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都无法忍心伤害他,楚随珠也不例外,她笑着跨进房门,“房间里好玩吗?”
这个房间要比楚随珠那个房间要大一点,房间靠着墙角摆了张同样是长板凳和木板搭起来的床,床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两床薄薄的被子,一个底下还放着石头架起来的柜子歪歪的靠着墙边,一个大大的木箱子则放在同样是两个板凳架起来的地方,板凳下放着一个类似于便盆的东西。
房间同样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因此房间里暗沉沉的,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倒是窗子下面,放着一个小板凳,从高度来看,楚隋珠又看了眼个子小小的毛蛋,应该是毛蛋会扒着窗子往外看吧。
毛蛋虽然还小,但是关在房间里几年,心思难免比较敏感,他跟在楚随珠后面,仰着小脸看她,听到姐姐问在房间里好玩吗,他想说不好玩,但是想到妈妈以前说的话,他又低下头,小声说道:“好玩。”
毛蛋这么小的孩子楚随珠怎么会看不透,这句好玩里面的低落她听得清清楚楚,“真的好玩吗?毛蛋有没有说谎?”她蹲下来,直视着毛蛋。
毛蛋抿了抿唇,眼睛不看楚随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毛蛋是不是经常从窗子里看外面?”楚随珠眼睛看向窗下那个小凳子,上面还有鞋子踩在上面留下来的泥土。
毛蛋没想到姐姐看到了那个凳子,他毕竟还小,知道妈妈不让自己出去,是因为姐姐,所以他一方面喜欢姐姐,一方面又害怕姐姐,听到姐姐这么问,还以为姐姐不让他看呢,大大的眼睛一红,一颗颗滚烫的泪珠就顺着滴落下来,带着哭腔的奶音随之响起,“毛蛋再也不看了,姐姐不要讨厌毛蛋,毛蛋马上把凳子扔出去,姐姐不要不喜欢毛蛋。”
楚随珠一愣,手忙脚乱的给毛蛋擦眼泪,“怎么啦,姐姐只是问一下,没有不喜欢毛蛋哦。”
毛蛋闻言,眼睛瞪大了看向楚随珠,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真的吗?"
楚随珠心知毛蛋性格敏感,这种时候一定是不能有迟疑的,所以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以前是姐姐不对,姐姐在这里要跟毛蛋说声对不起,毛蛋原谅姐姐好不好?”
毛蛋的眼泪渐渐收住,他的眼睛也越睁越大,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倒映出楚随珠真挚的脸,良久,他小小的身子扑进楚随珠怀里,脸也埋进她怀里,小小的声音传来一个字,“好。”
楚随珠低头看了眼怀里小小的毛蛋,白嫩的小脸蛋团团的,又软又暖,伸出手环住这个瘦小的孩子。
……
解开了毛蛋的心结,楚随珠亲手把他牵出房间,陪他在院子里玩了会,再度走向了浓烟滚滚的厨房。
这次还好,火已经烧起来了,而王玉兰正睁着被熏得通红的眼睛切菜。楚隋珠扫了一样,知道她今晚是要做什么菜了。
看着王玉兰瘦伶伶的胳膊提着一柄大菜刀,总有种要从她手里脱落的错觉,楚随珠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
晚饭一如既往的难吃,王玉兰做得干煸菇子,有一半都煸糊了。吃完了饭,天也暗了下来,跟尚食大陆一样,平民烧不起油灯,晚上会早早的睡觉。
躺在床上的楚随珠,想着明天要再上山一趟,看看自己今天下的套子有没有收获。
不过第二天一早,王玉兰走后,一个人出现在了院门口,打断了楚随珠的计划。
“你……”楚随珠皱着眉,神色冷淡,门口一位眼睛前面挂着一个黑色眼镜的青年,站得歪歪的撑着院门,身上穿着蓝白色条纹运动衫和运动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鞋子,还顶着一个油头。
这在现在是极其潮流的扮相在楚随珠眼里只有一个字,丑。
青年没察觉到楚随珠眼里嫌弃,他把眼镜往下一勾,睁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下楚隋珠,就在她忍不住想摔门拍她脸上的时候,青年又把眼镜一推,扯着嘴角不耐烦的说道:“这不是没摔死吗?奶奶叫你去过去一趟,真是,这么点事还要让我来叫。”
楚随珠抖了下眉毛,奶奶?就是那个伙同大伯把自己一家赶出来的奶奶?
她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了下这个青年,那这个应该是大伯的儿子?
“好的,我马上过去。”她应道。
楚成国嫌弃的嗤笑一声,“管你去不去。”说罢,转身也不管楚随珠,手插在兜里,歪歪斜斜的往前走。
楚随珠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这欠揍的样子,真的很想打他啊。
叮嘱好在看到这个男人就躲回房间的毛蛋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她就快步跟上他,没办法,没继承记忆,她连地方在哪都不知道。
他们住的老房子是在村子里比较偏的地方,前后只有五栋房子。他们家和陆翠翠家在最靠后那块。而要想去大部分村里人住的地方,则需要走过一片大水塘。
而楚大伯他们鸠占鹊巢,也就是楚随珠这个身体的爸爸楚二做的房子就在整个村的正中央,也是整个村最为气派的房子,房子有两层楼,青砖碧瓦,门口还有一个被围墙圈起来的院子,房子两边还各做了两间平层。一侧是厨房,一侧是浴室加厕所。
楚随珠跟着楚成国跨进油漆刷成红色的气派大门时,眼睛边打量,心里边叹气,这房子虽然看起来没有美感了一点,但住起来可比那个小土胚房舒服多了。
还没等她打量完,一柄大扫把就直冲她飞过来,楚随珠敏锐的往旁边一闪,扫把砸在还未关闭的大门上,发出‘嘭’的一声。
楚随珠冷淡着一张脸往扔扫把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尖锐。
扔扫把的是楚大的小女儿楚丽丽,她之前听说楚随珠因为修缮房顶摔下来昏迷不醒,可是高兴了好一会,结果要咽气的人居然又醒了,可把她恨得牙痒痒。
要说楚丽丽跟楚随珠其实是没有矛盾的,但是架不住楚丽丽心眼小啊。她是楚大家里的第三个女儿,上面有一个大姐楚秀秀和一个二哥楚成国,她作为最小的,按理说应该比较受宠,但她爸和她妈都重男轻女,什么好处都是她二哥的,她没她大姐那么惨,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平时还要去地里干活,但总要分担点的。不过她惯会偷懒耍奸,跟她懦弱胆小的大姐一说,就能让她大姐帮她干了。
但这还不满足她,因为有个楚随珠做对比,楚随珠她爸楚满荣虽然是老二,但人很机灵,从小学木匠,哪怕是吃大锅饭的年代,他偷偷摸摸给需要的人家做家具,也赚了不少钱。他还跟着老猎人学了一身打猎的本领,经常在晚上,上山去猎一些山鸡野兔啥的,拿去倒卖,还组成了一个固定的团伙。
楚随珠当初作为他们家唯一一个女儿,被楚二宠上天都不为过,在别人都吃大锅饭吃得面黄肌瘦的时候,楚随珠不仅隔三差五换新衣服,还能穿上谁都羡慕的小皮鞋。就连楚二爹妈也就是楚随珠的爷爷奶奶不喜欢丫头片子,也拦不住楚满荣自己愿意宠。
你说这能不让在家里想吃个鸡蛋都能被打一顿的楚丽丽羡慕吗?哦,楚丽丽压根就不是羡慕,她是嫉妒,每次看到楚随珠穿新衣服,新鞋子,就嫉妒得发狂。
后来楚二出了事,她们家占了这个大房子,楚丽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楚随珠房间的锁撬开,把衣柜里的衣服鞋子全部据为己有。
而她对楚随珠的不喜欢已经根深蒂固的,哪怕楚随珠已经从备受宠爱,变成了一个没爹的倒霉蛋。
眼看着不喜欢的楚随珠进了自己的家门,正在扫地的楚丽丽眼睛一转,手中的扫把就直冲楚随珠而去。她都已经想好了,要是待会奶奶说她,她就说自己是不小心的,谅楚随珠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扫把不仅没砸到楚随珠身上,这死丫头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让人无端端生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年代文中不可缺少的反派出现,嘻嘻嘻嘻
第9章
朱秀芹撑着一根拐杖,腿脚利索的从宽敞的堂屋里踏出来,就看到老二家的楚随珠正瞪着老大家的楚丽丽,再看楚隋珠身后的扫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着痕迹的暗横了眼楚丽丽,个不成器的东西。
被奶奶那一眼瞪得瑟缩的楚丽丽这才反应过来,她撇了撇嘴,没敢顶撞。
楚成国是没注意到这里面的机锋,看到妹妹一个扫把扔过来,差点把他砸到,倒是心头的火窜起来了,“楚三丫你怎么回事,要是把我这身衣服弄脏了,看我不打死你。”
“就是,把你哥衣服弄脏了要你好看。”朱秀芹上前拍了拍楚成国的衣服,被楚成国不耐烦的推开也无所谓,反而低声问道:“二蛋,是不是饿了,饿了奶奶去给煮个荷包蛋。”
楚成国伸手把自己眼镜小心翼翼的取下来,看看镜片上有没有沾灰,听到这话只是点了点头,“让三丫去煮。”这是还记恨楚丽丽差点把扫把扔他身上的事呢。
朱秀芹马上一个拐杖抽在楚丽丽身上,眼睛一瞪,“还不快去。”
楚丽丽怎么着都没想到本来是想为难楚随珠的,结果却遭殃到自己身上。但她这时候却不敢说什么,只能在路过楚随珠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楚随珠始终面色平淡的看着这一系列事情,心中毫无波澜。
朱秀芹还想再问问自己大孙子还要吃什么,再次被不耐烦的推开之后才放弃,转头看向木桩子似的站在门口的楚随珠,面容一板。
对于老二家的这个孙女,她是不太喜欢的,一是因为她的孙女,不是孙子,二是因为她是王玉兰生的。王玉兰是什么人,资本主义家庭出来的女儿,当初老二说要娶王玉兰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同意,没用,老二不是老大和老三,自己就是个有主意的。
没办法,忍气吞声的看着这个二儿媳妇进门,她倒是卯足了劲想着折腾,但那时候已经分家,想折腾也折腾不了。这下她的气只能憋着,发都发不出去。
再加上这个二儿媳妇,生了个女儿之后,肚子一直就没动静了。她倒又想说教说教,老二却护得紧紧的,她连个边都沾不上。
好不容易又怀上了,随着生了个儿子一起传来的消息是,老二在山上打猎,意外身亡了,老头子因为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这下朱秀芹是彻底恨上了王玉兰,认定了她就是来讨债的,连带着恨上了她生的那个儿子,也就是毛蛋,是个扫把星,不然怎么一出生,老二和她老头子都出事了呢。
所以老大过来诉苦说想要老二这套房子的时候,她虽然觉得不好,却也没反对,甚至帮着老大把这套房子弄了过来,还把王玉兰她他们赶了出去。因为她打心底里,就恨不得王玉兰和毛蛋一块死在外面。
对于楚随珠,她也还是不喜欢的。这次把她叫过来,也是因为在听到这个孙女从房顶摔下来的消息后,当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老二流着血泪说自己都不去看看嫡亲的孙女。
老太太年纪大了,心里也挺信这些东西的,但哪怕她亏心,却也不觉得哪怕她下去了,自己老二还能找她这个老娘的麻烦。
不过为了安自己的心,还是让楚成国去把楚隋珠叫了过来,亲眼看看这个孙女是不是摔出了事。
她睁着一双眼皮耷拉下来的三角眼,眼睛里时不时闪过厌恶,这会见楚随珠冷淡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这幅样子真的跟她那个妈一样一样的。想到这,她心里不痛快了,“杵在这跟个木桩子似的,连人都不会叫了?”
楚随珠看一眼就知道朱秀芹是什么货色,能跟大儿子合伙,在二儿子刚过世就占了人家的房子,还把二儿媳妇包括孙子孙女都赶出去的,能是什么好人。不过她也不是平白过来找气受的,见老太太没好脸色,她自然也没好脸色,直接忽略掉朱秀芹让自己叫人的话,张嘴冷淡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朱秀芹还准备在楚隋珠叫人的时候摆摆谱,却没想到这死丫头连人都懒得叫,她眼睛一瞪,作势要骂,却只听楚随珠接着说道:“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毛蛋一个人在家呢。”
朱秀芹刚要骂出口的话一收,想到梦里流着血泪的老二,难得咽下了自己的脾气,嘴里嘟嘟囔囔,“那个害死你爸的扫把星死了才好。”随后她眼睛一瞪楚随珠,“你在这等着。”随后拄着拐杖往厨房方向走去。
楚随珠听到朱秀芹说的话的时候,心思一转,所以毛蛋跟原身爸爸的死有关,可是原身父亲不是已经过世4年了吗?当时毛蛋也才刚出生而已。
过世四年,刚出生?想到以前在民间听到的某种愚昧的言论,她抿了抿唇,心中生起一股郁气。
这时朱秀芹已经回来了,走到楚随珠面前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两颗小小的鸡蛋,老太太恶声恶气的说道:“别说奶奶不管你,这两颗蛋你拿着,好好养养身体。”
看着这两颗小得可怜的蛋,楚随珠嘴角一扬,都想笑出来了,这是特意挑出来的最小的两颗蛋吧。
楚随珠伸手接过来,眼眸直直的看着朱秀芹,脸上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谢谢奶奶,您对我们一家做的,我都记着呢。”说罢,转身拉开漆红大门,走了出去。
而朱秀芹目光阴沉看着楚随珠细瘦的背影,嘴里吐出几个字,“讨债的。”
沿着马路走出一百米,楚随珠手中把玩着两颗小小的蛋,边上有几户人家出来看到楚随珠,其中一个穿着红色碎花单衣的妇人笑眯眯的打招呼,“是随珠啊,刚从你大伯家出来啊。”
另一个短发的妇人伸手掐了这妇人一把,碎花妇人脸色一变,才想起来这房子应该是楚随珠他们家的。楚大伯一家事情做得不厚道,这在他们村出了名,但谁让他是村长呢?其他人看不惯也不敢明说。
楚随珠就像没发现这两个妇人之见的小动作一般,摊开手让大家看看手里拿着的两颗鸡蛋,笑眯眯的说道:“是啊,我奶奶听说我从房顶摔下来,特意给了我两颗鸡蛋让我补补身体。”
看着楚随珠本就不大的手里摊着两颗更小的鸡蛋,碎花妇人嘴巴一撇,“这算哪门子鸡蛋?”跟旁边几个妇人交换了下眼神,对朱秀芹还有楚志忠他们一家更看不上了。
收获了怜爱眼神的楚随珠拿着两颗鸡蛋光明正大刷了一路,直接让整个村私下谈论了两天朱秀芹还有楚志忠他们一家的不厚道。
占了人家的房子也就算了,孙女/侄女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上门看看,塞两颗鸟蛋样的玩意儿给谁看呢?
一时之间,村里的人更不满意楚志忠了。
这些虽然在楚随珠的意料之中,但她并没有太关注,她关注的是自己下的套子有没有抓到什么野物。
中午吃完饭,趁王玉兰去地里干活,楚随珠让毛蛋呆在房里,等自己回来再出来,随后便径直走向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