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收陈建军过的不想再去回想,累的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这个时候家里的饭菜是实在的,不是稀的,而是干的饭,甚至还会有几片切的薄如蝉翼的腊肉或者是腊肠,出现在餐桌上。
这时候是要下大力气的,不吃实在点人会受不了,就这样,陈建军一个秋收下来,也瘦了三斤多,缓了两天才缓过来。
其他人也一样,特意放假回来帮忙秋收的陈建强和陈向娟原本就瘦,现在更瘦了,还变的更黑了,跟个非洲难民似的。
不仅仅是他们,每次秋收,大家伙都会减掉一些肉。
许晓好一点点,毕竟是个孕妇,分配的活比较轻松,相比起她减掉的肉,还是她被晒黑了两个度的事比较鲜明。
陈建军回想了下那冒着油的腊肉片,心里暗暗吞了吞口水。
说来,多待了这些日子,他有些庆幸原身的家人不错,毕竟刘田芳是个勤俭持家的,爱干净,所以家里就算穷,没有什么东西,但是里里外外都打理得很干净,媳妇是城里来的,以前条件好的时候也是讲究过的,现在没有条件了,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反正跟其他那些不讲究、一身异味香飘十里、指甲缝里黑泥可以抠出半斤、头发油腻打结的人比起来,陈建军真诚的感恩。
人长得美丑不说,这干净与否真的是考验人的一大底线,就算他没有洁癖,看到那么脏的他也忍不了啊!
说到这个他也不得不感到庆幸,虽然他一来就喜当爹,但也因为这个,他不用履行夫妻义务了,不然许晓肯定会察觉出不对,按理来说,新婚不久的年轻小夫妻,那肯定是热情如火的,结果他一来就变成了柳下惠,清心寡欲,没有问题才怪呢,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调整,他的压力小多了,他觉得,时间一长,也许他就能做到跟原来的陈建军一样了,偶尔午夜梦回,可能还会觉得疑惑,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会觉得跟原身像,也是因着他回忆的越来越多,他的行事作风尽量往那边靠,这段时间下来家里的人都没有察觉出异样给了他信心。
人人无法避免的秋收结束了,家里的事看上去也没有被发现异样,陈建军就寻摸着寻找出路了。
一直面朝黄土背朝天可不是他想要的日子,现在才71年,虽然这个世界跟他原来的有点不太一样,但这段时期过去应该还有好几年呢,难不成他要一直在地里刨食不成吗?
这个时期地位最高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军人,保家卫国,那一身绿军装是所有人的向往,还有一种就是工人,工人那一身蓝色衣服,代表着铁饭碗,旱涝保收,每个月还有票,日子过的滋滋润润。
这时代很多东西都是要票的,大件的,比如说自行车、电视机等四大件,小件日常的,比如说菜刀、铁锅铁盆、糖粮肉布,这些都要票,这些,除了粮票可以拿着粮食去换之外,农村人是没有什么途径得到的,往往都要跟别人换,这换还不一定能够换得到。
他筹谋着给自己寻找一个出路,什么出路呢,当兵就算了,他不是那个料,他也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万一当了逃兵,对国家不好,对他也不好,还是不要去挑战自己了,第二就是工人了,只是工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时候工人是个铁饭碗,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人工人年纪上去了,可以传给别人,这个别人一般就是自己的子孙后代,怎么可能会让给一个外人呢?新出现一个岗位,多的是城里人去竞争,城里人都抢破头,哪里还能得到农村户口的人?
农村户口的,大部分是想方设法的在那边弄一个临时工,然后转户口,再转正,而临时工,大多是一些苦累脏活,这是正式工人不怎么愿意干的。
就是正式工人,他也不是很愿意啊,他原来哪里老老实实的干过活,只是现在,比较清闲的就只有那些手握一技之长的技术工人了,那些出去都会被叫一声师傅,工资高,也受人尊敬。
只是他不会技术啊,就算他真的会,无缘无故的该怎么解释,陈建军愁的不行,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进农场看看正在生长的作物,让心情变好一点。
这个问题直到他看到他大伯,也就是大队长骑着自行车从县城上回来,他才灵光一闪的想到,车—自行车—小汽车,他会开车呀!
他可是一个有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啊!
这个时代,他记得会开车的都是人才,说出去会被说一生会被尊称为师傅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待遇好像也不错,他记得原身有个发小吹嘘过,有个朋友的小叔会开车,待遇很好。
他兴奋了起来,然后细细的开始筹谋,要以怎样的借口解释自己会开车,然后找到一份工作,离开这土地!
第8章
陈建军又一次从山上无功而返,他觉得自己再多试几次,肯定就能够逮住那机警的野鸡了,他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许晓正在窗户旁边用缝纫机缝制小小件的和尚衫,一脸温柔。
难怪原身对她一见钟情,白白净净、笑容甜美的少女,确实很吸引人眼球。
如果他没有来,这个场景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所以他虽然占据了原身的身体,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说起来,这缝纫机也是四大件之一,如果不是许晓有一个在当兵的大哥,也弄不到这么一件陪嫁。
他这边,看到大儿媳妇有一个缝纫机,狠了狠心,拿出存款,又找了二伯帮忙,千方百计买到了一辆自行车。
那自行车现在还在他爸妈房间里锁着呢,轻易不会拿出来亮相,这时候,自行车跟后世的宝马什么的也差不多,能够拥有的是少数人,说出去可以收获一片艳羡的目光。
收回天马行空的思想,他一身臭汗的从山里面回来,想去洗澡,陈建军翻了翻自己的衣服,昨天洗的已经干了,许晓已经收了回来,他就拿去换了,他身上就三身衣服,一身是结婚用的新衣,现在珍藏的压箱底,不是大场合根本不穿,其余的就俩身,多简单省事啊,根本不用烦恼明天穿什么,毕竟根本没得选。
补丁打补丁的同样也是宝。
也幸好这时候衣服颜色就那几样,补丁打得再多,色调还基本一致,不会丑出天际,就是看上去破落了一些,额,不对,这叫潮流,想到后世那些特意打补丁的衣服和破洞裤,陈建军啊Q的想:他这也算是走在潮流的前线了吧?
然后去,那洗澡房其实就是屋子后面一个搭起来的木棚,下面有一块平整的石板,简单的很,也就能挡一挡别人的视线,一低头,还能清晰的看到脚边那爬来爬去的蚂蚁。
这还能忍,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隔壁的隔壁——那个公共厕所。
是的,家里除了小号用便桶,上大号的地方家里是没有的,大号就要到那个公共厕所里面去,到时候里面的肥料满了,再挑到地里去肥田,私下想要用在自家自留地里那都是撸社会主义的羊毛。
第一次人有三急,陈建军去了,看着那两块脆弱的木板,还有下面那游来游去的、白白胖胖的虫子,他差点没吐出来,勉强蹲在那里,还不停的有苍蝇飞来飞去,时时担心那两块木板无法承担他的重量,而且还要小心避开因为太满会飞溅起来的水花——
自那之后,他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宁愿偷偷摸摸的在山里面解决,也不要再去那里了。他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滑了下去,那简直是人生噩梦。
等他赚钱了,他一定要自己家建一个厕所,没有冲水马桶,也要做一个结实干净的便厕,还要另外建一个冲凉房,地面一定要是水泥的,四周不能漏风,要结结实实,不能有走光的嫌疑,冬天还要能遮风挡雨……
他想了很多,可惜到最后都清醒了过来,他现在的资产还不足十块,还没有找到门路成为工人阶级——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
秋收过后,就是一段比较悠闲的日子,陈建军提前完成了任务,就揣着提前开好的介绍信,骑着自行车就往县城上去了,县城,也是他们村子最近的镇,名字叫木里镇,繁华度还是可以的,跟他们村子隔了一条河两两对望。
他的借口是去探望二姐,她嫁到了镇上,现在是纺织厂的临时工,二姐夫则是水泥厂的正式员工。
现在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四岁,女儿才一岁,他是拿着一小罐蜂蜜还有一些山里摘得野果过来的,总不能空着手上门。
他去到的时候,只有二姐婆婆在家看两个孙辈,看到他上门,手里还没空着,脸上的笑意就真诚了不少。
她也是知道媳妇贴补娘家的,只是他们四个大人,三个都有工作,生活上不拮据,媳妇又给他们家添了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就是这样,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建军还是会看眼色的,跟外甥玩了一会儿就留下东西离开了。
之后在这个不大的县城转了一圈,果然打听到镇上有一个车队,负责运送各种物资到别的地方的车队。
跟门口的老大爷打听了打听,他问的也不是什么不方便说的,里面有多少人多少辆车就这样告诉了他,这些都不是秘密,进进出出的谁都看得到。
陈建军还得知,最近很忙很忙,队长都出去几天了,估计要后天才能回来。
有点机会。
之后,他就到木里镇跟隔壁镇的必经大路上守株待兔,成功的拦下了一辆货车。
幸好这时候民风真的是淳朴,人家也不担心他是打劫的,就这样停下来了,他先奉上热情的笑脸,然后期期艾艾的说想要搭坐一程,愿意给他一点做车费,就这么坐了一段路。
他就坐在旁边,看着这位淳朴的大哥是怎么发动车子,怎么控制速度,怎么转方向……有什么不懂得,也问了是做什么用的。
大哥也一一告诉他了,毕竟知道是什么跟怎么用可不是一个概念。
之后,陈建军就有底了。
差别不大,知道那些东西的功能很快就能跟他知道的画上等号,等到真的上手了,应该没问题。
第9章
这个年代真的特别的让人接受不了,穷,这是举世皆知的,不用他再重复,但是,到底有多穷呢,陈建军到了这里才算是真正的涨了见识。
这个房子是陈老三的爸,也就是陈建军他爷爷建造的,陈老三结婚的时候就分给他,一共有四个房间可以住人。
陈老三夫妻占了一间,他们夫妻一间,二弟结婚,搬出去住新房子了,剩下的两间就是小弟和小妹分别住着,不要以为这一人住一间很舒服、很舒适,没有多余的房间,就意味着会在住人的房间堆满各种杂物,之前两个姐姐没有出嫁,二弟没有成家的时候,那么多口人,也只能一起挤,大家还不觉的有问题,人口多的都是这样的,房间实在不够的,还有兄弟姐妹一个房间的。
房间不够,也家徒四壁,那黄黄的墙面上粘着很久之前的报纸,黄黄的,看上去就是一股陈旧风,家具也是陈老三他们留下来的,用了几十年,没有什么花销的图案,有个坑坑洼洼的也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地板是打过水泥的,所以还显得整洁,只是跟21世纪的水泥地板不一样,这个水泥地板是有着坑坑洼洼的小坑的,当初用的水泥和沙子应该也不怎么好,很粗糙,但这已经是可以的了,他二弟家的新房还没有足够的水泥铺地面呢,只铺了一下厨房。
这些还是陈老三托他的二哥去弄到的。
门窗都是用木头制作的,玻璃也不是没有,只是买不到,价格贵不说,要买的话还是要票。
没办法,只能用木的。
他们院里养着两只母鸡,不能多,多了被发现就不是自己的了,还要被罚,这两只母鸡是不怕人的,经常进屋子里面觅食,一进来就难免会留下纪念品,一坨又一坨的惊喜,要是一个不注意,就会光荣的中奖。
额外大胆的,它还会跳上桌子,陈建军看着吃饭的桌上那一坨大大的“懒洋洋”,面上表情不变,内心是崩溃的。
他……已经在这里过完了秋收了,在这方面,还是无法接受啊啊啊啊!
他在那条道上多蹲了两次,都是不同的人,之后他就去了车队,那守门的大爷还记得他,看他来问,指着一位穿着列宁装的中年汉子对他说:“巧了,那就是车队的队长。”
陈建军道了谢,立刻过去找人,问车队是否招人,他没有驾照,但是会开车。
也是时机合适,现在是正忙的时候,原本四位开车的师傅,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山里,一条腿受伤了,暂时开不了车,然后现在又有许多事,急,所以需要再找一个,但是会开车不是那么好找的,都是技术型人才,不会开车的需要培训,没有几个月不能够抓车。
陈建军说他会。
车队的刘队长半信半疑的让他试了,这一试,发现他还真会,一开始动作有点生疏,但是之后转弯、加速、刹车都没问题,然后又仔细的看过了他的介绍信,问了他的出身,等问到她有个二伯伯是立了功的军人,也有一位堂哥正在军队的时候,他就肃然起敬了,然后拍板:“行,你明天过来吧,先给你个临时工身份,跟我跑几趟认认路,看你表现,表现好,就给你转正。”
陈建军大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顺利的,可是他也需要指出:“刘队长,我会开车,但是没有证。”
“这个容易,你跟我来,你这技术直接考就行。”
他带着他到市里考场去了一趟,技术过关,拿到了一张合格证书,过一段时间去拿证就可以了。不过这个证实付家事证,开车一定要有经验的人在旁边才行,两年后审查没问题了,才是正驾驶证,可以独立开车。
他连连道谢,刘队长摆摆手,让他不要客气。
陈建军乐滋滋的打算回去了,走到一半拍了下脑门,他可是要去二姐那的,要给她报喜讯,二弟媳有了。
到了二姐家,去敲门,今天是休息的日子,陈向华在家:“军子,你怎么来了?快来坐。”
“我来跑个腿,帮二弟给姐姐报喜。”
听他这么说,陈向华就猜到了:“是弟媳妇有了吗?”
“是啊。”
“这是大喜事,多久了,反应大不大,小四怎么没来?”
“他傻乐着呢,就我来了,两个月吧,反应厉害。”也是他争取来的机会!
“是不是喜欢吃酸的?你媳妇现在怎么样?吐吗?”
“还好吧?”
“来,我这里还有些红糖,你拿回去给她们两补补,到时候生出个健康的胖娃娃。”
陈建军接过了,也没有客气,印象中跟这个姐姐关系是很好的,出手大方,原身好像也没有怎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