,骨节也有些变形,更不用说手掌心里那些又厚又糙的老茧。
看了几眼,天雪眼睛一酸,眼泪不受控制,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赵越却瞬间笑靥如花,用指腹轻轻的擦去天雪的眼泪,“姐姐心疼了?”
没好气的瞪了眼赵越,天雪说,“走吧,我陪你用膳。”
吃了饭,赵越没有多留,他刚回京,有太多的事情在等着他。
送走赵越,天雪的大丫鬟道,“太子对小姐可真好。”
这个丫鬟是这四年升上来的,并不知道赵越喜欢天雪的事。
天雪想笑一下,但嘴唇勾不起来。她以为四年过去了,赵越会认识到他对她只是弟弟对姐姐占有欲,可显然她想错了。而且她有预感,现在的赵越没有四年前那么好对付了。
三天后,皇帝设春日宴,邀请文武百官赴宴。
说是春日宴,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宴会是为了给太子接风洗尘。
有心之人想到了太子十八岁了,但不说太子妃,身边一个妾室侧妃都没有。现在太子归来,皇后恐怕要着手替太子选太子妃了。
有这个猜测的人不少,跟着长辈来参加宫宴的小姐无一不是精心打扮,或天真或沉稳,或高冷或贤淑,个个力争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后与太子。
天雪坐在凤梧宫的正殿内,看着诰命夫人带着她们的女儿或侄女来给皇后请安,随后再恭维她几句。
京中谁人不知长宁县主在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心目中的位置,四年前太子更是为了长宁县主刺了贤王府世子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