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声。
刷着牙的同时跑到客房溜达了一圈,她看见躺在床边的行李箱,顺便踢了一脚。
没见到哪有蚊子啊,沈致这少爷身子真难伺候。
阮棠狐疑着,出去找到了杀虫剂,对着房间的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地猛喷。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打断她。
沈致站在门边,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人还不是很精神。
他平时会把头发梳上去,露出额头。
但这会儿碎发搭在额前,连眉毛也隐隐约约挡住,加上没系领带的白衬衣,让他看起来跟读高中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涉足娱乐圈时间也挺长,照理说对好看的脸和身材应该早有了免疫力才对。
阮棠一个没拿稳,压力罐掉到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咚”的一声。
她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抓了个正着,赶紧一弯腿,把杀虫剂捡起来,另一手还不忘着刷牙,慌慌张张从他身边跑出去了。
这天早上,一向敬业的丁丁迟迟没来。
都要出门了还没见人影,阮棠不得不给她打了个电话。
“啊?我吗?我没生病。”丁丁接了电话,告诉她,“我到了,早在楼下等着了。”
阮棠确认她没事后松了口气:“到了怎么不上来啊?”
还能怎么的。
以前阮棠一个女孩子住,丁丁随便进出,当然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如今看架势,沈致应该是要她家里常驻了,丁丁想来想去还是稍微注意一点比较好。
万一哪天又撞上什么不该看的,她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丁丁说:“没事,我就在车里等,快下来吧。”
“怪里怪气的。”阮棠嘀咕着,放下电话,跟沈致说,“出门吧。”
路上阮棠就在保姆车里把剧本拿出来看。
剧本质量看上去还不错,有一定立意的民国题材。她从来没有演过那个年代的剧,一直心生向往,拿到这个剧本的时候就很感兴趣。
只是沈致故作神秘,连是哪个导演的戏都不告诉她。
阮棠抱着一肚子好奇心到了试镜的地点,被人簇拥过去,七手八脚换了装,盘了头。
当她被拉到镜头面前站住,看到监控器后坐着的导演的时候,立刻就怔住了。
“张……导?”
张达亭朝她点头致意。
还真的是他,阮棠也就是小时候参加某个电影节远远见过他一面,当时他新作品刚送选戛纳,各项大奖拿到手软。
那时她就一直向往演他的电影来着。
阮棠一下子感到了紧张,试镜提供的旗袍不能算是多好,质感看上去甚至有点庸俗。
早上起来也没好好化妆,自从沈致回来,她都是随便化化。
他是怎么约到这大导演的试镜的呢?居然都不提前告诉她,她感觉自己完全都没准备好。
张达亭不苟言笑,只是在监控器后告诉她,朝哪边转,后来又让她即兴表演了一段哭戏。
哭对阮棠来说没什么难度,让哭她就能立刻从无声流泪到哭成个大花脸,演个全套,层次感分明。
“可以了。”张达亭点了点头,让人递了纸巾过去,表情和蔼了些,“别紧张,阮棠,我们随便聊几句。”
阮棠擦了眼泪,刚才一不小心哭过了头,这会儿还有些抽噎:“嗯,张导,我特别喜欢您的电影。”
张达亭难得地笑,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说话时还一抽一抽的。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演的电影。”他说。
阮棠没想到他还会客套回来,受宠若惊:“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很有灵气,知道吗?每个人都在等你长大。”
如果说刚才可以理解成客套,那么现在就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阮棠除了傻笑,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张达亭问她:“阮棠,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人人艳羡的年龄。
“恋爱过吗?”他又问了这么个问题,剧本里的女主角是个为爱痴狂的设定,问这个大概是在了解她和角色的重合度。
“啊……”阮棠被问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就看向一直坐在旁边的沈致。
他从一开始就静静旁观着,波澜不惊,现在也一样。
为什么要看他?
阮棠收回眼神,答道:“有过。”
“好,”张达亭以为她刚才长时间的迟疑是因为还在紧张,安慰道,“随便聊聊而已,恋了多长时间?”
她看着天花板想了想:“长的一个多月,短的三天吧。”
张达亭当即笑得满眼皱纹:“好的,我了解了。”
很好笑吗?
阮棠懵懂地又被问了一些其他的事,试镜就此结束,她心里还疑惑着,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就算不得恋爱了吗?
她换好衣服出去,沈致和丁丁都在外面等,丁丁一见她就兴奋地道:“阮棠,你好棒,刚才张导跟我问你的档期了呢。”
“他问了?”阮棠不可置信,“怎么样,档期对不对得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会儿的她开心得几乎找不着北。
而沈致淡淡地泼来一盆凉水:“等收到录用通知再操心档期的事吧。”
阮棠瞥他一眼,又来了,上次她说想演张达亭的戏的时候,他还不屑地说她“想得挺美”呢。
其实暗地里已经悄悄安排好了试镜。
他这张嘴就是不愿意说点好听的。
离开的时候,阮棠让丁丁一个人开车,她厚着脸皮跟着沈致坐进他的车里。
“这是干什么?”沈致不动声色地摆着谱,斜了她一眼。
她倒不是很在意,现在的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才不会被他的摆谱挫败。
阮棠眼睛亮晶晶的:“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联系到张达亭的试镜的呀?”
“这个你不用管。”他说,“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她试探性地问:“那个……我会被录用吗?”
“他不录用你,还能找得到比你更合适的?”沈致蹙着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
“太好了,”阮棠就等着这句话,喜滋滋地扑过去,抱住了他的手臂,“沈致你也太厉害了,连张达亭都能搞定。”
沈致嗤笑一声。
那声音不免轻蔑,阮棠仰起脸,不解地看看他。
“现在就不嫌我恶心了?”他问。
阮棠睁大眼睛,装起了失忆:“我说过这种话吗?”
沈致可真记仇啊。
他从她的臂弯里抽出自己的胳膊,还故意在衣服上掸了两下,没理她。
阮棠也不理他了,嘴甜地喊起他的司机:“刘叔叔,跟住丁丁的车,我还要去《The One》的棚里拍片。”
“知道了,阮小姐。”
昨天的广告只拍了一半,今天还要接着拍,阮棠上午试镜耽误了不少时间,饭都没空吃就得赶过去。也还好,她和宁皓各自都有不少单人镜头,她不在的时候,先拍宁皓的那部分就好。
车在片场楼下停稳,阮棠大度地跟沈致说了声:“我走啦。”
他领导似的点了一下头。
她背过身去下了车,没让他看到自己的白眼,刚一关上车门,脑袋就被人摸了摸。
“棠姐姐,怎么才来?”正值午休时间,宁皓拍得太累,出来透气,刚好就看到了她。
阮棠往旁边退了退,避开他的手:“试镜耽误了……”
“噢,你怎么一个人,助理呢?”宁皓四处看,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车上。
车窗在他的注视下,缓缓降落。
沈致结着冰霜的眼神朝他投过来。
第9章 失格
宁皓被这个眼神怵得一激灵。
阮棠倒是毫无察觉,东张西望着,终于看到停好车跑出来找她的丁丁,指给宁皓看:“她在那儿呢。”
说完就要迎过去,背后的人叫了她一声:“棠棠。”
“嗯?”阮棠回了头,才发现车窗什么时候降下了,沈致的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从窗后递了出来。
她一摸外套,口袋很浅,应该是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沈致面露嫌弃地送了她四个字:“丢三落四。”
阮棠不由地红了脸,回头看看宁皓,才讷讷地伸手去接。
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从试完镜到现在都怪怪的,说话总带刺儿。宁皓还在旁边呢,他不能在别人面前给她点面子?
不计较,不计较。她安慰自己。
接过了手机,她想起来,又跟他说:“我今天拍片可能会很晚。”
主动报备行程,已经算是阮棠在示好了,这种事完全没必要跟他说,他既不是她助理,也不是她爸爸。
可是沈致理都不理,就关上了窗,让司机开了车。
阮棠目瞪口呆吸了一鼻子汽车尾气。
好好的,他甩什么脸啊?
“棠姐姐,今天送你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啊?”下午拍摄的间隙,宁皓问她。
阮棠想也没想就说:“公司的老板。”
“噢……”宁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怎么了?”阮棠见他好像有话要说,启发着问,“是不是觉得他看起来很可怕?”
就跟人人都欠他们家钱似的。
宁皓笑笑:“是有点。”
看吧,谁见了他不害怕。
阮棠不由地感叹,自己从小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还能身心健康地长大,实在是不容易。
无数次在沈致那里吃瘪后,她都十分怀疑人生,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才会派这么个克星来对付她。
现在想来,沈致出国留学的那几年里,应该是阮棠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没有了他的折磨,她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这个人怎么不再多留几年学啊?
腹诽着腹诽着,宣传片拍到深夜,总算收了工。
阮棠在保姆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路,回到家里,发现屋子里都是黑的,沈致还没回来。
没回来正好,最好以后都别来。
她这次没再给他打电话,洗了澡就去睡觉,临睡前仔仔细细地锁了卧室的门。
可不想再一睁眼就看到他睡在旁边。
阮棠安心地睡到天大亮,醒来后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
她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去出了房间,蹑手蹑脚地到客房门口偷看,沈致昨晚回来以后发现她门锁了,一定气死了吧?
她开心得不要不要的,然而刚把门推开了一道缝,就傻了眼。
床上空无一人。
沈致压根没回来过。
阮棠呆呆地走进去,打开衣柜,又弯腰看看床底,最后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拉开了抽屉。
都不在。
诶?
她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想了想,放了回去。
然后像往常一样,去洗漱、换衣服,从冰箱里找了点麦片,对付着吃了早餐,打车去了公司。
经纪人在办公室里坐得好好的,看到她站在面前,吓了一跳:“阮棠,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在家休息吗?晚上还要去参加D家的活动呢。”
“啊?哦,我没事。”阮棠若无其事地这里摸摸,那里瞅瞅,“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赶方案。”经纪人奇怪地看着她,起来给她拿了瓶依云,顺手拧开了瓶盖,“今天周五,沈先生要验收的。”
“哦,沈先生人呢?”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不知道,还没来。”经纪人道,“你没联系他?你们不是本来就认识吗?”
现在全公司人人都知道,阮棠背后有沈致这条大腿。
“没有啊,我们不熟。”她立刻撇清,接过水喝了一口,“别乱说啊。”
“哦。”经纪人回到电脑前,问她,“那你还有事吗?”
潜台词是,没事不要在这里打扰他的工作。
阮棠明显感到了他的嫌弃,自讨没趣地抱着纯净水瓶子退出了办公室。
她在公司转了一圈,没有去处,只能一个人坐在员工休息室的沙发上,闷头发呆。
发了很久的呆以后,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公司来,暗搓搓地找他,连个电话也不敢打。
原因很简单,她怀疑他在生气。
结合沈致昨天对她说话的态度,虽然他本来就爱摆臭脸,但是凭着直觉,阮棠总觉得他是生气了。
所以是在生什么气?
男人心,海底针。
阮棠想得头大,都没理出个所以然。
她坐了一会儿就起了身,要回去。
还得为晚上的D家活动做准备。
说起来,这算是她在上次的视频风波后的首次亮相,阮棠才不想为了沈致莫名其妙的情绪,耽误了准备。
刚出门,就看到走廊那一头走过来的沈致。
她愣了一下后走过去,沈致也停下了脚步。
他问:“你找我?”
“没有啊。”阮棠矢口否认。
她刚说完就不觉吸吸鼻子,沈致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像是男香。
当即就八卦起来:“昨晚去哪啦?”
“问这个做什么?”沈致当然是不会回答的,但在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阮棠语塞了一阵,“我答应了你妈,要帮她留意你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