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回去了?”
“现在就剩最后一个,过几天也要走了,等到他们走了,跟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估计以后也没有交集。”
这倒是真的,一个个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运动,一辈子都不会有来往,现在,这条走岔路的线要回归到他该走的道路上了,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以后基本不会产生交集。
不过她这话又提醒了他,要问一问那个孙仲才的事情。这还是一个问号,没有得到解答。
李丽是第一个来陈家的,但不是最后一个,陆陆续续的,其他的人也过来了。
要么是来看稀奇,要么就是来问首都的情况,还有一类就是买钱票问题的。
很多人不信大学真的有那么好,不要钱,还倒贴钱,从陈建军这里,确认过后,整个村子就更坚定了让他们孩子好好看书的意愿,本来有些家庭还犹豫不决要不要让孩子接着念下去的,是不是要让他们回来挣工分,现在这样子不用再说了,一定要供他们继续念下去,只要支持考到了大学,一切都会有回报。
有些不想年纪轻轻就嫁人的女孩也找到了一条新出路,像陈向娟那样,好好念书,考上大学,那样子就不用被逼着嫁人了,自己还能补贴家里。
一时之间,陈屋村学习风气大盛。
来趟这边听稀奇的人也告一段落,陈建军才趁着没人到了刘田芳的屋里,问她:“妈,那个孙仲才是怎么回事儿?”
刘田芳正在补衣服的动作一顿,她看了陈建军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
“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
她的动作迟缓:“也没有什么说不能告诉你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也不急。”
她给了陈建军一个白眼,这是急不急的事儿吗?
“嗯,这么说吧,我和他原先就认识,有点交情,正好他又被下放到这里,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他那成分你原先也知道,不能过多来往,你们小辈我就没有说,他估摸着是能回去了,太高兴,跟他的儿女提了一嘴,所以才找上门的,你不用太在意,他估摸着也是怕连累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找你了,你放心。”
“我不是这意思,我们照顾他?怎么照顾了?之前有交情,是什么交情?还是说仅仅只是认识?你们怎么会认识?”
这不符合常理呀。
“认识就认识,你打破砂锅问到底做什么。”
“你还没说是什么照顾呢。”
“还能是什么照顾?我们这乡下地方,你说能有什么照顾,不就是送点吃的喝的,还能怎么照顾?”
“大伯是不是也有关照?”
他们这样子是要定期进行反省的,像这种活动,一个好的领头人可以让他们省下大罪了,他们村就是很平和的,不会有额外的“加菜”行为,也不会他们一上台就扔臭鸡蛋,泼屎泼尿之类,拳打脚踢表现自己的奋进。他们这里就是上去表达一下自己的忏悔之心,就完了,走个过场的形式,更重于实际的□□意义。
如果说他大伯是有意要照顾他们的,也不是说不通。
刘田芳瞪着他,没有否认,陈建军就知道,多多少少是有的了,那这样他们道谢确实不奇怪,有大把的人就在乡下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因为不堪磋磨,这样子确实是大恩了。
“还有谁吗?认识的,或者说帮过忙的?”
“有啊,王大锤也是我之前认识的,你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的多多少少都接受过我们一点帮助。”
王大锤这名字,陈建军想了想,很快也把人跟名字对上号了:“你说的是那个当兵的,左手手指少了三根的那个?”
“对,就是他,现在他官复原职了。”
官复原职,他想了想他那身板,好像他本来也是因伤退到了二线,现在回去也不奇怪,而且虽然头发已经花白,皱纹横生,但实际上,他的年龄应该还没到退休,也就是说还能回到岗位里发光发热几年再退。
这样看来,还挺有人脉呀,一个是文坛界的,一个是军界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佬,但是比起他们这什么人脉都没有的穷小子,已经是不错的助力了,不过很可惜,他们家没有走军界和文坛界的人,暂时可能用不上。
不要怪他这么功利的考虑这事情,因为他根本就没交情啊,所以很自然的会把他们的报答放到他们家这有利的事情来,人情这东西,一般来说都是能还的尽快还了。
想了想用不上,他也就放下了:“还有吗?”
“没有了。”
“嗯,那你考虑的怎么样?”
家里的事一向是刘田芳做主的,无论大事小事,……他们家迄今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所以实际上来说,做主的都是刘田芳。
“年后跟我们一起去首都吧,你儿子我想在那边扎根了,这边就逢年过节有空的时候回来,到了首都,不用再下地干农活,把院门一关,里面我们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用顾忌太多,而且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别人也不知道我们原来是咋样的,日子过得好点也没什么。”
据他所知,陈老三旧时是有钱人家的小厮,他妈是有钱人家的丫鬟,然后那时候打土豪,就带着同是下人的刘田芳回了老家,他妈那边是没什么亲戚的,一直没啥往来,但是据他大伯他们说,说那时候一看就知道他妈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在之前是那种不用干太多粗活的那种副小姐贴身丫鬟,肯定是过好日子的养出来的。
那种有钱人家贴身丫鬟是不用干太多的粗活的,因为那些自有下面的小丫鬟去做,回到农村,那就没办法了,但现在又可以回到城市,陈建军不是很懂,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呢?还是说是因为乡土难忘?
直觉这种情绪出现的可能性挺低的样子。
刘田芳的动作顿住,沉默了一分钟,拉住了陈建军的手,声音柔和了下来:“妈也很想去的,但妈要考虑的多一点,不要连累了你们,爸妈去到那里就是拖累了,没办法下地挣工分,到那里什么都需要钱。”
“什么拖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拖累。”陈建军看了下四周,伸出手指:“你儿子我的存款有这么多呢?再过多三年多,我们都出来挣钱了,你担心什么。”
第66章
陈建军他们回来了, 有不少下一年接着往下考的人来他们家拜访, 他们手里都拿着书本,一个个腼腆的站在门口。
许晓看到了, 好笑不已。
陈建军失笑, 有一点是他很佩服的,这时候的人真的拼命学习,那股劲头, 就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知识,是改变命运的最大途径。
陈建军去学校里跟校长商量了,趁着距离过年还有时间, 他们在学校里借用一下桌椅场地免费上个补习班。
校长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有个儿子今天也上高中了。
其他的村民也没有不同意的, 知青们会去, 但是他们村的人更多。
如果考上了, 是他们整个村子的荣耀。
现在他们走出去,一说自己是那个考出了六个大学生的陈屋村出来的,别人都高看一眼。
说是免费,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真空着手来,多多少少会带一点自家种的东西。
给他们上课也不会很累人,四个人轮流上去,还能锻炼口才, 之后就是自己学习做题, 不懂的互相探讨。
许晓挺积极的, 她毕业之后就是老师,本身也是给小学代课了几年的老师,对这些“大学生”挺关照。
陈建强和陈向娟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多说了几次,面对着那么多双眼睛也敢大声说自己的观点了。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一门,陈建军是数学,许晓是语文,陈建强是史地,陈向娟是物理。
除了学习,他们也会说一些在学校的事情,这些极大地激励了他们,学习的更用功了。
陈爱党本来是在市里的,他还干着那份临时工的活,现在干脆不干了,带着儿女回家全心备战半年后的高考。
这决心可以说很强烈了。
“——你看,这是小鸟,我刚刚爬到树上掏的!”小团子一脸骄傲的给弟弟们展示自己的成果。
小鸟长大着嘴巴求投喂。
陈建军从县城骑着自行车回来,就看到他跟着大孩子到处跑,就差没上天下地的样子。
好不容易养白了一点的皮肤,现在又黑了回去,加上在村子里不讲究,衣服鞋子都很埋汰。
不过看上去人也更有活力了,在城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娱乐活动给小孩子玩,但是在乡下就不一样了,地方大,小孩子可以玩的也多。
“爸爸!”圆圆眼尖,先看到了他,立刻小跑着过来。
小团子也看了他,注意到他后面绑着的袋子、背上的背篓,欢呼着过来:“爸爸,你带了什么东西?”
“回家再拿下来,先回家。”陈建军看了一圈周围的萝卜头,手一挥:“去叔叔家,叔叔给你们吃糖。”
在这里玩的都是亲戚邻居的孩子,都不是外人。
“吃糖了!”徐和也颠颠的小跑着跟过来。
上次在舅舅家,拿到了好多糖,现在还没吃完呢!现在又有糖可以拿咯!
刘田芳正在给菜园里忙活,远远地就注意到一群小萝卜头的动静了。
“姥姥。”
“三奶奶。”
“你们先等等啊,等我把东西放下来,放心,人人有份啊。”陈建军解下车上的东西,拿到厨房,然后才从背篓里面拿出一包大白兔奶糖,每个人分了两颗。
刘田芳去了厨房,把袋子解开。
里面是两只鸡两只鸭,还有一袋子冬菇竹笋。背篓里面就杂了,各种年货,糖果点心都齐全了。
看着外面的孩子都在,她绕了一下,躲开他们拿进了屋里。
要是让他们看见,心里就惦记着了。
可不能一下子就吃完了,要留着过年用。
“这个糖果好吃!比上次的好吃!”徐和满足的抓着糖果,小嘴巴鼓起一块,看上去就跟小仓鼠似地。
“这个是软糖,是牛奶做的,上次的是水果硬糖,这个贵好多呢。”小团子也很珍惜,他要换牙了,对于糖果家里严格规定了数量,这是他一天的分量了。
“得了,你们自己去玩吧,小团子,带好弟弟妹妹啊。”
“知道了,哎呀,我的小鸟!”他看到爸爸当时好像顺手放旁边了。
看着又一窝蜂跑出去的孩子,陈建军失笑。
小孩子,真有活力。
刘田芳问陈建军:“你这些是哪里买的?”
这些是我农场里面啊。
但实话不能说,所以,陈建军就直说:”买来的,怎么啦?”
“喂养得真好。”
陈建军笑,那是当然,每个月的饲料可不少。
“我们家里还有两只母鸡,要是我跟着去首都了,我的鸡咋办?”
“几只鸡有什么好惦记的?”陈建军给了两个选项:”杀掉吃了,或者给弟妹补身体。”
现在还是限定了每个人家只能养多少只鸡,要是有多的,那就是吃掉或者卖掉,但是现在柳兰怀着孕,多杀两只鸡补补身体也好,去买的话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刘田芳笑眯眯的越过他,没有回答,她还能不舍得两只母鸡吗?
虽然确实有点舍不得,但主要还是想看看儿子会怎么做。
现在得到了她想要听的回答,乐滋滋的开始烧水:”今天我们吃水煮鱼还是红烧鱼?.”
“红烧吧,我上次带回来的鱼还有多少”
“还有呢,再过段时间村里就要去打鱼了,到时候还会分鱼,够过年用的了。”
到了捕鱼的时候,陈建军再次响应号召成为了主力之一。在池塘里他没有下手,但是,到了河里面,他继续往空间里面偷渡,这些都可以作为种鱼存在。在野外还不如到他空间里面,为他多挣一点金币,让他的农场、牧场变得更大,能够种植更多的东西。
越临近过年,村子里就越有过年的气氛,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这年头是越过越好了,小孩子反应是最直接他,家里今年买了什么,添置了什么,门清。
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大人都不会忽略他们,优先会买吃的犒劳整家人,拿着吃的,在村子里到处乱逛,见到小伙伴就问:”你今天吃了什么,我家里今天吃什么……”
伴随着小孩子的炫耀声,显示他们的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
过年的时候刘田芳已经在默默的收拾东西了,陈建军他们个个都欢欢喜喜的,陈向娟特别的踊跃,她妈说什么要带,她就毫不含糊地打包,都不去思考带不带的走了。
这一到收拾的时候,刘田芳才发现,这不舍得那不舍得的,到处都觉得有必要带走,但是那么远的距离全搬走显然是不现实的,只能一样样的分门别类收拾好,不能带走的放在防蚊虫的箱子里锁死。
陈老三也加快了帮二儿子准备建材的事情,虽然说在儿子起房子的时候他肯定会回来,但有些东西事先就要做好准备,有些事情他来不及的就拜托给了他大哥二哥他们,让他们帮忙盯着点。
这个年是个喜庆的,但也同样是个匆忙的年,既然做好了要搬走的准备,自然要跟亲朋说,一个个的也到他们这来拜访。
陈向红和陈向华很舍不得,这一搬走,不回来就见不着面,而他们去首都的话也不怎么现实,一来一回得要花费好些天,估计一年就能够见过几次面。
不像现在,想爸妈兄弟了,抬起腿就能够见着。
想到这个,陈向红和陈向华就时常往娘家跑。
刘田芳偷偷的塞给了陈向红五十块钱,嘱咐她如果隔壁的知青点的屋子空下来的话,花钱再买下一间来。
一家五口住着一间房着实拥挤了些。
陈建军也收到了当初生孩子的时候他姐夫欠下的欠款,分了几年终于彻底还清了,他按照借条上的数字原样的给了陈向红。
有了这些,买下两间屋子足够了。
毕竟知青点的房子是陈旧的,比不上新做的价格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