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川愤愤不平,他当时看这人不简单,唯恐自己耽误事,才急急上来和姜宁汇报,“他还在下头等着呢。”
“他那是有恃无恐吧?”
姜宁冷哼一声,之所以有恃无恐,那必须得腰杆子硬,看来自己碰上了创业以来最硬的一个茬子。
只是那又怎么样?
想摘她的桃子?做梦!
“我到要会会这人,胡哥,让他上来到休息室去。”
反正避而不见,对方未必不会出阴招,先把人认一认,打个底子更好。
胡国川应了,利索跑下去。
“宁宁,我和你去。”
不知情就算了,眼下赵向东当然不会让媳妇儿独自面对困难,他将酣睡的安安重新放回沙发上,让小王照看着,他则和姜宁携手去了休息室。
岑保权已经坐在圆桌另一边了,赵向东虽身着便装但一身军人气质,他见了也不意外,反倒对姜宁的年轻颇有些诧异。
他这人虽贪婪,但也不是没脑子的,早上被两个隔房堂弟找上门,心动是心动的,但他也必须查一查三家店的背景再说。
岑家在岑超兄弟眼里相当了不起,但杨市贵人多,落在上面的人眼里,岑家也不算什么了。
他不查一查,万一踢到铁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岑保权每次都是对那些没权没势的,刚从底层崛起的肥羊下手,所以才能一直顺风顺水。
他的劣行中上层有所耳闻的人其实不少,但自家没被挑衅没被侵犯利益,那最多也就不齿而已,看在李家面子上,也没人找他麻烦。
原本要调查一个人背景没那么快的,但三家店这位置不是日杂土产公司的旧总址吗?姜宁参与过拍卖,是登记过自己的详细资料的。
岑保权废了点功夫,就把资料拿到手,低头一看,他笑了。
非杨市本地人,本省南边农村过来的,有个丈夫是营级军官,开了门店和一个服装厂,厂子挂靠在拉链厂子名下。
外地农村来的,代表没啥人脉,能将摊子挂在中型的拉链厂下,怕是废了不少功夫吧?
至于营级军官,在农门看来挺了不起的,但落在岑保权眼中也就那样。爬上团级他还忌惮,但团级位置少,说升谈何容易?绝大部分也就到了年龄转业而已。
岑超兄弟绘声绘色描述三家店,岑保权心痒痒的,这不一搁下资料,就往这边来了。
他带了七八号人过来,众星拱月端坐在圆桌前,相貌英俊面带微笑,看似风度翩翩,没想到人品这么低劣。
姜宁也没有弱了声势,除了店里的安保人员以外,胡国川还打发人去电器商场喊了人来,七八个汉子一排跟在后面,与对面的岑保权呈对峙之势。
岑保权微微挑眉,这退伍军人还挺多的呀,可惜在杨市地界混,光凭两把子力气根本没啥作用。
他笑笑:“姜女士,我要代理你这店里的服装,不过我不耐烦跑到外地去,就在杨市干得了。”他又指了指岑超岑俊,“另外还有我这两个弟弟,他们愿意去外地,也算他俩一份。”
是“要”,而不是“想”,语气自然得仿佛日常吃饭喝水,看来对方已经将这蛋糕视为囊中之物了。
姜宁怒极反笑,“这位岑同志误会了,杨市并不在加盟范围之中。”
她扫了一眼笑吟吟的岑保权,还有那得意洋洋的岑超兄弟,冷冷扔下一句,“况且,第一阶段的加盟合同已经签署完毕,我暂时没有展开第二阶段的想法。”
岑超一拍桌子,“知道我大哥是谁吗?岑保权,杨市岑家的岑保权!”
“你这……”你这娘们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岑超的话未说完,就岑保权抬手止住,他这人并不喜欢骂骂咧咧放狠话,这样太丢分了,整一个市井流氓似的,像个啥样?
他瞥了堂弟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岑保权笑笑:“姜女士,你会改变主意的。”
看来得费上一些功夫了,这服装店的精髓是设计,岑保权是求财,并没打算弄得鸡飞蛋打,白费功夫。
不过他刚才观察过三家店的生意,这点功夫废得十分值得。
他不紧不慢站起来,笑道:“姜女士,你改变主意的话,通知我就行。”
具体名字刚才岑超已经说了,他就不再赘述。
岑保权利索起身,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一句表面的狠话也没放下。
但偏偏就是这种胸有成竹的闲适态度,暗示了他的实力。
“嫂子,咱们该咋办?”
胡国川急急开口,按这个姓岑的态度,他似乎近日就会有所行动。
同样的问题,姜母也在问。
姜宁回家将这事儿说了一遍,姜家人面露凝重之色,姜母心都揪紧了,“这人咋回事?这算强抢了吧?”
“真该将这人拉出去游街批.斗!”
姜母骂了一句,心急如焚,“也不知这岑家是啥门户,厉害不厉害?”
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老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她支着脑袋往外看,“红兵咋还没回家呢?”
姜红兵一听这事,晚饭没吃就出门打听这岑保权去了,知己知彼,才好定下应对策略。
一家人忧心忡忡,安安和壮壮两个小的似乎感觉到凝滞的气氛,今晚格外乖巧。
“妈你放心,我猜这岑家最多也就个中下层人家,靠下可能性更大,应该是刚起来不久没啥底蕴的。”
姜宁说这话并不是只安慰家人,真正上层圈子的人,好比许卫军家,家中子弟要下海,直接拿批条倒腾货物,省事省心还省力。
哪里需要做出这种招人唾骂的事儿来?
人家可是很珍惜羽毛的,丢西瓜捡芝麻不说,还直接将把柄往对手手上送吗?是不是傻?能一直兴旺的家族没这么智障的。
同理有些底蕴的中层人家也不会办这事,他们就算拿不了大批条,也有门路拿些小,再不行还有其他门路。
姜宁压抑住气愤,仔细分析一遍,心早就定了下来。
她兄妹三人在杨市经营这么久,也有自己的人脉底气,不是随便上来一个岑家,就能直接摘桃子的。
“我已经通知下去的,不管是西河坊批发店,还是两个厂子,都必须约束人手,看紧门户,打醒十二万分精神,不能给人任何可乘之机。”
既然岑家底蕴不够,那么行事必有诸多顾忌,他就算想胁迫姜宁就范,也得拿住个错处或者弱点,让她主动让步的才行。
无中生有安个罪名,岑家没这能耐。
苍蝇只能叮有缝蛋,姜宁现在要做的是先把有可能存在的缝隙堵起来,以不变应万变。
“宁宁这应对法子好。”
姜红兵顶着秋雨匆匆进门,他带回了岑保权和岑家的信息。
姜宁没猜错,岑家确实没啥底蕴,岑父原本只是本省一个县城的小主任。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对当时家里遭了难李三爷施予了援手
李三爷是李家现任家主的亲弟,时运不济被下放到岑父所在县城进行劳动改造,岑父给悄悄运作安排了个轻省活计。
李三爷家里遭难时原配和他离了婚,并划清关系,不闻不问。于是,两个孩子只能跟着他一起下放。
他一个大男人干不好照顾孩子的细致活,而且他还得劳动。后来岑父干脆赌一把大的,做主让自己的妹妹嫁过去,帮忙照顾孩子。
岑父赌赢了,过了几年李家平反,李三爷带着媳妇孩子返回杨市。没多久,他也被调任到杨市,举家搬迁。
岑父这人才能头脑也就一般,升迁几次当上个中层官员,李家把昔日恩情加倍还了,他就在那位置上一待不动了。
不过吧,有李三夫人的面子在,岑家还很有些体面,一般中等人家对他家都很客气。
“这岑保权,是岑家大儿子,这性子贪,他习惯宰肥羊,已经不是啥秘密了。”
姜红兵和许卫军合伙办厂后,人脉早已今非昔比,出去转一圈就将岑家的打听得清楚明白。
“宁宁你别怕,咱家早不是刚来杨市没有底子的时候了。这岑保权想把咱们当肥羊,那得看他刀子够不够硬!”
姜红兵目露厉色,谁动他的家人,谁就践踏了他的底线。
“哥别冲动,咱们得一劳永逸才成。”
听完岑家的信息,姜宁心中大定,这岑家不上不下就行,她能周旋的地方可就多了。只不过岑家到底是官家,让对方谋算失败不够的,还必须绝了后患。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其实姜宁这边,就算退一万步还有许家的关系在,打声招呼不过举手之劳,许卫军许卫国肯定不会拒绝的。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姜宁不希望动用到许家的关系,人情这玩意能不用就不用,老是向朋友求助也不是事儿?
她不希望丈夫或者哥哥低头。
先自己来,不行再另说。
想要变强,总免不了经受一些风雨的,姜宁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相反她战意熊熊。
第123章
兄妹三人想法相似,对视一眼, 心领神会。
姜红兵率先问:“宁宁, 你有啥打算?”说出来兄妹一起完善完善。
姜宁就将自己约束人手的做法再说了一遍, “哥, 咱们得等他先动手。”
对方始终强一些, 先让对方动手了,才能找到破绽击破。
她又说:“二哥,你不是说这岑保权爱宰肥羊吗?他宰过的有谁?咱们打听打听,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姜红兵目露赞许, “二哥今晚就托人打听了。另外我明天再了解一下, 这岑家和那哪些人家交好,又和哪些人家不和。”
直接自己上场撕是下下策,面对比自己强对手, 借力打力才是上上之选。
姜宁琢磨一下, 只要李家不出面,他们不是没有胜算。
姜红兵摇摇头, “李家应该不会出面。”
李家自己都不干这事, 怎么可能为了个亲家抓把黄泥进裤.裆?
姜红兵甚至认为,面对这种糟心且挟恩图报的亲家, 李家人不感冒甚至很反感才是真的,毕竟李家家风不错,为官办事都挺正派的。
“这位李三夫人,听说就前些年生下一个闺女,就没动静了。”
这话意思就多了。
在没有强制计划生育的年代, 人丁越兴旺越好的大家族,年轻能生的二婚媳妇仅仅生了一胎,就没下文了,这很让人遐想。
到底娶回了家,还曾经共患难,一个不给生太过分,生了一胎是闺女刚刚好,省得糟心的亲家底气更足,又要作妖带来无数烂摊子。
姜红兵以己度人,反正他是这么想的,想来李三爷也差不离了。
“要是咱们运作得好,让李家顺水推舟绝了麻烦,大概他们也是很乐意的。”
兄妹三人对视一眼,姜宁笑道:“不过吧,咱们最好能把自己儿摘出去。”
在变强的过程中,尽量少引人注目才是硬道理。
*
姜宁和哥哥们商量妥当后,隔日按原定计划和丈夫儿子杨市一日游,享受亲子时间。
她等着岑保权出手。
不过岑保权出手的时间,却比她预料的要晚了好几天。
岑保权在干什么呢?
他正根据日杂土产公司资料上填写的家庭住址,将姜家再调查了一遍,看家里人是干啥的?还是啥亲眷在杨市?
调查出来了,姜宁一家人都搬迁到了杨市,其中两个哥哥在跑运输,还开了家电商场。
亲眷是没有的,不过姜宁二哥和纺织总厂的孙家的儿子关系不错,一起跑车。
孙父是国营大厂高层领导,杨市土著,关系网不小,还有亲戚在市里任职。要是姜家和孙家是亲戚,岑保权或许犹豫一下会搁置计划也不一定。
岑保权宰肥羊,就得是真正的肥羊,必须一点隐患都没有他才动手的。
大靠山李家对他家一直不甚喜欢,姑母每次回娘家都得告诫一次。岑保权虽贪婪,但办事从不敢踩李家底线,就怕有朝一日自家压不下,李家忍无可忍真会弃如敝履。
但姜家和孙家并无亲戚关系。
朋友之间两肋插刀,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孙父不可能为儿子的朋友,就联系了亲戚正面杠岑家的。况且,岑家比那亲戚家还强些呢,那亲戚也不是傻子吧?
岑保权扫了一遍资料,见没啥好顾忌的,就放下心来,笑了笑,“岑超,咱们今天就动手。”
岑超岑俊点头哈腰,“好,好,大哥做主就好。”
对于堂兄的谨慎,其实两人是有点嘀咕的,不过吧,对方才是老大,老大说了算。
想想即将到手的利益,兄弟俩一阵兴奋。
其实岑保权也就随口说一句,可不是要与两个堂弟商量,他随即打了个电话,招来心腹如此这般地吩咐下去。
心腹仔细听完,利落应了下去安排。
岑保权笑笑,再瞥一眼手里头的调查资料,随手拉开抽屉扔进去。
抽屉里铺了厚厚一层纸张,有新有旧都是写满调查讯息的,可见他宰的“肥羊”数目有多可观。
其实对于姜家的调查,还是不够详尽。姜宁的食品厂和姜建设的家具厂,以及姜红兵和许卫军合伙的电饭锅厂都没有记录在内。
主要是姜家兄妹三人太低调了,除了爸妈家人以及手下心腹,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他们这新厂和原来的摊子不沾边,挂靠更是远凑不在一起去。
这样查起来就不好查,很容易被忽略过去,毕竟这年头没有电脑,公家部门一律靠大本子人手记录。
手下普通员工不知道,姜家人不嘴碎也不是炫耀性子,四合院邻居也一个都没听说。
至于赵向东,部队的事岑保权打听不到,他也不在意个农村出来的营长。
以上但凡有一样被调查出来,以岑保权的行事作风都会立即终止计划的。
赵向东从军校出来就是团级了,科班出身前途无量,得罪死了后患无穷。再有一个就是许家,许家军政两手抓两手都很硬,隐隐还压了李家一头。
凡是是许家沾边的事儿,给岑保权十个胆子他都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