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元洲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没放糖的事儿你怎么不说了?
甘临很是满意,大口大口的吃着肉。小孩子吃饱了就犯困,不一时,她打了个哈欠,歪在陆观颐怀里就睡着了。陆观颐终于收住话头,管平波与谭元洲齐齐松了口气,那几个新来的还如痴如醉,不住的胡乱发问。眼看着又要开始,管平波眼珠一转,轻轻拍了拍陆观颐道:“甘临给我吧,我抱她进屋睡。省的你手酸。”
哪知坐在陆观颐身边的孔彰听见手酸两个字,无比自觉的把甘临抱走了。管平波瞠目结舌,谭元洲噗的笑出声。陆观颐也绷不住笑了。思想工作的方针虽是管平波自己写的,但日日念时时听,便是神曲也要暴躁,何况这玩意。但她作为将军,又得表现出特别信服此理论的模样。想借甘临遁走,却叫孔彰横插一杠子跑不成了。孔彰不明白他们几人笑什么,解释道:“呃……我只是怕大姐姐累着。”
孔彰与陆观颐之间,并没什么直接的感情。多年前的一面,彼此都快忘了模样。不是陆氏那年叮嘱孔彰去巴州看表姐,又惊闻表姐死讯,他只怕都不大记得有这么个人了。毕竟陆家人口众多,算来姓陆的表姐表妹多的是,在京中就见过无数。然此时陆氏不在了,对于她嫡亲的侄女,孔彰心里直接把她划做了要照顾的人。
陆观颐笑对孔彰道:“与你不相干,是我们女人家的小秘密。”
在座的诸位硬是反应了一下,才发觉陆观颐说的“我们女人家”是指她自己与管平波,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违和感。管平波那货不只能打,她那性格根本不像姑娘家好么!
陆观颐也怕头一回念太多,引的李恩会等人生出逆反心里,爽快的收住了话头,转而问起了西域风光。谈话这种事,说的比听的高兴。陆观颐是个很好的听众,她每一次提问,都让人想说更多。到后来,岱钦都说的手舞足蹈起来。管平波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偶或问上两句,心中慢慢勾勒着西域的景况。
甘临一觉醒来,几个人的话题还未止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大猫怀里,立刻清醒!抓住孔彰的胳膊道:“大猫猫,你会骑马吗?”
这话问的!谭元洲看了看天色,点头道:“是到了她放风的时候了,今天我逃脱一劫,交给你了!”
陆观颐鄙视的看了谭元洲一眼:“好不负责的师父!”这后爹你要不要好好当了?好容易给你争取来的机会,居然不珍惜!欠收拾!
管平波轻咳一声道:“甘临,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
甘临不服气的道:“我没有随便给人起外号,他就是猫!”
管平波道:“猫也有名字的。”
甘临立刻扭头问孔彰:“你叫什么名字?”
孔彰温和的笑道:“你可以叫我孔叔叔。”
谭元洲道:“不是孔舅舅么?”
陆观颐听见,立刻踩了管平波一脚。管平波嗷了一声:“又关我什么事啊!”
陆观颐咬牙切齿的道:“一个两个都叫你带歪了!”
孔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亦有心进一步试探管平波的性格,遂促狭的喊:“姐夫好!”
管平波大笑:“快去给我开箱子,我好给小舅子见面礼的。”
陆观颐白了表弟一眼。孔彰装作没看见,一把捞起甘临,笑问管平波:“我的马在哪里?”
管平波忙吩咐人去牵马,莫日根道:“我一起去吧,一般人只怕牵不来巴特儿。”
孔彰道了句有劳,几个人就往校场上走去。日日操练,好容易放一天假,战兵们多在屋里蒙头大睡或另找休闲。校场内空荡荡的,正好跑马。不一时,莫日根与管平波的几个随从,牵了几匹马过来。阳光下,巴特儿的金色鬃毛简直闪瞎人眼。管平波看的两眼冒光,问孔彰道:“我能骑一骑么?”
孔彰摇头:“他认得人,不肯给别人骑的。”
管平波十分遗憾,只好绕着马打转儿。伸手摸了摸鬃毛,巴特儿傲娇的打个响鼻,走开了。管平波目瞪口呆,你摸都不给摸的啊!?扭头问孔彰:“有什么能讨好它的法子没有?”
孔彰依旧笑着摇头:“他不吃生人的东西。你跟它混熟一点,它大概肯让你给刷一下毛。”话音未落,在孔彰怀里的甘临一爪子摸上了巴特儿的脖子,赞叹道:“好漂亮!”
孔彰就对巴特儿说了一大串姜戎话,而后单手抱着甘临,翻身上了马背。西域马比中原的马足足高了一个头,甘临还不曾上过这么高的马,兴奋的尖叫!孔彰见她胆子大,越发喜欢,一夹马腹,就带着在场内飞奔起来。管平波终于忍不住问李恩会:“我女儿长的跟他女儿不像吧?”
李恩会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个时候,他大概见谁的孩子,都是疼爱的吧。”
管平波不知为何,想起了她前世的家人。垂下眼睑,姐姐,在我死后,你也会难过至此么?
甘临的笑声由远及近,至跟前,孔彰跳下马,甘临顺势搂上了孔彰的脖子,嚷道:“猫猫,你教我骑马好不好?就跟谭师父一样。”
“好。”
管平波回过神,笑道:“索性连弓箭一并学了。”
孔彰道:“弓箭我寻常,莫日根是神射手,问他学最好。”
能跟主将打好关系的事,傻子才不干!莫日根冲孔彰丢了个感激的眼神,他当日一箭射死了窦春生,如今在窦家,是需要强有力的后台。遂对管平波道:“我也就弓箭能见人了。”
管平波对战兵的教育都极为上心,何况亲闺女。老师要请就请最好的!见莫日根肯教个娃娃,忙把甘临从孔彰怀里扯下来,叫她去同莫日根见礼。
莫日根慌忙避过,道:“不敢当小姐的礼。”
管平波笑道:“甚小姐不小姐的,既要拜师,就该郑重些。以后你们只管叫她名字便是。”又教训甘临道,“你想同孔将军学骑马,就得叫孔师父,再要我听见你管他叫猫,我揍你。”
甘临忙不迭的点头,又正经的给孔彰见过礼,就算是他的门下生了。莫日根微微松口气,如此,他们便在虎贲军里站住了。在心里由衷的赞了甘临一句,这孩子真可爱!
第127章 闹事&流放&买马
第71章 闹事
次日一早, 孔彰没有出现在校场。他如今职位不明,暂不想去裹乱,而是早早起来, 点了灯与几个兄弟讨论着军规。昨天夜里几人就自觉剃了光头, 又跟着孔彰这位富贵丛中长大的好生把屋子收拾了一番。天亮时分, 几人吃了早饭回来, 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雪雁,只见她立定,对孔彰利落的行了个军礼:“报告孔将军,我是后勤部长杨雪雁, 此来与将军交接琐事, 不知将军有无空闲?”
孔彰昨日才搞清楚虎贲军的职级。战兵营好懂, 与朝廷原先差不多,复杂的是其它。虎贲军除去战兵外, 还分为总参谋部、总镇抚部、总后勤部。其部长职级与副将平级, 在虎贲军内属于仅次于管平波的存在。但同级别下,等级亦是存在的。基本上就是战兵系统的副将高于参谋, 参谋高于镇抚,镇抚高于后勤。一看就是战争绝对优先的编制。孔彰为副将, 与雪雁同级, 但因虎贲军的秩序, 故是雪雁先行礼。孔彰忙回了一礼,姿势竟是八九不离十。雪雁扬起一个笑脸,心道, 怪不得她家将军惦记了这么久,果然很聪明呐。孔彰也很高兴,后勤属于文职,虎贲军内竟是武职高于文职的!不得不说,这一点令孔彰小小的暗爽了一下。他实在受够了朝廷文官的跋扈,如今看来再不用受那等酸儒的鸟气,越发觉得管平波的理念符合他口味了。
雪雁到底是后勤,与日常必须板着脸的李玉娇不同,她多数时候说话是带着笑影的。见礼毕,雪雁先套近乎道:“上回见将军,还是在巴州,偷偷躲在屋子里往外看。不曾想还有缘再见。”
孔彰笑了笑,道:“我觉得杨部长还是叫我副将比较好。”
雪雁笑嗔道:“放心,我们不会为了你外了我们将军的。”
一言说的孔彰笑了。雪雁又道:“我今日来是替你们送衣裳的。再则教你们一些洗衣叠被的法门。省的叫李司长逮住了,叫抓着打军棍。我们将军爱惜战兵,军棍倒没有打残打伤的,就是忒丢脸。”
李恩会笑问:“将领也会被打么?”
雪雁解释道:“我们军中,天大地大军纪最大。她说的话,只要有理,连将军都轻易不驳的。受罚的人员中,最高两位便是陆镇抚与潘游击。那一回是没开战前会议,导致伤亡过大。不是我危言耸听,几位还是谨慎为上的好。”
孔彰愣了愣:“陆镇抚都会被罚?”
雪雁点头道:“任何人,触犯军纪都会被罚。”
李恩会嘶了一声:“你们将军可真下得去手呐。”
雪雁淡淡的道:“陆镇抚是军人。”
孔彰道:“军中女将似乎挺多?”
雪雁摇头:“女官不少,女将只有将军一个。原先李司长她们都是战兵营的,守卫石竹盐井时,伤亡太重,将军就把女战兵都撤下来了。女子多在后勤,需要上战场的大抵只有军医院的医生护士了。”说着,雪雁眨眨眼,“若有看上的姑娘,就到我这里来申请。”
岱钦很是直白的道:“申请了又怎样?”
雪雁道:“由后勤部转告,若姑娘同意,就可以成亲了。”
岱钦又问:“姑娘不同意呢?”
“那自然不成啦。”雪雁笑道,“你看上谁了?与我说说。”
岱钦正想说,就被莫日根踹了一脚。雪雁噗嗤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是看上陆镇抚了吧。”
孔彰一个眼刀飞过去,岱钦菊花一紧,忙摆手道:“我就随便问问,别当真,别当真。”
雪雁笑个不住:“无事,我们营里一百个汉子有八十个是喜欢陆镇抚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还有谁看上的,报上名来!”
李恩会奇道:“你问这个干嘛?”
雪雁道:“打赌呀!我们军中不许赌博,但这种游戏是可以的。不能涉及钱财,但可以输赢劳动。比如说两个人打赌,赢了的那个原是要挑水的,就可以推给输了的那个人去挑。不过只能是私事,公事不能做赌注。”完全禁赌是做不到的,人类有好赌的天性。管平波只得放出个小口子,让大家伙略微过过瘾,省的憋出坏招来。也曾有人偷偷赌博,被抓着了打的打,撵的撵。但多数人还是比较老实,有能打赌起哄的事儿,也就糊弄过去了。
说的孔彰有些好奇了,问道:“八十个喜欢陆镇抚的,还有二十个呢?你们又开什么局?”
雪雁掰着指头数:“剩下最多的就是将军了,还有李司长。”
李恩会抽抽嘴角:“将军也就罢了,李司长……也有那么多人喜欢?”
雪雁摊手:“喜欢悍妇是我们苍梧的传统。李司长那么彪悍,喜欢她不是很正常么?”
李恩会:“……”苍梧多奇志!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谭元洲也来了。笑对雪雁道:“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可轮到我了。”
雪雁忙道:“后勤的都是琐事,早晚都不要紧。再则也得听你们分派好之后,我们才好安排的。”
谭元洲点点头道:“山下的骑兵营已经收拾妥当,李游击请带领两位把总去安顿吧。如何训兵练兵,想来诸位比我们都懂。至于孔将军,就得劳烦你北矿营与骑兵营两处跑了,论理副将都该呆在北矿营内的。”
莫日根眉头微微皱了下,又很快放开。分隔了他们与孔彰,还是互相牵制的意思么?那位管将军,看着大大咧咧,但心思未免太缜密了些。
李恩会不动声色的看了孔彰一眼,又被扣住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自己的势力,不被人抢来抢去呢?
刚到一个生地方,被防备是理所当然。管平波待他们已经很不错了,孔彰爽快的答道:“是。这几日,某多谢将军照拂。”
谭元洲笑道:“既入了虎贲军,你我彼此都是兄弟。我虚长你们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谭大哥即可。”
孔彰拱拱手,唤了一声“谭大哥”,又道,“日后您叫我孔老弟便是。”
谭元洲没在称呼上纠结,而是正色道:“孔兄弟恕我直言,此番你进攻飞水,着实太急了些。我知道朝廷颇多龌龊,然则你从潭州起,就过于急躁了。留你在北矿营,为的正是离将军近,她能抽空与你多多探讨兵法。昨日我们与将军较量武艺,她远不如你,但你也莫小瞧了她。再则前日你看到了,如今练兵都是我与将军各带一队。可将军毕竟是女子,许多时候不便,正好早起你替了她,也算了却了桩事。”
雪雁忙道:“很是!日常还好,有时候下着雨,可把我们愁死了。”
孔彰惊愕道:“她竟是风雨无阻的么?”
谭元洲点头。
孔彰更加惊悚的道:“冬天也是!?”
谭元洲继续点头。
孔彰再一次被管平波震惊了,这女人猛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