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梁秋君已经开始讲述道:“从前有一棵小树,经历了一场大火后侥幸活了下来,但还是变成了一棵枯木。”说着,她指了指方才孩子所说的那棵树,“比那一棵还要丑一点,矮一点。”
童笑苒站在一旁,问道:“那它能活下去吗?”
梁秋君声音轻柔,像是春风带着轻絮,飞到了遥远的童话世界。她道::“所幸它被一棵温柔的大树收留,大树把土壤和养分分给了它,呵护它慢慢恢复、成长,枯木感恩大树,决定自己也要成为像大树那样的树,温柔可亲,与人交好。于是它努力生长,渐渐地,它的树干越来越粗壮,它的枝叶越来越繁茂,它为住在周边的小动物遮风避雨,对每个人都温柔以待,终于成为了它心目中憧憬的大树。”
“可是有一天,周围来了一棵柳树。柳树树干纤细,枝叶成条,无意为人遮风挡雨,却莫名惹人喜爱,从前总是围绕在枯木周围的小动物们纷纷都被柳树吸引过去了,更加亲近柳树,林间最美的鹿愿意在柳树下停歇,却不看枯木一眼,原野最俊的马总在柳树下徘徊,对枯木不屑一顾,就连山上凶狠的虎豹,见了这柳树居然都心生柔情,不但不摧残,反而守护在旁。”
顾盼心想:这柳树是玛丽苏吗?
“枯木觉得自己多年来辛辛苦苦与人为善,而这柳树什么都没做,就让她的努力功亏一篑,所以十分不服气。它喜欢被大家围绕的感觉,不想再像从前作枯木时一样,无人问津。然而柳树身边有灵鹿、骏马和虎豹守护,枯木拿它没有办法,只有伤了几个小动物,然后告诉大家,这是柳树做的,让大家离开柳树。”
那个总爱抢答的男孩又举手道:“我知道结局!一般这种的结局是枯木和柳树握手言和,成为了好朋友!”
然而梁秋君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后来有一天,枯木无意间发现,一直为柳树捉虫的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飞到了照顾自己的大树身上筑巢,融入在它和大树之间。一下子,枯木反而成了对不起柳树的树。”
有个女生道:“它肯定很愧疚吧?”
梁秋君不疾不徐道:“对,很愧疚,但同时她觉得很可笑——明明自己和大树才是最努力的,那只鸟自己飞过来的,为什么到头来反而坏名声都落到了它们头上?它很痛苦,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喜欢那只鸟,但如果那只鸟倦鸟归巢,回到了柳树那边,大树会落寞,她又为大树抱不平,疯狂嫉妒柳树,可另一方面,那只鸟飞来筑巢,自己心里也有愧,长期与大树生活下去,总是矛盾不断,产生争吵和折磨,无论怎样都不是个好结果。再加上之前对柳树已有的记恨,因而枯木对柳树的感情极其复杂。”
男孩不解道:“一棵树,怎么会这么纠结呢?”
梁秋君笑着垂下眼,柔声道:“是啊,就算是老树有灵,也不会有那么多想法……走吧,我们回去啦。”
她的腰间还别着刚才的玫瑰,为她的一身黑衣点缀了一抹艳色。
作者有话要说: 梁老师の暗黑童话时间233333
大树,柳树,捉虫鸟,小动物,灵鹿,骏马,虎豹,都可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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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一直因同个人而死呢?
其实不一定每次都是直接导致死亡啦,有可能是间接,也有可能是无心之过,也有可能是意外,只不过正好每次的对象是同个人,造成的结果都是“死亡”而已。
第77章
之后的表演完成得都十分顺利。
本来就都是熟人,所以顾盼也融入得很快, 没事儿时听大家扯扯皮, 谈天说地。杰舸戏班到处巡演,游历四方, 顾盼听他们说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甚是有趣。
这天休息时, 顾盼听他们聊起各自当初进戏班的故事,才知道原来这个马戏班原本是陈杰和郑舸的师父创办的,老团长去世后便由他这两个得意门生接手了。
陈杰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杰舸戏班的前世,可算是说到了今生, 他道:“师父还病重时,戏班就已是每况愈下, 走得走,散得散,师父走后,我俩接手的完全是个烂摊子,要人没人, 要钱没钱, 空有这些器具。咱哥俩为了凑钱, 双簧讲过,卖艺也卖过, 就差给人当小白脸了!”
郑舸瞥了他一眼:“就你还想给别人当小白脸?不得把人给烦死?”
陈杰道:“我俩好歹是同甘共苦的师兄弟, 你能不能别老拆我台?”
何晓梦噗地一声笑了:“我还记得你们来我们镇卖艺的情景,郑舸骑独轮车耍大刀, 陈杰胸口碎大石还失败了,当时你们说招人,我就想着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去给你们当个后勤。”
田薇道:“我是后来看到招募启事才过来的,第一个月的时候戏班穷得都开不出薪水。”
顾盼听他们忆苦思甜了一阵后,笑道:“这么说来,你们都不是皇都本地人。”
陈杰笑眯眯道:“岂止呀,我们中间还有个外国的‘叛徒’。”
田薇佯嗔道:“你说谁是叛徒呢?”
陈杰翘了个二郎腿,懒懒道:“你们的骑士长都被抓起来了,你还待在北德,可不就是‘叛徒’嘛?”
闻言,顾盼一怔:“田薇是……天川国的人?”
在现实中,田薇是班上唯一与学神初中同班的人。
郑舸正色道:“这件事我们私底下议论就算了,不要传出去,现在两国关系紧张。”
何晓梦对陈杰道:“团长大人,求求你管住嘴巴好嘛,要是田薇有个三长两短,哪天我就在你钢丝上做手脚,让你摔个半身不遂!”
陈杰痛心道:“哇!你们也太恶毒了吧!”
突然,田薇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与这秦将军还是一个地方长大的呢。”
陈杰惊道:“真的假的?”
田薇回忆道:“我们都是贫民出身,小时候秦将军因为种种原因,不受人待见,同龄的孩子们都欺负他,没想到长大后成了威风凛凛的骑士长……唉,虽然我离开天川已久,没有太大的故国情结,可是听说他被俘入狱,后日就要处刑了,还是很不是个滋味。”
郑舸拍了拍她的肩,道:“怪不得你这两天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顾盼听着,心想这一幕莫不是对应了教师节那天田薇跟他们说起学神过去的场景?
又何晓梦道:“后日?我们团不就计划后日离开吗?”
田薇低着头:“也不知道这个巧合是好是坏,不过我不想亲眼见他掉脑袋,或者听客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小时候见他受欺凌时没有伸出援手,没想到现在他要死了,我也只是路过这里,无能为力。”
“或许……”顾盼看着她,缓缓开口,“并不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呢?”
田薇抬头,疑惑地看向她,而就在这时,休息室内进来了一个伙计。
伙计道:“门口来了个送慰问品的。”
若是戏班的表演受当地人喜爱,收到慰问品也不足为奇,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派了田薇和顾盼作为代表出去看看。
刚走出去一看,顾盼便心道:糟了!
——来送慰问品的居然是胖乎乎的童笑苒。
只见她身上一边挎着个包袱,一边拎着个水果篮,待看到有人从帐篷后门出来后,脸上露出既激动又紧张的笑容。
她看起来就像平安夜那日第一次与顾盼白知遥搭话时那样紧张,语气局促道:“这、这大冷天的,各位哥哥姐姐可能都没吃上什么水果,秋君姐姐托、托我从我家地窖里取了些瓜果出来,送、送给你们,感谢你们的精彩表演!”
田薇大概是见惯送礼的观众了,露出职业性的微笑,熟练地将果篮从对方手中接过,客气道:“多谢了,其实你们的掌声就是给我们最大的礼物了。”
而就在童笑苒把篮子递给田薇时,顾盼察觉到她往自己这儿投过来的视线。
怎么老盯着她?
片刻,童笑苒望着她出声了:“你是……”
顾盼心里有点慌。
她脸上的妆没化全,现下又离得这么近,不会被认出来吧?
然而只见童笑苒露出有些羞赧的笑容:“你、你是阿蝶吗?你那个折纸戏法太厉害了!你那天送给秋君姐姐的红玫瑰,现在都没怎么凋谢呢!”
顾盼只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然后点了点头。
童笑苒眼中闪耀着崇拜的目光,就像是看到偶像似的,一连串地问道:“你还会变什么呀?收徒吗?听说你是才加入杰舸戏班的?”
顾盼摆了摆头,随后暗自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田薇。
还好这个世界里的田薇比现实中的要有眼力见儿多了,她开口解围道:“阿蝶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顾盼:“……”怎么直接就哑了呀,说是生病了也可以啊!
万一童笑苒跟她比起手语来她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童笑苒露出惋惜的神情,道:“没想到阿蝶姑娘身有缺陷,还这么厉害,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其实说真的,她这折纸的艺术也用不上嘴。
田薇适时出来收场,道:“谢谢姑娘你和你那位秋君姐姐的水果和心意,我们会带进去给大家分享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进去为下一场做准备,还请姑娘你回吧。”
童笑苒点头如捣蒜:“哦哦好,好,那我走了,祝你们越来越好!”
而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顾盼看到有一封信从她包袱缝隙里掉了下来。
顾盼见她和田薇都没发觉,便上前俯身将信默默地捡了起来,拆开,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顿时心里一紧。
田薇见她没跟进来,于是回头唤道:“阿蝶?”
在外,他们彼此之间不能称呼真名,要用艺名相称。
顾盼背对着她,将信收好后,低声道:“你先进去,我等下就回来。”
“哎!你去哪儿啊!”
顾盼掏出一张黑色的方形纸,待到她快追上童笑苒的时候,闪身躲到暗处,手指灵活地将方形纸折叠了数下,而后往前一抛:“去!”
只见转瞬一只黑犬化形而来,奔往童笑苒。
奔跑的黑犬引得胆小的行人发出惊呼,传到童笑苒耳中。她奇怪地回头,待看清是一条恶狗平白无故地朝自己奔来后,吓得脸色一变。
怎、怎么回事?!
她骇得手脚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而就在她以为那只黑狗要咬上她时,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只觉肩上一重,随后一轻,再睁开眼时发现身上的包袱不见了!
——那只恶犬居然没有伤人,而是叼走了她的包裹!
童笑苒心里害怕,但又想把东西追回来,一时之间陷入了纠结,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而在她犹豫之际,顾盼早已悄然离开,来到了临近戏班的一个巷口。
不过一分钟,便见那只黑犬兜兜绕绕,又转了过来,叼着那灰布包裹乖乖地停到了顾盼面前。
“乖。”她蹲下身,先奖励似的摸了摸黑犬的脑袋,然后将那包袱接了过来
下一秒那只黑犬变又变回了纸犬,钻进了她的袖子里。
包袱虽鼓囊囊的,但并不算重,顾盼将它打开,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装的都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信件!
信里的每个字都像是印章盖上去的,看不出字迹,内容大致是列了知遥公主的十大罪行,把白知遥说得是十恶不赦,在皇宫和民间作威作福,坏事做尽。
顾盼心想,这些信对应的应当就是现实中白知遥收到的诅咒信了。
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杨乃婧是怎么吩咐童笑苒的,这些信是要送进皇宫,还是散布于市井,但无论怎么样,肯定都会对白知遥造成不好的影响。
还好被她截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童笑苒是不是真如她现实里所说,只是送信,并不知晓信里的内容。
本来顾盼是不信的,但想起童笑苒在这个世界里天真单纯的模样,又觉得真的很有可能。
而且她隐隐觉得,平安夜的那场大火,也应该对应了什么事。
一件她没有注意到的,发生在她、白知遥和童笑苒之间的事。
“哗。”
顾盼燃起一根火柴,将全部信件连着包袱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处理完这些信件后,顾盼回到戏班帐篷,发现田薇还在门口等着她。
见她回来了,田薇关切道:“阿蝶,你刚才去干什么了?怎么身上有股烧东西的味道?”
顾盼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薇,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
“进去再说吧。”
顾盼拉着她进了帐篷,用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问道:“田薇,你想不想救秦将军?”
第78章
相比起顾盼跌宕起伏的生活,秦楷铭的这几天可以说是无聊透顶。
先是平安夜一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倒在雪地上, 心里正纳闷着,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被一群士兵抓到了囚车上, 等到他终于在一路颠簸中彻底清醒,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后, 又被押进了大牢,开始了每天都在原地吃喝睡发呆的日子。
唯一的大事就是那晚顾盼的前来,生活里唯一的波澜只有顾盼偶尔的心声传递。
当秦楷铭已经在牢房里把《劝学》《过秦论》《师说》等文章翻来覆去背了整整第两百遍后,他终于得以走出大牢, 重见天日。
——五分钟后,他又坐回了囚车上。
秦楷铭:“……”
还是来时的那辆吗?
只见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 双手被手铐所束,双腿被脚镣所缚,头发散乱,面沾污迹,明明该是很狼狈的模样, 却仍是一副气定心闲的样子, 一派清风朗月之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哪儿看书下棋的。
然而举国上下, 谁人不知,今日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