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带着斗笠拿着锡杖的人林立着，为首的一个人说着话，看不清脸。
【我不记得我这么教过他们……你会这么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人把捆绑着的人压上来，【既然这样，那不如试一下吧？】
背后被钳制着的白发少年手中执着刀，慢慢地上前。
面前是给予了自己一切的抚养者兼恩师，身后是并肩作战情谊深厚的同窗。
而带着斗笠的人充满愉悦地笑出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恶意。
【你的弟子们……是会选择与你一起走上白白送死的道路呢？还是说……会用那双双手，杀死老师，选择生存之路呢？】
我下意识地去看少年的表情，对上的是一双满是死寂的红眸。
下一秒，便是一片黑暗。
***
我倏地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出了一身虚汗，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怎么回事？”
“啊……是被排斥了呢。看样子这段是他有意识隐藏的呢。”食梦貘一脸遗憾，接着又振奋起来，“别担心蜃龙大人！再来几次肯定就能成功了！”
“……不。”我抬手手掌遮住眼睛，哑着嗓音道，“先休息两天吧，我有点累了。”
我起身去洗漱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然后送食梦貘回宠物店，又乖乖地去上了课、去戏剧部听了一下部长的通知和心灵鸡汤，最后去店里打工。
店长因为要去采购新鲜的水果和我交班了之后就不管我了。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回暖了，还是今天是周五的关系，店里的甜点卖得特别快，天才刚刚黑东西就基本卖完可以收拾一下关店了。
这个时候闲下来，我一个人坐在店里，拿了一小盒冰淇淋用勺子慢慢挖着小口吃着，一边发着呆，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放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一幕。
昨天的记忆戛然而止，没有看到后续，但是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那样子的选择……简直跟经典的火车司机的困境一样令人为难啊！
“啊，今天这么早就关店了么？但是我的草莓巴菲不能赖掉啊。”
“放心，给你留着呢……”我一边回着，一边抬眼瞥过去，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突然愣住。
……啊，等一下。
他会照做的。
因为那是松阳老师所想要的。因为这不是一道二选一，这是一道已经有答案的执行命令。
敌人给出的并不是二救一，而是在和老师一起死，与杀死老师让同伴得以生存中做出选择。
那么……他会选择吉田松阳所想要的……杀死对方，让同伴有生存的可能。
在想通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心脏跳动速度过快，心跳声清晰可闻，四肢逐渐开始发麻。
“银……”说出的名字没有喊完就停住了，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发不出来，不受控制地开始大口呼吸，窒息感却没有丝毫缓解。
“喂，千咲，你没事吧？”坂田银时表情一变，快步走过来，“怎么了？要叫救护车么？”
我抓住对方的手臂获得支撑点，开始觉得头晕目眩，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糟糕……这种情况……
需要冷静点，缓过来……
纸袋，或者其他什么的来过渡一下呼吸……
我抬眼望向近在咫尺的人，眼眸一沉，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站起来凑上去吻住试图掠夺对方的空气。
对方一开始还有躲闪的意思，我心中泛起一丝不满，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更贴近了一些。
这下子对方倒是不再挣扎了，而且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开始乖乖地配合渡气给我。
大概一分钟过后，我的呼吸逐渐平稳，理智也开始回笼，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窒息的操作。
……我TMD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回过神，立马松手一把把人推开，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撞到了椅子。
嗯……这个时候就需要找时光机……不对！要出去买包烟抽一根冷静一下！
不过没等我走出去两步，手腕就被抓住了。
“喂，我说你……”白发青年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红眸瞥过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用完就丢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第78章 共情
“……首先, 不是用完就丢，你说得也太难听了。”我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用难得示弱的语气道, “其次……再给我一点时间。”
还差一点点，再多一点点时间，我就能找到答案了。
白发青年定定地看着我半晌，缓缓松开手：“别太久啊。”
“……嗯，会很快的。”我揉了揉手腕被抓到的地方，轻声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我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去买烟抽, 而是把食梦貘提溜过来。
“嗯？蜃龙大人么？”食梦貘被我抓起来之前还在发呆，呆愣了一下之后开始挣扎, “别把我倒着提过来啊！”
“啊，抱歉。”我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了一句, 把它放正，“今天依旧要麻烦你了。”
“可是蜃龙大人你不是说要休息两天么？”
“你不知道出尔反尔这个词么？”我抬手屈指弹了对方的额头一下，恶狠狠道, “还有，今天你只需要帮我打开别一起去了！我怀疑都是你的存在才一直往噩梦那边跑！”
“人家本来就是吃噩梦的物种啊……”食梦貘委委屈屈地捂着额头，“而且你一个人没问题么？我是以人类负面情绪所累积的噩梦为食，而您的话毕竟和人类呆在一起太久了, 自己去的话很容易被人类的情绪影响的。”
“没关系。”我没有丝毫犹豫。
食梦貘一愣：“蜃龙大人您……很急切的样子？”
“啊……算是吧。”我露出一丝苦笑。
不急不行啊……我快要隐瞒不下去了, 也无法做出和平日一样的掩饰来。对方又不是什么天然脱线的人, 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了。
所以……我必须要抓紧时间确认对方的愿望是什么。
这天晚上，我只让食梦貘帮我进入，然后就把人一脚踢出去了自己呆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食梦貘不在的关系，这一次我很顺利地看到了后续的场景。
在逃脱追捕之后，他最后的落脚点是一处墓地，在吃了他人墓前供奉着的馒头之后，在坟墓前对着死人立下了誓言，最后在死者遗孀经营的酒店的二楼租房，开始了万事屋的生意。
而我……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再次出场。
作为一个委托者上门，去调查杀害朋友的凶手。
以及……在妖刀事件里，与人并肩作战。
虽然场景都变了，周围的人物也变了，我所做的事情和说过的话基本没有变。
……啊，也不对。至少在这个家伙的记忆里绝对是给我加了柔光特效了。感觉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恋爱滤镜。
“什么嘛，这个人……”我露出苦笑，“这样子的话……我岂不是都不能用这些都是假的来当做借口了么……”
不过，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我想我明白对方的愿望是什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准备离开梦境。
大概一小时后，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自己看过了第五遍的记忆，内心毫无波动。
……妈妈！我在别人的梦境里迷路了！我现实中可没有路痴这个属性啊！
这就是食梦貘说的可能会出问题么？！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个没用的呆逼幼崽！
我在内心哀嚎着，认命地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如果不能中途脱离的话……就试试看走不走得到尽头吧。
在接下里的过程中，我总算明白了食梦貘口中的“很容易被人类的情绪影响”是怎么回事。
明明我只是个旁观者，却能感觉到那汹涌的情绪传递过来影响了我，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感同身受，好几次差点透不过气来。
在终于走到尽头的时候，我才缓缓地吁了口气。
内心的疲倦感一下子袭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知道这个时候最佳选择是脱离梦境好好地去休息一番。但是这个时候，我想做点别的事情。
夕阳之下，空中的秃鹫盘旋不散。
白发的孩子坐在尸体堆上面，单手抱着不知从哪具尸体上拔下来的□□，一边啃着沾染着血迹的馒头一边望着夕阳。
我走过去，对方一下子警觉，跳起来拔出刀对着我。
“哟，银时。”我并没有在意这点，而是就隔着一定的距离，蹲了下来，与对方平视着，“有些事情无法在外面说，就只能在这里说了。”
对方不明所以，在一瞬间的困惑之后，脸上的戒备更浓，双手握着刀柄，还带着点威胁性地往前伸了一些。
“虽然你会经历很多，鲜血、痛苦、绝望，失去恩师、同伴、守护的理由。陷入迷惘、孤独、愧疚……”我抬手握住对方挥过来的刀刃，面上露出一丝无奈，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不过，或许是因为自己失去了一切，所以你会发了疯一样去保护别人最珍贵的东西。因为自己知道失去的可怕，所以不想让别人留下和自己一样的回忆……你会成长为一个温柔过分的混蛋天然卷。”
我握着刀刃的手用力了一些，刀刃划破皮肤，鲜血顺着流了下来。
小少年一愣，脸上划过一丝无措，想要收回刀，我顺势松开手。
“明明是最有资格憎恨这个世界的人，你却选择了守护。”我自顾自说着，也不在意对方到底有没有在听，脸上泛起温柔的神色，声音也跟着放轻，“所以，不用害怕，之后会有新的同伴站在你的身侧，和你一起守护着。”
对方手中的刀并没有彻底放下，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我，红眸里写着不解。
“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只是我的自我安慰式的排解。”我将受伤的那只手伸过去触碰对方的脸颊，他愣了一下，绷紧了身体，但是没有躲开。我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扩大了一些，“抱歉，因为我的自大和无知，一开始忽视了很多事情。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所以现在，轮到我了。”
***
我醒过来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直到食梦貘的喊声将我唤回神智。
“喂！蜃龙大人！您有在听我说话么！”
“嗯？抱歉……”我抬手揉揉眉心，“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说，您完成任务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吃……”
我没让它说完，一把拎起它，与他的一双小眼睛对视着，现出金色竖瞳平静地警告道：“敢碰他的话我就杀了你。”
“……”食梦貘抖了一抖，立马挣扎着跳下来锁到角落里，“不吃就不吃嘛，干嘛那么凶……那您之后还要继续入梦么？”
“就到此为止吧。”
“嗯？”食梦貘一愣，“为什么？”
“我已经……找到答案了。”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维持着坐立的姿势不动，声音也有些飘忽，“呐，食梦，你之前说的……撕裂次元空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做到么？”
“嗯？有啊。”食梦貘回答道，“次元的魔女就可以做到。”
“……听着就觉得不像是好人啊。”我叹了口气，“然后，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第79章 损失
食梦貘知道的不清楚, 后来还是阿天带我去的。
因为莫名的心虚, 我特意让阿天保密不要告诉D伯爵。
不过在根据阿天所说的方法指引着进入那家店的时候……我掌管理智的那根弦断了。
“TMD就是你们这家黑店啊啊啊啊——！”我抓狂了。
怪不得那个巧克力能那么奇怪！TMD是次元魔女卖的东西会不奇怪么？！
“这、这位小姐, 您请先冷静点……”店员很努力地维持秩序，“总之……果然是之前的巧克力出问题了么……咦？我为什么要说果然？”
“何止是出问题啊！”我揪着黑发店员的领子怒吼，十分地真情实感，“因为这玩意儿我连人都不是了啊！”
“……哎？”
十分钟，我总算冷静了下来。先向自称名为四月一日的店员道歉，然后保持着三分理智勉强听完了针对巧克力的解释。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爱神巧克力, 吃了之后会对巧克力的所有者……也就是我产生虚假的恋情记忆, 认为我是他们的恋人对吧？”我将之前听的总结了一下, “那么……这些虚假的恋情也是建立在真实记忆的基础之上？就不会有人发现不对劲么？而且这个能让人产生相应的感情么？”
“爱神会帮助你最大程度的不露陷哦。”次元魔女壹原侑子勾起嘴角笑着, “至于爱么……如果本身就理解爱这种含义的人自然会爱上，但是如果本身就不会爱或者根本不明白爱，那原本就没有的感情也无法产生。”
“这样子么……”我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