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宫中,甚至宫外都得到了贵妃被刺,生死未卜的消息。
“皇上,如今你总可以告诉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太后虽然猜到了一点皇上的用意,但整件事她还是没太弄明白,不由急着催促道。
看向白容华手边的那片血迹,崇熙帝让福满过去看,又在暗中使了个手势,感觉到影卫也跟着过去,方放心地转向太后,解释道:
“母后,朕刚才与沈院判他们说的,白容华行刺贵妃未果,便自行了断,就是事情始末了。但是表面如此,实际上如何,朕还要再查才能确定。”他说着顿了顿,“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白容华行刺一事不简单,她很可能受人蛊惑而且还中了药,但是是不是因此才做出如此骇人之举,尚未可知。”
皇上这一番话,叫太后一下担忧起来,她想到之前那事,便追问道:“难道有与前朝有关?你之前与哀家提到怀疑的那事……”
“有可能,母后不必过于担忧,您自己好好保重。许嬷嬷,母后和朕最信重你,你定要替朕照顾好母后,有什么事,就尽快让人来正阳殿说一声。”崇熙帝与太后说完,又郑重地对太后身侧的许嬷嬷叮嘱道。
对皇上和太后所提那事也心中有数,岑月任由着清芽给自己伤口上药包扎,一面寻思着太医所说的乌石散,这个东西据说极易成瘾,成瘾后性情会时常失控,做出不合常理之举。
若说白容华是因为这个,加上有人蛊惑,骗她说是自己害死了莫嫔,所以白容华才会有今日之举;岑月是不相信的。
从以往岑月所见的来看,白容华与莫嫔的确感情很好,几乎形影不离,而且从清如不时说到的一些宫中传闻,可以知道白容华与宫外的亲人关系可谓淡漠。说起来,不管宫内宫外,白容华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从进宫就一直护着她的莫嫔。
“士为知己者死”,岑月相信白容华若是真确认自己是害了莫嫔之人,会不惜冒险来杀自己,然后再自尽。
只是她临死前说的话还有做的事,都分明证明一件事,她尽管对自己也有一点怨气,但她的目的不是要杀了自己,而是想以今日所为,透露一些信息给自己和皇上,或者说……帮自己和皇上找出一直以来的幕后之人,并替莫嫔报仇。
“皇上,这是白容华手边用血迹写的两句话,请您过目。”在皇上与太后的话刚说完的时候,福满恰好将白容华手边的血字照着写在纸上,呈到皇上面前。
看完纸上所写的话,崇熙帝沉下脸,眼眸里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了然和怒意,将之递给太后看,他下令道:“福满,去传慎刑司,让他们将乱造谣言的才人美人,以宫规论处后,废为庶人贬入冷宫;其他宫人重打五十大板,没死的送回引教司。”
福满领命退出去之后,太后看完白容华留下的话,满脸惊疑不定:“这上边说的若是真的,他们、他们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还有,皇上你处置她们,是想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然后暗中做些什么吗?”
崇熙帝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张纸递给岑月,等她也看完了,方低声说出自己的打算;随后安抚听完他的安排,满脸不赞同之色的太后。
看太后没再说什么,皇上脸上透出全局在握的神色,岑月沉思半晌,还是没在太后也在的时候说出自己的想法。
等太后被皇上劝着回宁禧宫,白容华也被裹上白布送出去,宫人进来将殿内清理干净妥当退下,岑月才向皇上再次提出自己的那个想法,并建议在自己受伤差不多快好的时候,也就是半个月后开始。
“皇上你的计划并非不好,但没有足够的证据以服众,即便是真的将他们都抓拿住来审问,也会有损皇上的威名。更何况,如此安排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不单是你,还有太后和安安伊伊。若是让他们毫无防备,引蛇出洞,再逐个击破,岂不是更好?”
皇上一直不肯松口,岑月心中很是明白他为何不同意,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努力劝说。
崇熙帝最后没有给出答案,绷着脸将她抱回内间床榻上歇息,又吩咐了清芽清如一堆话之后,径自离开了灵犀宫,故意一句话都没跟岑月说。
岑月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皇上答应,算着还有时间,就准备水磨豆腐,慢慢劝;要是皇上为了不听她的那些话有意不来,她也早就想好办法应对。看着皇上匆匆离开的身影,她忽的一笑,眼底神色复杂。
没过两刻钟,已经回到正阳殿的崇熙帝招来影卫,问他方才在灵犀宫查看白容华,可有什么别的发现。
“除太医所言以及福满公公呈上的那几句话,卑职从白容华身上发现了此物。”影卫把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条沾满血的虫子!
“这是什么?”崇熙帝心中隐有猜测,脸上毫不见惊惧之意,盯着那东西看了半晌,发觉其已经不会动了,应当是死物,便又问了句以作确认。
影卫首领恭声抱拳回道:“此物是蛊虫,这条的确已经死了,按照从前的资料记载,此蛊虫应是以白容华的为容器,白容华死了,它就会跑出来,而一旦离开容器,它便活不了了。这种蛊虫,若是记载无误,很可能是可以用来操控人的密控蛊虫。”
“养蛊?朕没记错,此法是西岭国那边才有的吧?前朝那位宠妃身边最信任的宫女,似乎也擅长控蛊,所以还让她逃出了宫,后来才被杀死。”崇熙帝语气波澜不惊,似乎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有所惊诧。
影卫首领想到曾经见过的那个场景,饶是他经过这么多训练,也过了这么久,仍是险些忍不住吐出来。
他不得不努力绷紧身体,不再继续想那个事,专注于回答皇上的问话:“是的,后来西岭国归属熙朝的时候,将此法交给先皇,并将自己国内的蛊虫全部烧死,并下令严禁养蛊。”
“也就是说,如果西岭国没有阳奉阴违,那这蛊虫就不会是西岭国那边来的,而是宫里有人养的。”崇熙帝说着,声音因为陷入思索而变得低声了些,“前朝的禁药秘药,还有蛊虫……看来有人等不及了,不然何须这么急切。”
影卫首领听见了皇上所言,也不敢接话,因为这话不是他可以接的,只沉默着,等着皇上的命令。
“用那本册子去查,得到什么消息了?最近那些人可有异动?宫中那几处如何?”崇熙帝没有继续于蛊虫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别的事。
听到皇上问起,影卫首领忙将一早就准备上呈的东西,递到皇上面前:“这是西岭国那边送来的密信。那本册子上所说的事,有半数以上成真了,好在有皇上的安排,均没有出事。查到的消息与各方异动,都在折子上,请皇上过目示下!”
“果然如此。他,果然与前朝有关。怪不得会做出这么多事,能藏这么久才开始动手,也不容易。”崇熙帝一面看着影卫递上来的消息,一面说道,“温囯栋那边如何,可有不妥?”
“一切依照皇上的计划进行,很顺利,并无不妥。”影卫回话道。
在他回话之后,崇熙帝没再问什么,殿内顿时陷入沉寂。许久之后,看完西岭国那边送来密信的崇熙帝,屈指在桌案上轻扣几下,吩咐了影卫几句,就让他退下。
空寂的正阳殿内,只有他一人,福满守在外边,没得他的吩咐不敢进来。
崇熙帝眼神微沉,想到小宫女的话,还有如今看似平静实则风雨欲来的朝堂,他袖下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望向殿外边的空旷之处。
……
后宫因着白容华行刺贵妃一事,又炸开了锅,还没等她们幸灾乐祸或是窃窃私语些什么,不少人便被慎刑司抓去受刑了。
这一遭,宫中的才人美人好几个都因造谣生事,引惹白容华做出行刺贵妃如此过激之事,被鞭刑三十废入冷宫。其中就有何才人和那个最早说昭贵妃“不祥”的美人。
许多人因着此事,不敢再私下议论什么,生怕一不小心被慎刑司听了去,就只能到冷宫煎熬到死。
“你说,皇上和太后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呢?”某个宫殿内,华衣女子对着伺候自己的绿衣宫人问道,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绿衣宫人低下头,没敢说话。
华衣女子也没打算真要听她的回答,继续手下的动作,将字写好,才放下笔,走到净手的台子边,一边由着宫人给自己净手擦手,一边随口问道:“该处置的人都处置好了?没有漏下不该留的人吧?”
听到宫人回答的是自己满意的回话,她微微一笑,感叹般说了句:“真是可惜,本来那么合心意的人不好找的。偏偏不肯听话,想做多余的事。”
“不听话的人,也只有死了,才有用处。”华衣女子这句话叫人听了脊背发寒,殿内伺候的两个宫人赶忙将低着的头又往下埋了几分,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
除了后宫出的这件事,朝堂上最近也因为边关不稳,有些起争议。本来已经定下要留在京中任职的几位武将,都自请回边关去,打退外敌,安定边关。其中就有刚回京不过几月的岑铎,岑月的兄长。
听着母亲说起此事的担忧,岑月只能凭借着那段记忆里,对此事的一点印象,劝母亲李二花不用太担心。她得到的那段记忆里头,边关似乎并无什么事,不过是误传。但是如今许多事情都变了,她也无法肯定会跟那段记忆一样。
不过因着此事,兄长很可能没机会参加一个多月后的圣寿节,也就没机会进宫与自己见上一面了。这个让岑月有点遗憾,但是国事更重要,她能明白皇上和兄长会做的选择。
皇上过来的时候,也跟她提起此事,还让她不用失望。那副肯定的神情又像是瞒着什么事的模样,让岑月隐隐有些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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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以身
或许皇上所说的别的安排里头, 这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不管她的猜测是对是错,阿兄岑铎还是离开上京赶往边关了。阿兄离开前, 她托皇上将自己准备的护心镜还有几件衣服送到阿兄手中。
想到皇上答应替她送东西时,明示暗示没得到反应之后的不满之色,岑月眼眸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寻思着是不是该早点把准备好给皇上的东西送给他。
于是拿到岑月送的东西的崇熙帝终于心满意足,嘴上责怪着她不好好休养身子, 折腾这些做什么;脸上却露出了两日来的第一个笑,让伺候的宫人们都松了口气, 不再提心吊胆。
“颜楚楚被颜大将军送回静心庵去了?”崇熙帝听闻影卫的这个汇报有些惊讶,“他居然能狠下心, 真是出乎朕的意料。”
不过他也就是随口感叹一句, 颜楚楚愿意交代所有事将功折罪,他才看在颜大将军和颜家几代人的忠心效君的份上,不再追究颜楚楚的罪责, 至于颜大将军会怎么处置颜楚楚,那就与他无关了。
低下头认真翻看着记着颜楚楚交代事情的折子,崇熙帝愈加确定自己所想所虑无错, 盖上折子之后, 问起影卫之前安排和查明的其他事。
……
跟岑月猜想的一样, 皇上在几次去灵犀宫, 都被她缠着答应自己的那个想法之后,干脆借口政务繁忙,每次到灵犀宫都只匆匆坐一会, 看了安安伊伊就离开;压根不给她机会说话。
眼看着这样下去不行,岑月决定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那个法子,非要让皇上答应不可。于是,这日,她让小德子带着自己写的一封书信,去正阳殿交给福满公公,请他代为转交给皇上。
“昭贵妃让人送来的?”正阳殿内,崇熙帝一面接过信拆开来看,一面问道,问话的时候眉头还微微挑起。
福满垂首应是,表面上看着是一如寻常的笑眯眯的神情,但这会的笑却明显出于真心实意。宫里那些盼着贵妃失宠的妃嫔,要是看见皇上拿到贵妃的书信时的样子,估计又得失望了。瞧着皇上对贵妃如此上心的模样,失宠什么才不可能呢。
“嘭!”他正想着,忽然上首传来一声重响,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怎么回事,就看到绣着金边的玄色衣角从自己面前飞掠而过,意识过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出大殿;他只得带着满头雾水赶忙追了上去。
皇上不是在看昭贵妃娘娘让人送来的信吗?为何会突然这般生气?
福满一边心里奇怪地嘀咕着,一边紧跟在皇上后边,进了灵犀宫;然后在跟着走进殿内没多久,就被皇上赶了出来,一块被赶出来的,还有在昭贵妃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包括清芽清如。
“你们可知贵妃娘娘给皇上写的信上边说了什么?让皇上如此生气?”福满压低声音,向贵妃身边得用的清芽清如打探道。
清芽清如对视一眼,看向他摇摇头,示意她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几人不由同时望向殿内,侧耳贴在殿门上,试图听到里头皇上跟贵妃在说什么。
殿内,崇熙帝绷着脸,将手中一直紧攥的书信丢到眼前笑意盈盈的人怀里,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道:“你信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朕一直不答应是为何故你难道不清楚?你如今说要这么做,分明是在逼朕!你……你就不能乖乖等着朕的安排,让朕安心吗?”
“皇上,因为我想与你一起分忧,而不是只坐着看,什么都不做。”
岑月没有被皇上的怒气冲冲给吓到,因为她听出了皇上话里的担忧之意,所以明白皇上不是真心对自己发火,便上前拉着他的手摇晃两下,贴在他身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放软语气道,“好不好嘛?皇上?”
“罢了,随便你想如何吧!到时候要是出事,朕可不会管你!”崇熙帝耳尖微红,最终还是没抵挡住她的软言软语,答应了她,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气恼。
心知皇上是在别扭,也就嘴上这么说,肯定不会真的这么做,岑月没有半点担忧,满脸高兴地靠在皇上身上,抬头亲了下皇上的下颌。
瞥见皇上的下颌猛地收紧,她偷偷笑了下,然后对上皇上看向她的视线,一脸无辜坦然。
崇熙帝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警告地瞪了小宫女一眼;要不是现在实在不行,他肯定要好好“教训”一番在自己面前越发不知收敛的小宫女。
这日离开灵犀宫之后,他便去了宁禧宫与太后请安。在宁禧宫宫人看来,皇上跟太后说着话,如以往一般也没什么不对的,但是突然,也不知怎么回事,两位主子就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