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凶又坏——靳安
时间:2018-09-07 08:54:05

  反正肖央央是安不了。
  她依然在不断地搜索着资料, 甚至想过去找纪游的心理医生问一问,了解一下纪游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但也只是想想。
  心理咨询作为心理病患最后的防线, 她不敢僭越,她试不起。
  收假后, 市一中管的越来越严, 放假的时间也大大缩水,从原本的一周一假改成了一月一假。
  从早到晚耳边都是各科老师语重心长或者声嘶力竭的讲课声,一到下课就开始发试卷, 整个教室里白花花一片,跟六月飞雪似的。
  理A班的学生们几乎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课间和课上没什么区别, 除了喝水上厕所, 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其他班级同样如此, 整栋教学楼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在这样的氛围下, 肖央央也不由被感染了一些紧张,刷题速度都快了不少。
  一个班里,只有纪游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一如既往的睡觉, 发呆,请假,偶尔做做作业,上讲台讲个题。
  除了陈老师偶尔会惋惜地提点他两句,好像所有老师都已经习惯了他这个状态,连提点都不用提点了。
  肖央央好几次想和他说些什么,但只要一对上纪游的脸,她就会想到那天联赛后,纪游在卫生间里崩溃的样子,到最后只能把话咽回嘴里。
  她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生怕任何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刺激到纪游,或者哪个动作就会让他崩溃。
  十月中旬有两天假期,放学后,肖央央和纪游一起回家。
  从地铁站出来,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像胶着在了一起,把思维和心情都搅和成了粘稠的状态,让谁都开不了口。
  “去吧。”纪游伸手揉了揉肖央央的头发。
  肖央央点点头:“你早点回家。”
  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看。
  纪游冲她挥了挥手。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他的身后,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冲肖央央笑着。
  肖央央莫名眼眶一热。
  她转身跑了回去,纪游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她很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纪游。
  “怎么了,舍不得我么?”纪游抬手搂住她,笑着说。
  埋在纪游的胸膛,鼻尖萦绕着干净清爽的气息,肖央央闷声说:“我喜欢你。”
  纪游抱着她,轻声回应:“我也喜欢你。”
  “小游最近是不是…又不太好?”晚上睡觉时,纪云开问游清,“我昨晚半夜起来喝水,大概四点左右吧,路过小游房间的时候,灯是开着的,怕吓到他,我也没问。”
  游清正在叠衣服,听到丈夫这么问,她叹了口气,坐到床上。
  “上个月的竞赛,小游参加了,”游清说,“奖状已经发下来了,我没告诉他。”
  纪云开有些吃惊:“他主动参加的?”
  游清说:“是他主动来和我说的,但是…我估计是肖央央,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女生,让他参加的。”
  “是那个和小游关系很好的女生?”纪云开想了想。
  “我觉得,这也可能是件好事吧,”他说,“如果她能让小游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游清摇了摇头。
  “我怕的就是,小游的这种动力。”她有些迟疑地说,“你忘了吗,那年我和他说,希望他能考上市一中,结果…”
  纪云开皱起眉来。
  他当然记得。
  三年前,原本对学习从来不放在心上的纪游,因为游清的一句话,不眠不休地学了半年,硬是以理科接近满分的成绩考进了市一中。
  最后从考场出来的纪游,眼睛里那种陷入癫狂的偏执,活脱脱就是…月明的翻版。
  “而且,”游清说,“小游的心理医生昨天联系了我,她说,小游最近虽然看起来好转了,但实际的情况,未必真的好转了,让我多关注一下小游。有些话…她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我总觉得,小游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那几年的月明…”
  游清说着,忍不住颤抖起来,纪云开忙伸手揽住她。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黎曼很惊奇地问肖央央。
  把手腕从毛线团里扯出来,肖央央说:“毛线。”
  “废话,我看不出来是毛线吗。”黎曼无语地说,她把铺在桌子上还没编的毛线拿起来,“这个怎么这么粗,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毛线不该用毛线针织么?你怎么用手?”
  “这叫冰岛毛线,”肖央央扯着毛线给她示范了一下,“用这个比较方便,而且好看。”
  “是挺好看,你自己用么?”黎曼问她,“这个灰蓝色感觉不是很适合你,看着太丧了。”
  肖央央说:“送纪游的。”
  黎曼顿时兴奋起来:“哇哦!送纪游的!圣诞礼物?”
  肖央央摇了摇头:“生日礼物,纪游的生日快到了。”
  “啊~~生日礼物,手工围巾,好浪漫!”黎曼趴在桌上看着,“我也想要男孩子手织的围巾~”
  手上忙着交替编织,肖央央说:“正好这会儿问你一下,我打算给纪游办一个生日派对,你有空来玩玩么?”
  听到肖央央邀请自己,社交小能手·黎曼更激动了:“有空啊有空我当然有空了!哪天哪天?”
  “十一月十一号,刚好是下次放假的周末。”肖央央说。
  “啊,光棍节啊?”黎曼瞪着眼,“真是个…好日子。”
  肖央央看她一眼:“你别告诉我你要忙着去给马云爸爸送钱。”
  “没有啦,我的小金库已经买定金买空了,”黎曼说,“当然给游哥买礼物的钱是有的!而且而且,你打算怎么办?就吃个饭唱个歌吗?是不是太没创意了?”
  肖央央摇了摇头:“我自有计划。”
  步入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学霸们一边发抖一边在教室里不肯走,执着地刷着题。
  纪游今天请假去精神科拿药,肖央央正好可以好好地画个图纸安排一下。
  昨天她打电话联系过小木屋那边的度假屋负责人,没想到那么个并不算很好的度假小屋租金居然那么贵,她这大半年各种忙碌拍平面、打广告的钱加起来,也只刚刚够租两天,顺便买点装饰再请吃个饭。
  纪游的朋友那边卫南星帮忙联系了几个,都是之前一起打过球见过几面的男生,她这边就是黎曼,加起来大概六七个人。
  小木屋的装饰她得提前一天去准备,还要订做蛋糕…
  “肖央央,你来一下。”游老师突然在门口叫了她一声。
  最近几个任课老师轮番上阵,给每一个同学都做了思想工作,肖央央估计是轮到自己了,收好笔记本,走出教室。
  然而游老师并没有带她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带她去了校外的一家咖啡厅。
  肖央央的心顿时有些沉重。
  “玛奇朵,谢谢。”
  点好单,肖央央喝了一口柠檬水。
  微酸的口感和冰凉的温度都能让人镇静下来。
  她开门见山地说:“游老师,你是想和我谈一下纪游吗?”
  游清看着她:“对,我是想和你谈谈纪游,但是,”她说,“想必你也知道的,我是纪游的舅母。”
  肖央央点了点头。
  游清继续说:“所以,我现在是以纪游的舅母的身份,和你谈谈纪游。”她的语气舒缓而诚恳,“所以,希望不会因为这次谈话而影响到我们的师生关系。”
  肖央央说:“我知道。”
  游清给肖央央讲了个故事。
  一个小男孩如何在父母的诅咒里出生,又如何看着母亲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他以前的名字,并不是叫纪游,”游清说,“那天他舅舅和我一起去把他接回来,还没有到家,路过派出所的时候,他突然说要改名字。”
  游清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咖啡,笑容里带着几分伤感:“那么小的孩子,能认识几个字,我和他舅舅一时之前又没有准备,哄着他说先回去安置好,慢慢再来改名字。他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舅舅姓纪,舅妈姓游,我就叫纪游’。我和他舅舅问他知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说不知道。”
  “但是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他只是不想再叫以前的名字。”游清笑了笑,“他说那个名字已经陪着他的妈妈死掉了,以后他就不是他了。”
  “他那时候就想和过去斩断联系,可是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沉浸在过去里,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你是他唯一的希望。”游清抬头看向肖央央。
  “可这个希望,可能反而会害到他。”
 
 
第63章 生日
  听到游清这句话, 肖央央不自觉地攥紧衣摆,指甲掰的阵阵发疼。
  她勉强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游清反问她:“你之前, 为什么会想到让纪游参加那次竞赛呢?”
  肖央央迅速抬头看向游清。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纪游是因为参加那个竞赛才突然…突然又发病的?”
  游清摇了摇头。
  “纪游不是突然发病,”她说,“他其实…一直没有恢复过。他的心理医生告诉我, 他一直在努力地,假装自己好转了。”
  他看着肖央央:“只是为了不让你失望。”
  肖央央一时之间没有理解游清的这句话。
  什么叫纪游一直假装自己在恢复?
  什么叫只是为了不让我失望?
  纪游明明一直都有在吃药, 明明那次检查;他还说医生建议他可以开始减少药量;明明…
  念头飞转间,肖央央突然想到, 那次她问纪游愿不愿意参赛的时候,纪游说的话。
  “如果你想要我参加的话, 我会去参加。”
  “如果你想”…
  所以, 是因为她希望纪游去参加比赛,纪游才会去参加,是因为她希望纪游能恢复, 纪游才…假装自己一直在好转?
  游清还在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要求纪游的成绩吗?”
  “那天在办公室,陈老师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不清楚纪游多么有天赋吗?难道不知道什么样的路能让他发挥到极致?谁会不希望自家的孩子好呢?难道我们是从一开始就, 就决定像这样, 让他放任自流吗?”游清的语速渐渐有些快起来, 而肖央央并没有打断她。
  她或许也压抑了太久了。
  “可是为了不让我们失望, 他会不惜耗费自己的所有精力逼迫自己,而这仅仅只是为了满足我们的期望而已。所以我和他的舅舅已经习惯了不给他压力,让他自由,肥肥我们早就已经准备好做他的后盾,而不是推着他拉着他希望他能够再往前继续走下去。如果他不愿意再往前走,我们也会支撑住他,至少能够不让他倒下。”
  “听起来是不是很绝望?是不是会觉得我和他舅舅这样的决定是在推卸责任?可你知道吗,这样的决定是我们用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才能艰难地决定的?耗费了多少精力,流了多少泪,才不得不,那样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现实。”
  游清笑了一下:“是啊,我们早就已经,认命了。”
  肖央央沉默着,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
  十一月的风在玻璃窗外呼啸,附近的小学大概是放学了,一个接一个地从街对面跑过,欢声笑语和枯败的树叶一起,随风飘地到处都是。
  “我们已经认命了,而你呢?只要你还在喜欢纪游,必然不愿意就这样认命吧?”游清的语速变得很慢,似乎是怕她说出的话刺激到肖央央。
  “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他了呢?”
  “如果有一天你终于忍受不了他喜怒无常的样子,被他发火的样子吓到;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其他的人…”
  肖央央抬起头看着游清,她摇着头,努力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能说什么?
  我绝对不会变心?
  我会永远照顾纪游?
  不需要游清反驳她,她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幼稚到可笑。
  “即使远的不说,就说现在。纪游已经足够让你心神不宁了,不是吗?”游清说,“再过半年就是高考,你又有多少精力可以照顾他的情绪呢?”
  “我想你也感受到了,我说的这些话不是在吓你。我也绝对不是在逼你和纪游分手。但是央央,无论是站在家长的立场,还是作为你的老师,我都希望你们两个人能慎重对待这件事。”
  “央央,到现在为止,你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走下去,尝试更多方法让纪游接纳自我。可是,我想不论是你,还是我们,都承担不起‘试试’的后果。”
  游清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沉默了许久后,肖央央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保证未来会怎么样,但是至少现在,此时此刻,只要他还愿意接纳我,我就会陪着他。”
  …
  赶在放月假之前,肖央央终于织好了围巾。
  “好长啊,这都快有两个你高了吧!”黎曼帮肖央央拿着围巾比划。
  “在你眼里我只有一米二?”看了看长度差不多,也没有错针,肖央央把最后一截毛线剪断,收针。
  关于纪游的生日,肖央央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但从那天和游老师谈话后,她改变了想法,觉得应该先和纪游沟通一下,了解他的想法,而不是自作主张。
  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把她的计划和纪游说了一下。
  “过生日?”纪游停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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