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有意思吗。”希亚瞅着掌心被掐出来的红印,半饷,呐呐发声。
“听上去是喜欢咯。”
费莉西娅从来不会给人台阶下。
在这一瞬,希亚突然很想躲起来。但她只能被钉在这儿,佯作无事地,承受费莉西娅犀利的目光。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倏然间恶狠狠地咬着牙,“对!我就是喜欢他,哪怕知道他是个恶棍、混蛋!”
“但是如果他落到我手里……”希亚把手指掰得脆响,笑容狰狞。
第54章 超英世界
四周弥漫着酒气, 炸开一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烈火烹油般炽热。
眼前是哈利·奥斯本那张少年气十足的面庞,蔻蔻脸色晕红,她内心却像被扔进了寒天腊月, 深堕冰窟。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这帮醉醺醺的人都会以为他们在拥吻吧?
就连她,看到他倾身靠过来的时候, 也暗自窃喜。
她觊觎已久的猎物终于要投入网中了吗?
然而, 他只是扣住她的下颌, 阻止她的接近, 嘴唇碰也没有碰她, 停在她脸侧一个精妙的角度。
“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压低的嗓音毫不掩饰冷漠和不耐。她可以想见,他唇形优美的嘴如何厌烦地抿起。一转眸,苍白的脸孔上浅蓝色的瞳眸阴沉沉地盯着她。
蔻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一瞬间,她仿佛身处一幕荒诞的戏剧,被哈利·奥斯本操纵的戏剧。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蔻蔻骤然明白了。
她被利用了!被这个她一直以来视为猎物的人反向利用了。
错愕之际,她已被推开。
哈利·奥斯本蹙着眉,弹了弹被蔻蔻触碰过的衣领。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她, 投向她身后, 好像在寻找谁。
那双蓝眼睛映不出她的任何影子, 明明站在他眼前的是她, 但在他眼里,她却像不存在一样。不需要做出任何轻蔑的神情,赤*裸裸的无视, 这才是来自哈利·奥斯本的傲慢。
蔻蔻恨恨地咬住嘴唇。
他从来、从来都不会拿这种眼神对着希亚·哈特!那个一无是处,毫无家境、势力的碧池!她哪里比她差?凭什么?!
哈利却绕开了她。
要去找那个希亚·哈特吗?
蔻蔻愤恨地转过身,直到看到哈利·奥斯本被一人截住,难掩快意地眯了眯眼。
她诅咒他,发自内心地诅咒他,永永远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
红。
一滴红,向下坠落,嘭地掉在白纸上。
蔻蔻碰过的烟灰色领衫上还隐约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哈利·奥斯本皱着鼻,厌恶地扯下衣衫。
“希亚,”他不自觉地放柔口吻,醉酒时的嗓音带着喃喃的鼻音,“把这个丢出去。”
没有人回应。
半饷,穿着黑西服的男子推门而入。在他面前恭敬地低下头,“您有什么需要吗?”
为什么希亚不在这儿?
哈利怔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是谁。
这是诺曼·奥斯本给他新配备的安保人员。
大脑越发眩晕,哈利捏着一跳一跳的眉心,挥手让他离开。
这是第几天?她消失的第几天?或者,是第几周?
他抵着脑袋,动也不动,如同一座僵硬雕塑。
那男人的出现,戳破了他不肯承认的事实。他视野中的所有似乎都在颤抖,颤得愈发猛烈。血管里的血液好像发生了交通堵塞,一股脑地涌进心脏,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心悸。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周围却沉默地令人惊异。
哈利·奥斯本听不到任何回答。
头痛欲裂。他脑中一个又一个念头疯狂地乱窜,几乎要穿破头皮跳出来。哈利·奥斯本接着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发出一声神经质的短促笑声。
奥斯本意味着什么?财富?名望?还有趋之若鹜的人们。
哈利曾经对它招致而来的东西嗤之以鼻。
这些年,他却原来越享受于它的馈赠品。
钱财为什么不是万能的?
只有他有足够的钱,希亚·哈特才会待在这儿。
奥斯本工业会破产?
简直就如同耶稣是撒旦的儿子一样可笑。
那么,希亚·哈特会一直陪着哈利·奥斯本。
她是这么承诺他的。他也如此相信着。
发现她不见了的时候,他以为她出事了。他几乎要去报警,却看到了她的出境证明。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脑袋抽痛着仿佛要炸开。
因为蔻蔻?他以为他有时间解释。当在电视上看到诺曼·奥斯本,他心底的怨恨蛇一般地窜出来,如影至随。为什么诺曼明明在法国,却不愿意“纡尊降贵”地看他一眼?在他生日的时候,送来那瓶“敬祝阁下”的酒?
哈利露出了冷峭的讽笑。
如果能给诺曼·奥斯本带来哪怕一点不快,即使要接触让他生厌的人,他为什么不愿意?
他以为他可以跟希亚解释。他以为她会耐着性子,等他几分钟。他已经准备好告诉她,他一直以来对她的想法,然后,所有都会不同。
但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以为是。她飞快地离开了,像扔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迫不及待到不愿再待一秒钟,好像他们之间发生的不足以牵绊她哪怕一会儿。
哈利攥起了眼前的纸。
他知道他不该在她面前说那些话。对于这里排列组合似的人际关系,他含着丝居高临下的冷漠,却有意说出嘲笑她的言辞。她比他年长,但每次都会像孩子气地皱起一张脸。他不该逗她的。
他始终不相信她会抛下他,不辞而别。违背和父亲的协定,他费尽心机地在深夜潜回美国,丧失理智地硬闯入他的办公室。
她一定是出事了。
他放弃了自尊,去请求诺曼·奥斯本。
可是他得到了什么?一页辞呈。
诺曼·奥斯本失望的眼神随着辞呈遗落而下,他盯着那张纸片,手指痉挛,无法移开眼。
那上面还可笑地要求他的签字许可。
他就像个荒谬的笑话。他牢牢抓住那页纸,被诺曼重新遣回法国。
哈利望着签字栏,眼底积聚起阴鸷的火焰。他记得辞呈上她写的每一个字。
钢笔的笔尖愤恨地划在那页纸上,发生尖利的声音。刺啦刺啦,猛地拉下一道划痕。他倏然间把那张辞呈攒成团,奋力一扔。
纸团迎空砸在了刚推门进来的年轻人头上。
萨沙·莫德维奇觉得自己来的时机非常不合适。他接住砸过来的纸团,抻开,是页辞职信。落款希亚·哈特。他自然不认识。
萨沙抬起头,看到吧台边的身影,立刻意识到他来的时机不是不合适,而是糟透了。
哈利·奥斯本,他们学院里赫赫有名的人物,此刻竟然伏在吧台上,自顾自地喝着闷酒,满身狼狈。
这不得不让萨沙想起之前在这儿不欢而散的宴会。那天晚上,气氛正热烈时,奥斯本突然带着奥氏微笑,满身低气压地把大家请了出去。
萨沙登时想转身离开,都怪那个自称保镖的黑衣男人,看也不看居然就把他放进来了。他为难地望了望手里的杂志。以免之后还要为这事和哈利·奥斯本打交道,他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萨沙始终认为他和这些富家子弟不是一路人。在他还需要为小报杂志提供花边新闻照片维持生计的时候,这帮人一边不屑于他的兼职,一边花天酒地,游走于漂亮姑娘中间。哈利·奥斯本似乎和他们不同,至少他没有瞧不起他的工作,反而因为这事找上他。
哈利·奥斯本是个奇怪的家伙。
忆及哈利诡异的要求,萨沙至今不解。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永远都搞不清这些阔少们的想法。他答应奥斯本在聚会上拍出一组借位的照片,提供给杂志社,也确保了编辑会把奥斯本写成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反正大家不都乐得这么看不是吗?而且,他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朝某个地址寄过去一本。至于,奥斯本为什么要花钱去诋毁他自己,萨沙并不关心。
接近哈利的时候,除了浓重的酒气外,萨沙嗅到了一丝咸咸的血腥气。他在哈利·奥斯本旁边放下杂志。哈利的附近摆着几个空荡荡的兰姆酒酒瓶。吧台上还放着半个破碎的玻璃杯。
难道……奥斯本把酒杯摔碎,伤到手了?
萨沙心惊胆战地弯腰靠近哈利,却听到他一直在呢喃着什么。
“奥斯本?奥斯本?”哈利还在嘟囔着,萨沙以为他需要帮助,进一步俯身。
这次,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名闯入耳中。
希亚。
她的名字,只是她的名字。他始终轻声念着,仿佛是一句简单的祈祷。
萨沙猛地直起身,满脸惊愕。
他好像知道了个了不得的秘密?
虽然平日里哈利·奥斯本看上去面带笑容,但萨沙总感觉那下面隐藏这什么让人不舒服的东西。他直觉这是个阴险不好惹的人。
萨沙小心翼翼看了看一无所觉的哈利,果断扭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
红。大片大片的红还在扩散蔓延。
哈利随手抽出一张白纸。那点红掉在上面,被纤维贪婪地吸食,顷刻间散开。
视线发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虐地写下希亚·哈特辞呈上的每句话。写到最后,全都变成了一个字——希亚。
越来越多的红从攥着钢笔的手上淌出来。
手里的钢笔突然被人拿开。他迷蒙地抬起头。希亚·哈特骤然出现在眼前,她捧着他的手,拔出他手指头上的玻璃渣。
“没人告诉你不能玩碎玻璃吗?”她眼里是明晃晃的嘲笑。
他蓦然间站起来,扑过去,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鼻尖相触,却想不清是要杀死她,还是亲吻她。
希亚·哈特在他手心化成一团冰冷的空气。
哈利滑倒,靠在吧台下。
他又想起那个十一岁的小孩。拖着巨大的箱子,被父亲流放到这儿的孩子。孱弱、渺小的哈利·奥斯本。
哈利痛恨那个时候的自己,他以为他和那时候不同。
但有什么不同?
他依旧和几年前一样,没有朋友,没有父亲,没有希亚·哈特,什么都没有。
空无一物,空空如也。
哈利咬牙切齿地握住那团流逝的空气,像掐着希亚·哈特的脖颈。他眸中载满了阴沉沉的风暴。
现在聘请的侦探都是一帮废物,竟然没有发现她的一点踪迹。
但总有一天,他会把她揪出来。
那时候要怎么办?
只有把你牢牢攥在手心里,关起来了。
哈利微笑起来,却满目阴郁。
第55章 超英世界
罗比查乌克斯小姐学院, 始建于十八世纪,表面上是一所生源凋零的女子学校,实际专门用于收纳身怀特殊天赋的年轻姑娘, 或者说——按照她们的自称——女巫。
这所学校周边的几百公里内每隔几年便要发生一两件诡异事件。警察也曾怀疑过这种巧合性, 但每次到访都没有发现过异常。
希亚瞥了眼黑色门牌上的花体英文,回想起哈里·哈特发送给她的材料。她此次的任务正是探明这伙人的力量是否可控, 是否会造成大面积的杀伤力, 危及普通人的生命安全。
她提着行李推开栅栏大门。
一座白色尖顶别墅被茵茵绿草环绕在中央。铁门无风自动, 缓缓敞开。正是薄暮时分, 紫色的暮光穿过彩绘玻璃映照在内, 长廊安静而吊诡,不见一人踪影,愈发幽深莫测。
希亚踏进走廊,两侧的墙壁挂着许多先代女巫的画像,从中世纪到现代,不一而足。她打量着历代的杰出女巫,蓦地脚步一顿。
“玛利亚·博林。”
她讶异地念出画像下方的名字。
画框内,年轻的玛利亚双手交叠, 挺着天鹅颈, 端庄地坐在学院的蒂凡尼玻璃窗下, 脖颈上带着一个刻着字母B的贝壳状挂坠。
希亚拉出藏在衣领内的吊坠, 对比了一下,果然如出一辙。
余光中闪过一道黑影,希亚敏捷地扭头转身, 出手如闪电,飞快地扼住对方的脖颈。
“反应力不错啊,博林家的姑娘。”来人竟是个已近迟暮之年的老太太。
希亚下意识地放松了力道。
即使被抓着脖子,这老太太也始终神色镇定。她在希亚的手上轻轻一拂,却惊愕地发觉她的力量居然在希亚这里没有起作用。
她皱眉看着希亚,“我是现任女巫理事会的成员默特尔,也是我回复了你的信件,同意你入学。”
希亚审视地端详了她一番。
这个自称默特尔的女人满脸皱纹,但打扮相当时髦。鼻梁上挂着普拉达最新款的墨镜,红色长发虽然蓬松但看得出经过细心调理,一款复古的深黑礼服,顶着黑色的尖顶帽,指甲也涂成一水黑色。她显然非常偏爱黑色。
希亚松开手,无端想起了费莉西娅。
费莉西娅也同样嗜黑,而且——和“女巫”这个由历代的继承的称号不同,费莉西娅的黑猫代号是她自己的创意。
希亚曾经问过费莉西娅为什么选这个名字。
“因为女巫总会和黑猫在一起~”
当时,费莉西娅的脸笼在伦敦的晨雾后,声音里带着惯有的笑意和一点怅然。
希亚脑中划过一个不成形的猜想。
“你比上一个继承博林姓氏的女孩有潜力多了。”默特尔因为希亚的配合松了口气,看着她胸前博林家族的挂坠,微带感叹。
上一个?
“你是说玛利亚·博林?”希亚不由追问。
默特尔断然否认。
“那个姑娘并没有女巫的天赋,她只是为了追寻真相来到了这儿。但我无法给出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