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听说爸妈要带他出门,十分兴奋,天天和哥哥弟弟炫耀,小嘴儿嘚啵嘚啵,壮壮听不大懂,姜明杰却十分羡慕。
他嚷嚷着要跟着去,他也想去弟弟的老家。
一家人啼笑皆非,姜宁捏着他的小脸,笑道:“你老家和弟弟老家是一个地方。”
就是隔壁村,十来里地的事儿。
姜明杰眼前一亮,那就更好了,他和弟弟一起来老家!
姜母无奈,哄他,“咱们今年先不回,下次要回肯定带你,不过你得先把作业写好了。”
姜明杰小朋友太调皮了,他爸认为该让老师教一教,于是让他上幼儿园去了,作业很少但还是有的。
他一个字没写,于是被哄着走了。
姜宁笑着摇摇头,抱住活蹦乱跳的大儿子,揉揉他的小脑袋,她只希望好天气能一直持续下去。
这年头出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带小孩子,安安才两岁,遇上雨夹雪的天气就够呛的。
她顺利如愿了,到了出门那一天,温度虽然有点低,但天气确实很好。
一家人都起了一个大早,吃了早饭,赵向东和姜宁轮流抱了乐乐,很舍不得她。
“乐乐要乖,在家听阿婆的话,爸爸妈妈和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小女婴今儿醒得早,也不哭,睁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定定瞅着母亲。
姜宁心中不舍愈发浓厚,她亲亲闺女的小脸蛋,赶紧将襁褓递给她妈,“走吧。”
再不走,该舍不得走了。
“走咯,走咯!”
安安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他妈特地给他设计的,帅气得很,衬得一张胖脸格外白皙。
他冲出去院子,往门口蹦跶,大黑大黄追着他摇尾巴,他咯咯笑着,非常兴奋。
等上了车以后,他坐在他爸怀里,“妹妹?我妹妹呢?”
他小妹妹哪儿去了?
小家伙一脸困惑,东张西望,又扒在前座椅背上,往舅舅和外公怀里瞅了又瞅。
姜母和刘慧芳留在家里照顾孩子,送他们的是姜父和姜红兵兄弟,刚好一车坐了,安安当然找不见妹妹。
姜宁把儿子抱过来,温声哄道:“妹妹还小,这回出门不带她了,她留在家里阿婆带着呢。”
妹妹不去,安安不是很乐意,好在他人小,比较好哄。等进了火车站看见人头涌涌,还有绿色长长的火车,他目不暇接,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忘记那茬了。
一家人两年多没回去,行礼虽然一再精简,但依然装了满满两大箱子,还收拾出一个大背包。
这三样都挺重的,好在不管是赵向东还是送人的姜家父子,力气都有的是,很轻松就搬上了车。
赵向东在前面开路,姜宁抱着儿子跟着,她爸和她哥在后面护着,很顺利按票找到卧铺车厢。
这年头的卧铺车厢比较简陋,狭小的车厢内左右各三个铺,赵向东定的是两个下铺。
他如果一个人睡哪都无所谓,但媳妇孩子都在,他必须盯着才安心。
姜宁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环境她觉得还成,虽然寝具有些旧,但有窗有门,都活动自如不影响开关。
姜父和姜建设兄弟轮流叮嘱了好些话,两口子仔细听了,等车厢再有其他乘客到位,他们不走显得拥挤,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姜宁这位置能看见站台,她和儿子凑在窗前等了一阵子,姜家父子下了火车,往这边眺望,母子俩赶紧挥手。
安安扯着小嗓门喊:“阿公!舅舅!”
离得不近,这声音被风吹散了,不过姜父那边手挥得更欢了。
“妈妈,阿公舅舅?”
姜宁摸摸儿子的小胖脸,无奈哄道:“安安乖哈,阿公和舅舅也不去呢。”
安安十分失望,撅着小嘴伸着脖子往窗外探,姜宁只好使点儿劲把他按住。
又等了十来分钟,汽笛长鸣,火车“况嗤况嗤”由慢到快,缓缓驰出车站。
第144章
这是姜宁这辈子第二次坐的火车,比上回好过多了, 小小的车厢虽然简陋, 但最起码不会人挤人, 气味也没有太混杂难闻。
不过也仅此而已, 绿皮火车噪声大, 也不甚平稳,要说多舒坦是没有的。
安安一开始很兴奋,在铺位上蹦跶,又要他爸抱着去窗边瞅风景。
等旅途过了小半, 新鲜感消褪, 小胖墩就焉巴了,爸妈说不能出门,他只能恹恹趴在母亲怀里。
“安安睡吧, 妈妈抱你睡。”
只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姜宁也没躺下,只竖着枕头靠坐在窄小的铺位上。她伸直腿, 让儿子坐在自己的大腿趴在自己怀里睡觉。
“你睡一觉咱们就到了, 到时候妈妈叫你好不好?”
“好。”
安安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哈欠闭上眼睛。
铺位挺窄的, 赵向东身材高大健硕,要是挨过去坐恐怕挤得姜宁的腿难受,他就坐在对面下铺。
等安安睡着后,他就把儿子接过来自己抱着,对媳妇儿说:“你眯会儿吧, 今儿起得早。”
赵向东说着,就解开自己的军大衣,将儿子裹进怀里。这车厢冷得跟冰罐子似的,孩子穿得厚实醒的时候没啥,但睡着了总需要更暖和一些。
这个恋人之间的经典动作,现在一对父子做出来,看着却格外暖心,姜宁不禁微笑:“我不困,不睡了。”
火车上也睡不好,她懒得折腾了,车厢里有其他旅客也不好说太亲密的话,她冲丈夫一笑,翻出课本扬扬,“我学习。”
她开学就考试了,还是翻翻书吧。
“况嗤况嗤”的声音十分有节奏,到了下午两点,火车终于到站了。赵向东一手提一个大箱子,身后背着背包,护着妻儿挤下车。
姜宁本来提出由她来背背包的,但赵向东没同意,只让她抱着孩子。
这背包对于他来说不沉,但媳妇儿背着肯定吃力,姜宁生了小闺女那虚弱状态犹在眼前,他哪里乐意让她劳动。
姜宁没法子,好在两个箱子是拉杆式的,下了车后就能拉着走了,她也就不争了。
顺着人潮出了火车站,赵向东先买了几个热腾腾的鲜肉大包子,递到媳妇和刚睡醒的儿子手里。在车上他不放心娘俩单独待在,想着旅途不长,于是就没有挤去前头餐厅买午饭,一家三口就保温壶里的温水吃了些饼干巧克力。
他自己没所谓,就惦记着媳妇孩子没吃好。
和姜红兵老同事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停下来去路边小店吃东西也不合适,他们买了包子就上了公交车,往市纺织厂赶去。
这货车上颠簸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到了林县,不要说安安,就连姜宁也露出疲态。
赵向东很心疼,但没办法,谁让回家就得走这些路程呢?
好在现在林县客车站外头有不少拉客的,挑夫,人力车,畜力车都有。他询问过姜红兵的老同事,一家三口就在客车站附近下了车。
赵向东挑了辆看着最干净的驴车,让媳妇和孩子先坐上去,然后把行礼也给扔了上去。他就不上了,他不累,驴车也并不比他走路快。
“坐稳咯!”
车主是个五旬出头的庄户人家老翁,虽有些年纪,但精神头和身体都很好,吆喝一声后一挥鞭子,大公驴“咴咴”两声,撒开四蹄。
县城外的黄土路坑坑洼洼,驴车其实挺颠簸的,好在那车主是个细心,车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和一层旧棉被,姜宁虽然感觉不大舒坦,但还能接受。
果然欲想富,还是得先修路啊!
不然说啥都白搭。
姜宁一边感慨,一边细心给怀里的儿子调整个更舒适的姿势。
安安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这么折腾过,小胖墩恹恹地趴在他妈怀里,没啥精神,但好在也未见不适。
“安安告诉爸爸,有没有不舒服?”
儿子遭罪,当爹妈的肯定心疼得很,赵向东俯身给儿子压压帽檐,掖了掖围巾。
安安仰脸瞅了瞅他爸,摇了摇头。
“那你要是有不舒服,一定告诉要爸爸妈妈,知道不?”
安安“嗯”地应了一声,赵向东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又给姜宁掖了掖身上的军大衣。
早在上驴车的时候,他就把军大衣解下来,密密罩在娘俩身上。
“小伙子,领你媳妇孩子回家过年吧?”
老人家是个爽朗健谈的,赵向东一身绿军装,本地话熟练地道,年前带着媳妇孩子回来,不用说都是过年的。
赵向东今天的笑容多了很多,“是啊,有两年多没能回来了,我这小子还没见过爷奶。”
“哎哟,那是得好好见见!”
是啊,是得好好见见的,赵向东举目眺望家的方向,目露期盼。
大岗村并不偏僻,驴车走了大半个小时,姜宁就能看见记忆中那个小村庄。
冬天日短夜长,没到六点天就开始暗了下来,冷风中,小村庄炊烟袅袅。
饶是内敛如赵向东,此刻也难掩激动之色。
老翁挥了两下鞭子,大公驴加快脚步。
村口老槐树底下,一个少年已经在冷风中等了很久,他远远见了驴车面露喜色,冲出去几步,又犹豫了一下,先掉转头往村子里奔去。
“爸!妈! 二哥二嫂回来了!快到村口了!”
这个少年是老赵家的小儿子赵向阳,随着他一声响亮的吆喝,老赵家沸腾了起来。
赵老头赵母本就坐不住,这下子直接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你小侄子呢?瞅见你小侄子没?” 赵母没听见小孙子,忙不迭追问了句。
赵向东打电话说过,他领媳妇儿子回来,小闺女太小了先不回。
赵老头也一脸关切,赵向阳离得远其实只看见一抹醒目的橄榄绿,他努力想了想,“好像是二嫂抱着坐在驴车里,我没看清楚,不过他们快到村口了。”
“好好!”
赵母笑得合不拢嘴,和赵老头两个往大门外迎去。
他们两个都去了,家里其他人不管是否主动,也起身跟在后面。
没等多久,驴车拐过弯,赵向东一眼就看见正在院门引颈张望的老父亲老母亲,“爸!妈!”
他大步上前,跨上台阶,一把攥住爹妈的手,爹妈看着老了些,他心一酸眼眶红了。
赵老头赵母非常激动,使劲回握儿子的手,“好,好!回来就好!”
这父母和儿子久别重逢,总是格外激动的,赵向东抹了抹眼睛,赵老头赵母也是。
姜宁暂时被忽略了,她也不在意,掏出钱付了车资,抱着儿子下了地,那赶车的老翁跳下车,帮她卸下行礼。
赵向阳瞥见上前帮忙,赵向前也是。
姜宁朝大伯哥小叔子笑了笑,又对赵向阳说:“小弟高了很多。”
赵家就没有矮个子的,赵向阳今年十五,往上窜了一大截,现在已经比姜宁高了,看来以后185以上没问题。
他考上了高中正上着高一,去了县城见识广了,年龄也有增长,眉目添了自信,存在感比以前强上不少。
姜宁笑道:“二嫂给你带了一套学习资料,等会给你。”
“谢谢二嫂。”
姜宁又对怀里的儿子说道:“安安,这是小叔。”她又指指赵向前,“这是大伯,快叫人。”
下了汽车有一段时间了,安安精神头好了些,他瞅了瞅赵向前哥俩,才唤道:“大伯,叔叔。”
“好好!”
赵向前兄弟俩挺高兴的,但小侄子伏在弟妹(嫂子)怀里,他们也不好做出揉脑袋之类的动作,只连连说好。
没等哥俩在和安安多说两句话,那边赵母已经欢喜道:“哎哟,这就是我的小孙子?”
二儿媳妇靓丽远胜从前,但她的焦点却在对方怀里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身上。
哎哟,多好的小娃娃啊!
姜宁笑着上前,先唤了公婆,“是啊,安安,快唤阿爷阿奶。”
她直接将儿子交给丈夫抱着。
阿爷阿奶,回家前赵向东和姜宁教过很多遍,安安会喊的。他歪着小脑袋打量两激动的老头老太,又回头看了看他爸,赵向东点头,他才唤道:“阿爷,阿奶。”
“乖,好孩子!”
赵老头赵母都想抱小孙子,赵向东就把安安递给赵母。安安挣动了一下,赵向东低头哄了哄,他才待在奶奶怀里没动。
“快进屋吧,外头冷。”
向来沉默的赵老头乐呵呵,赶紧招呼大伙儿进屋再慢慢说话,天色渐黑,外头愈发寒冷了。
姜宁和赵向东肩并肩,跟着两老身后往里走,堵得严严实实的大门一松,他俩就看见了站在后头的赵玉燕。
她怎么在这?!
赵玉燕抱着个一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穿得很厚实,映衬着那张脸更小了,脸颊消瘦,眉眼羸弱。
这孩子是她的儿子。当初她生下闺女后虽与婆家和解,但紧迫感却一点不减,婚前婚后丈夫态度天差地别,她迫不及待要生下儿子稳固地位。
三个月一过,大夫宣布可以同房,她就把卢修文往床上拽。
那时候的赵玉燕身材样貌只恢复了三四成,实在不符合卢修文的审美,但年轻人容易冲动,把灯一拉,权当泄火也不是不行的。
赵玉燕这体质还挺容易受孕的,三个月过后,她就发现自己怀上了,一个多月。
赵母知道后气得要死,刚生了孩子没半年,又怀一胎,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卢父卢母知情后也皱眉,卢父呵斥儿子,卢修文却摊手,是赵玉燕想要的孩子,拼命把他往床上拉。
他还真没说假话,哪怕他半推半就。
当时赵老头赵母气不过上卢家讨说法,也在场,老脸火辣辣的。
当着亲家的面,闺女被女婿说得像个荡.妇似的,赵老头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他气得当场把赵母拉回家,说不管了,管不了!
说不管,其实还是管的,赵玉燕怀相很不好,两家人为她这胎操碎了心,鸡飞狗跳大半年后,她挣扎了一个昼夜,最后还是得剖腹把孩子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