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走到乔眠身边，眼神如鹰，“姜太太，难为你还记得我。”
“这是自然，像宁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哪能轻易忘的了。”姜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
“哦？那比起你儿子呢？”
姜太太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是你更加出彩了，我们家姜潜可是一直拿你当目标呢。”
宁晏脸上泛起冷来，“那姜太太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姜太太莫名，她刚刚说的话可是和眼前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你说的我不是很明白。”姜夫人被宁晏身上的冷意激到，语气越发恭敬，他家最近可是在和宁氏谈一个项目，这宁晏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你刚刚不是说她一股子小家子气，没谁看得上她，还说她想攀豪门，我说的没错吧？”宁晏将乔眠揽到怀里，轻飘飘的看向她。
店里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姜太太莫名的背上出起冷汗来，尴尬的笑了笑。
宁晏见她没有否认，接着说：“这乔眠是我女朋友，那按照姜夫人刚刚说的，岂不是在质疑我的眼光，还有，她要是想攀豪门，用得着去找你儿子？我家还比不上你们姜家吗？”
姜太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珠子乱转，心里又把乔眠骂了一顿，笑的更用力了，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能傍上宁晏。
“刚刚是我糊涂了，说的话不作数，不作数，宁晏你别放在心上。”
“既然不作数，那夫人是不是应该对我们家眠眠道歉？”宁晏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里头的强硬谁都听得出来。
“宁晏，你别太过分！”姜潜从宁晏出现一直没开口，此时忍无可忍的开了口。
宁晏今晚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他脸上，凉凉的，里头有姜潜看不懂的深意。
“最近姜氏集团的那个案子我也有所耳闻，我爸那儿可还在考虑当中。姜太太既然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宁晏话没说满，带着乔眠准备走。
“等一下。”姜太太喊住他们，隐忍的咬着牙，脸上的肌肉都在抖，一字一顿的说：“对不起。”
乔眠咬唇，“姜太太，我有必要再说一遍，请你管好你的儿子，别再来骚扰我。”
众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还有人笑出了声。
姜太太脸色铁青，却还是带着笑目送他们离开，姜潜死死握着拳头，盯着宁晏的背影，眼里恨意喷涌而出。
宁晏你别得意，我总不会让你压一辈子！
乔眠和宁晏回来的时候，赵思源和陆禹头凑在手机屏幕前一起玩游戏。
“乔乔，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赵思源扔下手机问。
“有点小事耽搁了。”
“哦。”赵思源没有追问，指着她碗里的肉说：“你去的太久，陆禹都快把肉给吃光了，我好不容易给你留了几块，快吃吧。”
乔眠抱了抱她，“你真好。”能认识她真好。
吃完饭，乔眠走到柜台旁，将单子递给收银的姑娘，问：“多少钱？”
姑娘对了下单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你们桌的钱刚才一位男士已经付过了。”
“付过了？”乔眠纳闷。
“对，就是那位。”
乔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宁晏正插兜看向她，眉目清朗。
“谢谢。”乔眠道了声谢，朝宁晏小步跑去。
外头风大，吹乱了她的发丝，乔眠在他面前站定，“你付过钱了？”
“恩。”宁晏抬手帮她梳理头发，白皙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
赵思源出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拍了下来，昏黄的路灯下，男的高大，女的小巧，两人侧脸柔和，他低着头，她微抬着头，四目相接，暖意丛生。
“乔乔，我们先回家了。”赵思源指指停在路边的私家车。
赵思源和陆禹一前一后上了车，宁晏无所顾忌，与乔眠十指相扣，沿着人行道往乔眠家的方向走。
天冷，风又大，宁晏将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捂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在火锅店，乔眠一个人站在那里孤立无援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捧在手心的人，居然被人说成那样。
“眠眠，遇到那种人，一定要学会还击，你越是让步她越是得寸进尺，她狠，你要比她更狠，知道么？”宁晏停下脚步。
乔眠似懂非懂，垂着头，“可是，我狠不起来，不过我会努力学着去做。”
宁晏听到这话笑了出来，“是我太急了，眠眠，你不用狠，我狠就够了，你受的一切委屈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宁晏将乔眠抱进怀里的时候还在笑，他怎么会想到要乔眠狠起来呢，要是她能做到也就不是乔眠了。
宁华在国外待了将近两个礼拜才回国，事情有些棘手，他年纪摆在那儿，这两年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事业刚起步那几年，熬上个几天不睡觉都是常有的事，如今只是一晚没睡，就觉得身体吃不消了。
下了飞机，宁华坐在车上，难得的没有处理公务，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一晚没睡，他的面上呈现出几分老态。
司机老李从后视镜看见宁华这模样也不好受，他跟了宁华也有十年了，这个老板对下属很好，从不苛责，更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就是这家务事，唉，不说也罢。
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着，突然宁华捂着胸口喘起气来，断断续续的说：“老李，把我的药拿来。”
老李见他脸色不对，赶忙在路边停了车，从副驾驶前头的储物柜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两粒出来，连水一起递给宁华。
宁华颤着手接了，仰头吃下，心口那阵锐痛终于慢慢消失。
保安打开隔栏，将车子放进去，驶过长长一段路才到了主屋。
宁华下车进门，李婶迎上来，接过他的公文包，脸上带着笑意，“先生，您回来了，少爷今天也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等您呢。”
宁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宁晏不喜欢这儿，嫌屋子太大太空，他抬步上楼，脚步不像以往这么沉重，刚刚心脏的不适也减少了许多。
书房门没关，宁晏坐在沙发上，手边放了一杯茶，已经没了热气，看来等了有一段时间。
“今天既然回来了就留下吃顿饭。”宁华顺手带上门，没急着问他为什么回来。
宁晏没动，低低的应了声，算是答应了。
宁华坐到书桌后头，拿起一份文件，屋子里安静的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次姜氏的案子。”宁晏开口，眼里是少有的认真，“不要参与。”
第23章 小鸵鸟（二十三）
宁华来了兴趣, 把手里的文件扔到桌上，他这个儿子, 最不关心的就是公司的事，这次居然破天荒的来找自己, 怪呀。
“说说理由。”
宁晏站起来, 走到宁华桌前, “如果你想保住宁氏, 你就听我的。”
宁华轻笑，“宁晏，你都不能说出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怎么答应你？即使你是我儿子, 总不能一句话就让我把项目作废吧，我们可是为这个开了好几天会, 马上准备签合同了。”
宁晏知道宁华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但再奸再猾都会遇到滑铁卢，而这次姜氏的项目就是他人生的滑铁卢。
宁华的商业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亲手创立宁氏，把它从一个小企业慢慢发展壮大到江市的龙头老大, 这其中的艰辛常人难以想象，而巨大的成功也让他变的有些自负，偏听偏信。
宁晏还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宁氏倒闭的那一天, 宁晏高三。
宁华人间蒸发，除了巨额的债款，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要说宁氏本不应该倒的这么快，但如果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就没这么难解释了，而后来他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姜氏这个项目上开始的。
那段日子宁晏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原本巴着他，讨好他的人，全都换了副嘴脸，露出了皮囊下最真实的一面。
宁氏倒了，树倒猢狲散，那些仰仗着宁氏吃饭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宁晏站在昔日的高楼前，被阳光刺的眼睛有些酸，人情冷暖，在那短短的几天让他尝了个够。
市中心的房子卖了，依然没能还清欠款，但母亲留下的公寓他怎么都没肯卖，也算有了个栖身之地。
宁氏倒闭的新闻每天啊在电视里播报，整个江市谁不知道现在的宁家不同以往，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学校里的同学看他的目光由原来的崇拜变成了可怜。
从云端跌入尘埃，宁晏最恨的就是那种怜悯的眼神，他暗自发誓，他要强大，将那些落井下石的人踩在脚底，没有宁华，他照样可以创造出一个传奇。
宁华踪迹全无，宁晏找过很多地方，问过很多人，都没有他的下落，这也让他的心一点点变凉。
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而他大概就是那时候注意到乔眠的，乔眠是他同桌，存在感很低，平时里也很少交流，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帮他，在他到处碰壁时在桌角上放上一袋牛奶，在他沮丧时写便签鼓励他。
她很弱小，但却能让他强大。
他高考发挥的不好，考了一个普通的一本大学，乔眠比他多了十几分，却还是和他填了一所学校。
他没钱，大学里过的很苦，一边忙着打工，一边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常常连饭都来不及吃，乔眠心疼他，一日三餐盯好了，只要知道他没吃饭，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他送饭，他那时是真傻，一门心思全都扑在公司上，单纯的把乔眠当成好朋友。
大二的时候，宁晏的公司接到一笔大单子，他遇上了一个贵人，那人欣赏他的能力，慢慢扶持他，他的公司也做的也越来越大，等到大学毕业的时候，身上的债款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没了债务的压力，却挡不住他日益增长的野心，毕了业，宁晏将公司重心放到江市，他眼光毒辣，能力又强，很快就在江市有了一席之地。
乔眠当时被一家设计公司看重，面试都通过了，听说宁晏要回江市发展，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高薪职位，跟在他后面回去了，在公司里帮他处理杂事，有时也会陪他去一些应酬的场所。
人家每次问起乔眠的身份时，宁晏都是一本正经的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设计师乔眠。”
每当这个时候，乔眠脸上的落寞总是特别明显，只有他丝毫不察，也有好友提醒他，“你身边的姑娘一看就对你有意思，表现的这么明显，还不把她拿下？”
宁晏却当他们是开玩笑，乔眠跟他后面这么多年，从高中到大学到现在，他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喜欢不喜欢他还真没想过，直到乔眠给他发了张请柬。
她要结婚了。
那时宁晏的公司在江市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了，接到请柬的时候，他刚从宿醉中清醒，头还很疼，看到手机弹进这样一条消息有点懵，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的敲了敲头，疼痛传来，如遭雷击。
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传来了婚讯，他感觉脑子都不会转了，心像是被挖去了一大块，风呼呼的往里钻，要多冷有多冷。
他从没那样的渴望见到一个人，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他火急火燎的赶到公司，直奔乔眠的办公室。
乔眠看到他来，衣衫不整的样子，也没多震惊，依旧露出他百看不厌的笑容。
“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了。”
他喘着气，哪里像平时高高在上的总裁，“你，要结婚了？”
“对啊。”乔眠抬手，露出手上的戒指，不大，亮闪闪的。
“他是谁，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乔眠脸上的笑容消失，盯着他的眼角，自嘲的说：“他是谁，你关心吗？”
“当然关心！”宁晏带着急切的喊道。
乔眠声音低低的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自顾自的说：“这么多年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呀，可你呢，你在乎我吗？你只不过把我当成你身边理所当然的存在，任何一个人都能取代我的位置，你有真正想了解我吗？你没有。”
宁晏不知道这些年他都错过些了什么，但乔眠眼里的泪，深深刺痛了他，将他的心刺的血肉模糊，他颤抖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喜欢他，她真的喜欢自己！
乔眠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憋回去，继续说：“宁晏，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我打算出国，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谢谢你这么多年让我待在你身边，没有嫌我烦，我们就这样吧。”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乔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的脚几乎支撑不住身上的重量，问：“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乔眠其实也痛，这么多年的爱恋，早就融入骨血了，哪是说抛弃就抛弃的，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再没法回头了，她摇头，说：“下个礼拜，我的婚礼希望你能来。”
宁氏倒得时候他没哭，父亲消失的时候他没哭，这一路走过来的所有困难都把他磨练的更锋利，但此时此刻，他抱着头，感觉浑身都在疼，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滴在地毯里，没有一点声音。
他混蛋啊！是他混蛋啊！
白白浪费一个女孩这么多年，他错了，错的彻底，他也喜欢她啊！若是不喜欢，那现在这种剜心之感怎么会如此强烈，可惜他们却只能这样生生错过。
要是人生能重来一回，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这个姑娘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乔眠结婚那天，宁晏的车行驶在路上，一辆卡车飞速驶来将他的车撞翻，他被卡住，一动不能动，意识渐渐模糊，却有种解脱的感觉。
这样也好，他就不用眼睁睁看着乔眠牵别人的手走进教堂，和别人宣誓，亲吻。
那时他脑袋里就一个念头，重来的话，一定要把乔眠宠到骨子里，一定要加倍爱她。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再睁眼的时候他回到了高一，回到了和乔眠初遇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宁晏，宁晏！”宁华喊他，“想什么呢！”
宁晏恍然回神，他还在宁华的书房里，他垂下眼睑，敛去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