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英瞥一眼女儿:“我喜欢他是一回事,但是做女婿又是另一回事了。你跟他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娱乐圈的诱惑太多了,天天都跟美女演员打交道,那些男明星长得丑的好看的,三天两头闹出轨,而且工作又忙,常常是一拍戏就几个月不着家。你自己也这么忙,那家还像个家的样子吗?那孩子七窍玲珑心,是个人精,哪跟你一样笨嘴笨舌的,又是个死心眼,你要是跟了他,还不得被牵着鼻子走?”
柯延听着母亲的话,简直有点怀疑她嘴里的曾效祺跟自己认识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人了,而且自己有那么笨吗?“妈,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周岚英说:“你要相信妈这双眼睛,过来人,看过的人基本没有错的。不过既然不是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那就挺好的,多一个精明能干的朋友总是好事,更何况他还是个大明星,能耐大着呢。”
柯延非常不喜欢母亲这种功利的心态,虽然她并没想过要和曾效祺在一起,但是被她妈这么说,心里十分不舒服,总觉得玷污了曾效祺的那份心意:“妈,你这套还是收收吧,可别当面跟人说这些,太难听了。”
“那是当然了,你当妈是谁呢。”周岚英说。
柯延本来心里对曾效祺特别感激,还有点愧疚,总觉得利用了他对自己的好感,虽然她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如今愧疚更深了,都觉得有点没脸见他了:“我去跟我爸说会儿话。”
柯孟先不到六十岁就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幸亏同事发现得及时,才救回一条命,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多院,出院后又调理了小半年,这才勉强好一点,说话还是大舌头,不过右手已经勉强可以活动了,周岚英给他准备了一个iPad,给他用来写东西表达想法。
柯延坐在床边,给她爸捏腿捏胳膊:“爸,我这儿虽然有点窄,但您安心住着,过阵子我就去找房子,搬个大点的房子。今年就不回家了,咱们全家在这里过年吧。”他们全家已经有十几年没一起过年了。
柯孟先动一下脑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和”,柯延知道是“好”的意思。柯孟先拿起平板电脑,用手指在上面写字,柯延凑过去看,他缓慢地写了几个字“别听你妈的”,柯延想到是母亲刚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爸爸也听见了,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我没听她的。”
柯孟先抬起手,点了点自己胸口,又写“听心的”。柯延用力点头:“知道。”她从小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受父亲影响颇深,性格为人处世都像他,连感情表达的方式都像,内敛迟钝,不善表达。
曾效祺终于回来了,他买了一大堆材料,油盐酱醋、大米面条、肉类蔬菜还有水果,而且都是挑最好的买,蔬菜水果都是有机的。周岚英一边收拾一边说:“小曾你也太乱花钱了,这些东西多贵啊。花了多少钱?让柯延给你。”
曾效祺笑着说:“阿姨,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B市,按说我该尽地主之谊请你们吃饭的,但是叔叔不方便,我就不请了。买点菜的钱您还要跟我计较就太见外了,我跟柯延学英语也没给过学费啊,是吧,柯延?”他扭头朝柯延挤挤眼。
柯延站在一旁不说话,他是没给过学费,但是给的东西还少么。
“那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周岚英笑着说,“小曾你和柯延去外面坐吧,我来做饭。”
曾效祺说:“我也会做饭,我帮您,阿姨。”
周岚英意外之极:“你还会做饭呢?你爸妈居然还会让你做饭!”
曾效祺笑着说:“对啊,我爸妈工作特别忙,我小时候跟爷爷住一起,他也不太会做饭,我就自己学会了。”
周岚英一听,顿时心疼起来:“我说呢,也是个吃过苦的孩子。今天不用你做,尝尝阿姨的手艺,去陪你叔叔说会儿话。柯延,快带小曾去吧。”
柯延对曾效祺说:“好啦,我妈做饭不爱别人插手,咱们走吧。”
曾效祺只好放下手里的菜:“那就辛苦阿姨了。”
出了厨房,曾效祺弯腰在柯延耳边小声说:“阿姨真好。”
柯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要是知道我妈是怎么看你的,你还能这么认为吗?她眼睛忽然有些酸胀,心莫名有些疼痛。
曾效祺本来以为柯孟先不能说话,没想到他还能交流,觉得十分意外:“叔叔,您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的,不过有很多年了,高一那年的家长会上。”
柯延只觉得曾效祺在套近乎,谁知道父亲点了一下头,用手在平板电脑上写“记得创口贴”。
曾效祺露出惊异的表情:“对,叔叔您还记得啊?”
柯孟先闭了一下眼睛。
柯延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曾效祺笑着解释:“那次叔叔去开家长会,不小心被桌子边上的铁片划了一道口子,我给叔叔拿了张创口贴。没想到叔叔还记得。”
柯孟先慢慢写:“你是唯一自己参加家长会的孩子。”
曾效祺嘿嘿笑:“是的。”
柯延的心则像被柠檬水浸泡了,又酸又软。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依靠
吃饭的时候,周岚英盛好饭菜,说:“柯延你和小曾先吃,我先喂你爸爸。”柯孟先的手还拿不稳勺子,不能自己吃饭,都是周岚英一口一口喂的,喂完了他的饭,她才能吃饭,所以总是等菜都凉了,她才吃得上。
柯延今天心情就没平静过,现在亲眼见到英明神武的父亲此刻像个婴儿一样被一口一口喂饭,情绪差点失控。一向能干要强的母亲如今咬牙支撑着这个已经坍塌一半的家,而她自己能帮的忙太少太少。她看着母亲耐心地喂饭,一边小声地跟父亲说话,母亲头顶新长出来不及漂染的头发里间杂了一半的白发,她鼻子发酸,眼圈泛红,有些哽咽地说:“妈,我来给爸爸喂饭,您先去吃饭。”
周岚英将额前掉落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不用你喂,小曾还在呢,赶紧去陪客人吃饭。小曾,你叔叔身体不好,我们招待不周,你别见怪啊。”
曾效祺赶紧说:“怎么会,阿姨您不用把我当外人,先喂叔叔吃饭吧,我们等您一起吃。”
周岚英不吃饭,他们也不吃,坐在沙发上等着,柯延不说话,只是抱着元宝发呆。曾效祺扭头看着她,觉得她随时都能哭出来,他想安慰一下她:“柯延,你……”
柯延扭过脸去,将猫放下,到厨房去收拾了。曾效祺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有跟上去,每个人都有脆弱不想人看到的一面。
周岚英喂完了饭,看着一桌子还没有动的菜,忍不住责备柯延:“延延你这孩子也不懂事,怎么能让小曾一起等着,菜都凉了。”
曾效祺连忙说:“没事,阿姨,我们也不饿,等您一起吃。刚刚柯延将菜都放微波炉热过了,还是热的,咱们吃饭吧。”
周岚英满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啊,小曾,来我们家做客,都不能让你吃顿安生饭。”
“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太见外了。我吃饭比较喜欢人多一点,热闹,有家的感觉。”曾效祺说。
柯延将盛好的饭放在母亲和曾效祺面前,小声地说:“吃饭吧。”
曾效祺端着饭碗,微笑看着她:“谢谢!”
柯延用牙咬着下唇,低头夹菜安静吃饭。曾效祺边吃边称赞周岚英的手艺,夸得她眼角的鱼尾纹就没消过。周岚英的手艺还行,虽然赶不上曾效祺的水平,但他觉得这饭更香,因为有家的感觉,还是和柯延一起吃的。
饭桌上,周岚英又低声聊起了柯孟先的病,言谈之中忧心忡忡。曾效祺不太懂这些,问了不少细节,并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
柯延则出奇地沉默,一句话都没说,曾效祺频频扭头看她,她也浑然无觉。
吃完饭,曾效便主动提出告辞:“叔叔阿姨,你们也累一天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周岚英连忙说:“好的,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柯延你送送小曾。”
柯延拿起钥匙:“嗯。”
曾效祺将装备都穿戴好:“那我走了啊,叔叔阿姨再见!你们后天要去医院对吧?我要是没工作的话,就过来送你们去医院。”
周岚英连忙说:“千万别来,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曾效祺没再说什么,因为柯延已经开门出去了,他在电梯外追上柯延,关切地问:“柯延,你没事吧?”
柯延仰起头,将几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发现电梯还在某个楼层迟迟不动,便转身快步走向了安全梯。曾效祺赶紧追上去。
柯延进了安全梯,下了几级楼梯,突然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肩膀不住地抖动。曾效祺第一次见到柯延哭,还是这种静默无声的哭法,心脏疼得跟抽筋似的,他在她旁边坐下来,伸手搂住她瘦弱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柯延,柯延,别哭,啊,没事的,叔叔会好起来的,不哭了。”
柯延靠在他怀里,忍不住抽泣出了声。
曾效祺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叔叔那么好的人,肯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能将他治好的。”
柯延哭了好一阵,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哽咽着说:“我怕,怕我爸好不了。”柯延了解父亲,他一生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一辈子受人尊敬,如果真的好不起来,这种屈辱的毫无尊严和质量的活法简直比死了还要令他痛苦。
“会好的,肯定会好起来的,别怕。”曾效祺安慰她。
柯延从曾效祺怀里抬起头,发现自己现在跟他的姿势特别暧昧,不由得红了脸,慌忙站了起来,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不起,我有点失控。走吧。”她抬脚往楼下走去。
曾效祺嘴角露出宠溺无奈的笑容,他其实挺希望她偶尔能这样脆弱一下,自己的肩膀就有用武之地了。
柯延下了一层楼梯,又拐进去等电梯,低着头小声对曾效祺说:“星期一你别过来帮忙了,我请假陪我爸妈去医院。”
曾效祺说:“你今天已经休息一天了,明天周日,在家陪陪二老,周一就该上班了吧?”他知道她工作繁忙,今天休息一天都很奢侈了。
“我明天去上班,周一休息。我想陪我爸去一趟医院。”柯延说。
“那叔叔上车不太方便——”
柯延打断他:“我查过了,可以坐地铁过去。地铁有升降梯,比自己开车方便。再说我爸可能也不只去一次医院,你能帮我们一次,不能次次都帮我们。”他们这儿离地铁站有四五百米的距离,总体而言还是方便的,如果以后还需要去医院,自己恐怕也不能每次都陪着去,坐地铁的话,母亲就可以自己带着父亲过去。
曾效祺知道她说的有道理:“那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所能。”
这时电梯来了,里面还有其他人,他们上了电梯,没再说话,到了楼下,柯延拿出跑车的钥匙:“你开你的车回去吧。”
曾效祺说:“也行,回头我再给你送过来。”
“别送来了,这车你开回去,以后限号日我打车。”柯延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还开着曾效祺的车。
曾效祺皱起眉头看着柯延,没再坚持这个话题,上车之前,他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上去陪叔叔阿姨吧。别担心,叔叔是个很乐观的人,他会好起来的。”
柯延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上去吧。”曾效祺拉开车门上了车。
柯延目送他的车离开,想起刚才的窘况,脸烫得跟煮鸡蛋似的,这还是她头一回在异性面前这么失态。
回到家,母亲正在给父亲擦身体,他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身上一个褥疮都没长,不能不说全是母亲的功劳。柯延也去帮忙搓毛巾,周岚英说:“小曾走了?”
“嗯。”
周岚英说:“这小伙子人其实还挺不错的,一个大明星,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挺难得的。唉,要是不是个明星该多好。”
柯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个,不是都说了只是普通朋友吗?是不是明星又有什么关系。
星期一,柯延和母亲送父亲去了医院,早上特地赶早去医院,转第二趟车的时候还是碰上了早高峰,好不容易才上了车,还不是最挤的时段,但还是被一些人嫌弃了,觉得残疾人就不该这个时段出门的。柯延母女都觉得挺憋屈的,周岚英说:“下次我早上五点出门,总不能还这么挤吧。”
柯延说:“妈妈,咱们家那条线六点才始发呢。”
周岚英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到了医院,因为提前挂过了专家号,看病倒还算顺利,做完检查,医生说主要配合针灸和药物治疗,一周过来看五次,无需住院。也就是说,每周要过来五次。柯延想想都觉得头大,她不能每天都陪着一起来吧,母亲一个人要怎么办呢?
下午柯延又回研究所上班了,快下班的时候接到小夏的电话:“柯姐,曾哥让我给你送车过来,你在单位还是家里?”
柯延惊讶地说:“不用了,车不要再给我送来。”
小夏说:“这是曾哥交代的,除了车,还有别的。我给你送到家里去吧。”
“别,我在所里。”柯延忍不住皱起了眉,曾效祺这是干嘛呢,不是说好了车不要再送来了吗。
“那我到所里来找你。”小夏说着将电话挂断了。
柯延有些无奈地看着手机,如果是曾效祺自己送来的,倒是可以一口拒绝,偏生他叫了助理过来。小夏很快就过来了,显然是到了附近才打电话过来的,柯延送所里出来,小夏说:“柯姐,曾哥让我把车给你送来,还让我给你送房门钥匙过来。他帮你在医院附近租了套房子,离医院非常近,走路就可以到了,不用挤车。”
柯延:“……”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监控器啊。过了一会儿,柯延才说:“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