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选侍说这□□是本嫔给你的, 可是本嫔有什么理由要害李美人?说句厚颜无耻的话,如今本嫔在宫中应是最受宠的几人之一,有皇上恩宠在, 何愁不能怀上皇嗣, 更不用说, 本嫔分位还远比她高。这么算下来, 本嫔何须嫉恨区区一个美人,甚至让和选侍你——一个本嫔并不交好的人去做这种事?”岑月在心里思量了片刻,就把自己想到的最不对的几处向和选侍质疑道。
“贵嫔姐姐如何能这般狠心绝情?明明是你许诺了妾, 只要妾替你办好此事,就会帮妾得宠、升分位。”和选侍想要爬到岑月脚边抓着她,却被一旁的太监压住了;便只能哀哀戚戚地望向她,说道,“妾若不是为了贵嫔姐姐这般承诺,如何敢胆大妄为做出毒害李美人之事?求姐姐救我一救,妾不想死,也不想害家人受拖累啊!”
看和选侍这胡搅蛮缠的样子,只凭口舌分辨是无法说清楚、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岑月飞快地寻思着,又问道:“既然你认定是本嫔指使你所为,那不知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本嫔?单凭你一人之词,想必也无法让皇上和太后信服。再者,本嫔与和选侍说话时从未避开宫中伺候的宫人们,这一点皇上和太后让人一审问便知。”
对和选侍说完这番话,岑月不管她有何反应,直接向上首的太后皇上请示道:“嫔妾问心无愧,请太后和皇上让人去审问玉琼阁的宫人们,以证明嫔妾所言没有分毫作假。”
“你说是悦贵嫔让你做的,可有什么证据?毒害宫妃还嫁祸高位,可是罪加一等!你还不老实交代!”闻言,太后觉得有理,对慎刑司的人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去审问玉琼阁宫人,然后俯视着怔怔无神的和选侍,厉声道。
“妾没有,妾说的就是真的!”和选侍抵死不改口,就是咬定了是岑月指使,但却没有什么证据。
看她一副眼神涣散,看向自己时却眼神隐带恨意的模样,岑月觉得她似乎已经穷途末路,一下生出不好的预感,不由心中警觉,暗暗做出了防备。
慎刑司的人很快就回来回话了:
“回皇上、太后的话,玉琼阁宫人们所言与悦贵嫔说的别无二致。和选侍近来时常到玉琼阁拜见悦贵嫔,但是十次求见里只有四五回能得允许进玉琼阁。每回都是在外殿,来往伺候的宫人都能看见。的确没有宫人说有见到悦贵嫔曾与和选侍密谋害李美人。”
“他们不过伺候的宫人,怎敢看主子在做什么。不知道再寻常不过!”和选侍还争辩道,但这回却再没有人替她说话。
刚才出声怂恿她说出“实情”的选侍也早就躲回了妃嫔里头,容妃眼带失望地扫了她一眼,也转开了头。皇上和太后更是不理会她的狡辩,直接让慎刑司将人押下去入宫中水牢。
“皇上,太后,妾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何都不信!哈哈哈哈——”和选侍疯狂地挣扎着大喊道,抓着她的一个太监被踢了一脚,吃痛地松开手,结果就让她挣脱了去。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冲向了岑月和云妃!
一众妃嫔被这么突然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地尖叫着四下躲开。
“主子当心!”清芽惊道,忙冲过去护着自家主子,可因为太乱了,根本没法马上赶过去。
好在岑月早有所感,在看到和选侍挣脱开太监的时候,就赶紧往旁边一躲,又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躲开了和选侍。但是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在身后推了她一下,她顿时被推向了冲这边而来的和选侍!
“主子!”清芽见状吓得惊叫了一声,顾不得多想就要扑过去。
眼见着和选侍握着簪子就要扎过来,岑月惊慌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脚将其踢开,此时也顾不上仪态还有会不会让太后等人训斥了。
但是还没等她这么做,就有人先一步将她揽在怀里护着,然后一脚踢开了发了疯的和选侍,随即呵斥道:“慎刑司还不赶紧将人押下去!还有你们,都给朕闭上嘴,还嫌不够乱是吗!”
慎刑司太监们唯唯诺诺地应是并快步上前将人绑好,出了如此大的纰漏,更不敢看皇上阴沉的脸色,押着被踢晕过去的罪人和选侍就退下了。
而被皇上一声怒喝镇住的妃嫔们也总算安静了下来,想起刚才的境况,自觉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失仪丢脸的她们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方才其余妃嫔中,勉持着未曾失态的还有容妃和云妃。
容妃先云妃一步跪下向皇上和太后请罪道:“臣妾与诸位姐妹未曾见过如此惊险的情形,以致御前失仪、惊扰了皇上和太后,还请皇上和太后恕罪!”
虽低着头,但她眼角还是瞥见了皇上怀中似是揽着一人,想到了唯有的那个可能,她眼底掠过一丝异色。
眼见被容妃抢先请罪得了皇上和太后的好观感,云妃不甘落后,也跪下请罪。其余妃嫔似是恍然大悟,也赶忙跪下。
“皇上……先放开嫔妾吧,嫔妾这样站着不好,应当一同请罪的。”岑月看到众妃跪着请罪,又察觉太后不满的视线,忙推着皇上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崇熙帝想起方才那幕还有点后怕,若是对自己而言只有唯一一个的小宫女真有什么事……他不想松开手,没有理会小宫女的话,只是扫了跪在地上的妃嫔们一眼,冷声道。
“谢皇上!”站起身之后,云妃她们才发现皇上竟然揽着悦贵嫔,顿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方才之事,不由心中泛酸、暗生嫉恨——皇上竟然屈尊来护着悦贵嫔,明明方才的境况那般危险!她悦贵嫔凭什么这般好命,得皇上如此对待!而她们却……
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出了丑态,还跪下请罪,而人家却被皇上护着什么事都没有,可能还受了自己的礼!云妃心中暗恨,眼里流露出愤懑之意。
觉着皇上再这么下去,自己肯定要更有麻烦,不说别的,太后那边就已经难说了。岑月来不及为皇上及时的保护而感动心软,小声地劝着皇上先回座,自己赶紧回到清芽那处。
猜到小宫女是为何如此,崇熙帝尽管不觉有此必要,但看她都回去角落里坐着了,还是转身走回上首。
过了这么一会,众妃嫔们都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除了有些胆子小的脸色还泛着白。坐在上首的太后也在许嬷嬷的服侍下,好不容易重新安下心,就先训斥了皇上一句:“你身为皇帝,怎可如此莽撞、以身犯险!若是不慎出了什么事,你叫哀家还有这大熙朝怎么办?”
“朕心中有数。不过叫母后为朕担忧了,是朕的不是。只是慎刑司太过无用,连个人都看不住,倒叫母后也跟着受惊了。”崇熙帝态度恳切地向太后认了错,又说了几句安抚好太后之后,才同太后说出自己对罪人和选侍的处置。
“容妃所言也没错,不过还是要查查和罪人的□□是不是和家送进宫来的,若是,和家也应当一同论罪。若不是,那便可对和家网开一面,从轻处置。”太后听了之后,提醒道。
“朕当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人。母后请尽管放心。”
皇上的话让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想到今日之事,她又蹙眉道:
“今日之所以会出如此乱子,慎刑司有错,但身为后妃如此仪态全无也应当受罚,便罚闭门一月抄宫规百遍!云妃、容妃与悦贵嫔,哀家认为也需要受罚,容妃云妃身为主位,却管不好宫中之人,就加罚俸三年;悦贵嫔罚俸一年,禁足三月。”
“……就按母后的意思来。你们领了母后的口谕,就各自回去罢!”崇熙帝迟疑片刻,想到小宫女方才有一瞬的冷然疏远,加之自己另有打算,这会最好不要忤逆了太后的意思,还是同意了这番对后宫的处置。
随后,他亲自送太后回了宁禧宫,待太后歇下,才转头又去了玉琼阁。自己有意晋封她之事,也许正好能安抚下小宫女。顺便,他也想知道,小宫女此前的那一丝不对劲是为何而来。
第75章 字条
“本宫先回和熙宫了, 妹妹们也早些回了吧,免得受寒。”目送太后与皇上离开之后, 容妃仍是语气温和地同其他妃嫔说了一声,方上了自己的轿撵。
云妃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众人, 直接带着宫人回了楚韵宫正殿。
在她们二人离开后,剩下的妃嫔们才三三两两地各自离开。岑月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变得空荡荡的后殿, 才搭着清芽的手,上了轿辇。
回去的路上, 岑月也还在想着李美人之事。先前她自己曾怀疑过李美人有孕一事,但是未曾在皇上那试探出一个结果;且看皇上没有发怒的意思, 李美人应当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皇上之事。可方才皇上显然没有因为李美人和皇嗣都没了而露出半丝低沉的情绪, 也没有多生气。
她刚才只觉得男子多寡情,即便皇上待自己不错,仍旧是一样的。既然如此, 自己就更不能因为皇上的一点点温情而被打动心软。
可是……方才皇上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不顾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安危,将自己护在怀里。这番举动, 又让她有点动摇了此前的想法和决心。
胡思乱想了一通, 岑月忽然哑然失笑。果然即便自己重来一世, 也没法改变某些东西和事;比如就算装作不在意皇上有无真心, 装作一心只为了爬上高位,也还是会因为皇上的言行而失落难受、心生动摇;比如自己的性子,尽管有了些不同, 但仍旧是掩盖不了那一丝胆小怯懦。
罢了,这些也不是自己想改变就一下能扭正回来的,倒不如努力将之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至于其他,未能确保家人一世无忧之前,不该是她应多想的。
在楚韵宫后殿皇上护着自己的时候,她或许没克制好心绪,叫皇上察觉出了什么;得好好想想如何将其圆过去才行。
可没想到皇上来得那般快,她刚回到玉琼阁更衣,准备歇下,就听见外头“皇上驾到”的通报声传来。岑月思绪飞转,顾不及重新梳妆,起身后,披散着满头青丝就匆匆跑了出去。
“皇上!”她一见到正大步走进殿内的皇上,便直接扑到了皇上怀里,连礼都忘了行。这般惊惶依赖的模样,让本想斥责她仪容不整的崇熙帝一时没了言语,脸色微微缓和下来。
但该训斥的话还是不能落下的,不然日后这么仪容不整地出来,叫旁人看见了要怎么看她。尤其是方才她这么莽撞地撞进自己怀里,自己差点失了皇帝威严就去哄她,叫福满和满宫伺候的宫人都看了笑话。实在是不好!
秉着这一想法,崇熙帝勉力维持着冷脸,示意福满将其他宫人都带下去之后,才把怀里的人拎出来,责备道:“你好歹身为贵嫔,怎的总是如此冒失?朕记得你以往在御前当差时,也不曾这般。”
“是,嫔妾错了。”岑月退开一步,垂着眼,向皇上行礼请罪;然后就站在那默不作声,又是那副强作若无其事的样儿。
她这副模样还有那语气里的颤抖,叫崇熙帝忍不住语气微软,别扭着把人拉到身边,伸手揽着将人摁到自己怀里,粗着声:“行了,朕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自己注意些也就是了。为妃之人总是仪容不整,也会带累朕被人笑话的!”
“嫔妾哪里有整日仪容不整?还不是急着……”岑月辩驳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皇上说了什么,愣着神,抬起头看向皇上,满脸不确信道,“皇上说‘为妃之人’?是指嫔妾?可是我、嫔妾只是贵嫔。”难道皇上过来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事?要封自己为妃?好是好,但会不会太快了?
她后边几句虽然没说出口,但是眼神却已经将那点心思在崇熙帝面前显露无疑。
此前就猜到小宫女可能会有这种神态,觉得小宫女惊喜得连“我”的自称都冒出来了,崇熙帝眼里露出自得,嘴上却否认道:
“哦,是你听错了,朕可没说什么。”等人垂眸似是露出失落之色,他又接着说道,“朕是看你刚才被吓到了,回正阳殿的路上顺便过来看一下你。封妃的旨意过两天就会到。你只管安心就是,朕想封个人为妃,谁能多说什么。”
“皇上怎么这么喜欢逗嫔妾?”岑月一脸无言以对地看向皇上,嘴里小声嘀咕了句,随即又在皇帝的视线下低下头。
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叫崇熙帝看了不由得眼眸中漫上了一丝笑意,像给猫儿顺毛一般,轻轻在她后背抚了抚。
其实岑月是真心觉得晋升太快有点不妥,但是皇上都这么说了,她就没必要再故意推拒了。反正,于自己进宫的目的而言,早一些时日被封妃,好处要远远多于坏处;至少早一些与云妃平起平坐,在宫中的根基打得扎实些,对上云妃或是其他人时,自己也能多点胜算。
这么寻思下来,她的心就安定了梗,似是被安抚住了,顺从地依偎在皇上怀里,然后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两句:“皇上,李美人刚刚没了,您就说要封嫔妾为妃,真的没事吗?太后……会不会很不悦?”
“你只要相信朕就行了。太后那边,你也无需担心;至于为何,你到时就明白了。至于李美人……”崇熙帝说到这沉默了几息,察觉到怀中的人投来不解的目光,才接着道,“李美人的事,你只要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就行。不必太放在心上。朕自有朕的安排。”
皇上话里的未尽之意太过明显,让岑月愣了下,皇上会对自己如此坦白直言,已经非常不易。她琢磨这话里透露出的端倪,沉默着没再说话,只用脸贴着皇上的胸膛,示好般蹭了蹭。
崇熙帝低头看着小宫女一脸温软乖巧的模样,心中那点因要向自己的妃嫔解释,而生出的别扭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罢了,反正难得有个能令自己开怀、不论以前还是如今的人,偶尔这般也无妨。要是她真生气憋着难受了,自己还得想办法哄回来,太麻烦了。还是现在这样好。
且不管皇上和岑月二人又接着说了什么闲话;另一边,从王嬷嬷那得知,皇上刚出了宁禧宫,就往玉琼阁去了的太后,脸色显而易见的不太好看。
尤其是想到今夜,皇上竟为了护住悦贵嫔,让自己身涉险境;即便皇上后来解释了并非如此,太后仍不太相信,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她对着许嬷嬷道出了自己心中担忧之事:
“哀家本不想插手皇上之事,但是今夜那情形你也见着了。皇上对悦贵嫔,未免过于上心了。堂堂一国之君,怎能为了一个妃嫔以身犯险?!你说,是不是真如那些传言说的,哀家看错了人,选的悦贵嫔是前朝废帝宠妃那般狐媚惑主一辈?”
“主子未免忧心过甚了,且不说旁的,咱们皇上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让熙朝国泰民安;如何是前朝废帝能比得上的。”许嬷嬷没有替岑月做辩解,而是夸赞起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