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烧或是高粱烧都可以,最好的就是高粱烧。还有,别拿一般的白酒糊弄,白酒和烧酒也有区别,不能同语而论。”
何军医一一记在心里,以前她一直以为白酒和烧酒是一样的,现在看来,区别很大。
当准备完一切之后,杨德全说:“你们都出去吧,苏丫头留下来,做我的助手。”
大家都理解他的用意,高手都有点脾气,中医更是不希望自己的医术外传。留下苏晓是因为她曾经跟他学过医,而且他也确实需要有助手。
此时的苏武杰靠在床头,被何军医用枕头垫着后背,所以并不累。
他很好奇全老爷子打算用什么方法替他治回腿伤,中医博大精深,在他腿伤这么重的情况下,竟然有希望治回来,这让他惊奇的同时,又振奋不已。
杨德全已经将一套银针消毒,让苏晓过去把另外一套的银针消毒。她这才知道,他为什么需要另外准备一套银针,原来是备用。
他解释:“等下我开始行针的时候,不能打断,所以需要备下一套备用针,以防万一。”
苏晓表示理解,一旦下针,如果被打断,会引起怎样的连锁反应,谁也猜不到。准备好备用针,以防万一,这是最好的结果。
就在这当口,杨德全已经开始下针。
中医针灸,讲究平、稳、快、准。每一针,下针的穴位要找准,下针的力道要平稳,下针的速度要快速。
他一针扎在苏武杰的百会穴,风池穴,接着他又分别在胸口,腹部,两臂,还有双腿及足底涌泉穴,都下了几针。情有益。。
苏晓在旁看着,他下针的速度太快,就一眨眼工夫,已经下了几针,看得她目瞪口呆。
如果她上手,完全做不到全老爷子的手法,这就是医术的水平。
下完这几针,他连气也不带喘的,另一套备用针,并没有派上用场。
这几针下去,本来精神奋亢的苏武杰已经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他太累,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几针下去,能让他放松精神而睡过去,对他的病
苏晓看得仔细,她知道老爷子既然让她留下来,就并没有避着她的意思,所以她一一都记在心里。
杨德全看了一眼苏晓,然后开始解释他下这几针的用意:“百会和涌泉这两大穴位,至关重要,百会主神经,下这一针,可以控制所有神经,同时也能打开经络的连通。涌泉穴主在排毒,你哥哥体内血脉瘀阻,打通经络之后,就要把经络和血脉之中的毒素排出,所以必须要下这一针。”
苏晓点点头,表示明白。
接着杨德全又开始解释其他穴位,苏晓认真地听着,一一都记在心里。
“下针容易,只要找准穴位就行,找穴位也容易,只要你把全身的穴位图记在心里,再找穴位不难。但是只找准穴位,只是初步,还得有气感。”
气感?苏晓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气感,也就是国人所说的气功。学中医,只靠行针下药,是做不到顶尖水平的,为什么同样的下针找穴位,别人不行,有人却行?就是这个道理。”
苏晓顿时明白了,原来学医还需要跟气功合而为一。
气功自古就有,一般深藏武功的人,都有内功外功之分,外功好学,只要把招式套路学会就行,但是内功却不是人人就能学会的。
今天她才知道,学医也需要讲究内外功之分。
这时她就理解了,为什么同样是中医专家,别人在看了二哥的伤势之后,只摇头说没有救了,而全老爷子看了伤势之后,却能拍板,说可以救。
这就是区别,高手与普通专家的区别。
杨德全又给她解说了一些中医知识,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杨德全将银针一一收回,放回了自己的银针囊中。
“下一步,才是我们开始治腿的关键。丫头,你要一一看在眼里,学在心里,这对以后你在行医上,有很大的用处。”
苏晓用力地点着头,连说“是”。
如果这些技术她都能学到手里,这对以后的行医确实大有用处。
试想一下,军队中什么情况最多?自然就是外伤,特别是现在正处在战争阶段,能保住一个战士的生命,能帮战士治好伤,这是胜利的关键。
这个时候,杨德全也休息够了,他开始下一步动作。
他让苏晓把五粮液倒出来,倒在一个小碗里。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之后点烧了白酒。
此时,苏晓已经把苏二哥的双腿露了出来,裤子也被撩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用烧酒,并将这酒点燃吗?”杨德全在动作之前问她。
苏晓摇头,就听他解释:“酒这东西挥发性高,而且经过点燃之后,能够渗进皮肤,然后进入经络,这对我们打通坏死的经络有好处。”
苏晓听着,一一记在心里。
这个时候,杨德全已经开始动作,就见他的手掌平坦,然后快速地抹了点燃的酒上的火焰,开始用力地拍打在苏二哥的腿上。
他这个动作,看似轻柔,似乎没有用上多大的力道,但是拍在腿上,却是“啪啪”直响。
他最先拍打的是苏二哥那只没有真正坏死的右腿,这一动作下去,苏二哥哪怕在沉睡之中,依然疼得皱起了眉头。
苏晓好奇,老爷子分明没有用多大的力量,为什么二哥竟然忍受不了疼痛?
苏武杰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哪怕在上了战场,面对死亡都不睁眼,但在在被杨德全这样拍打之下,竟然会疼痛得连沉睡中忍受不了。
看来,他那看似轻柔没有力道的拍打,其实是用了大力气的?
见她好奇,杨德全解释:“我看似没有用上力道,其实我用的是内力。内力从内而出,拍在他的腿上,看似轻柔,其实已经将力道传送至他的经络中,他自然就忍受不住这种痛感。这是因为他的右腿并没有坏死,神经还很敏感,所以能感觉到疼痛。等下给他治左腿的时候,他就未必能感觉到疼痛了。”
“所以,只要二哥的左腿有感知,那么他恢复的可能就大了几成,是吗?”
杨德全说:“不错,他越快感知到疼痛,那么恢复的可能就越大。反之,恢复的可能就越小。”
苏晓懂了,因为老爷子的内功效应,将洒中的精华输送到经络中,然后打通经络。
慢慢的,在杨德全的拍打中,苏武杰的右腿上浮现出了斑斑红点,之后这红点转变成了黑点,再然后黑点上全是经络的暴动。
这一现场,看得苏晓一阵的稀奇。
以前她跟杨德全学医的时候,并没有学到这些。她之前多数时候以看书为主,老爷子偶尔给她解释几句,所以真正意义上,他并没有教她多少,一直都是她在自学。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他在治疗的过程中,在一一给她解释,这无异就是在教她了。
她看着杨德全的侧脸,这位老人,让她敬佩,同时也在心里想着,一定要孝顺这位老人。
听说老爷子无儿无女,也没半个徒弟,此时他虽然并没有收了她做徒弟,但是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把老爷子当作了自己的师父。
“这些黑点,全部是隐藏在经络中的毒素,只有把这些毒素全部排出来,才能打通经络。”
苏晓已经拿了一本笔记,在慢慢地记录着老爷子说的每一句话。
杨德全说:“这些,你记在心里就行,不用另外记在笔记里。”
苏晓回答:“我怕忘了,好记性不如懒笔头,记着点总是好的。”
杨德全点点头,知道这孩子用心,也让他欣慰。
大概半小时之后,苏武杰的右腿已经漆黑一片,那都是经络中的毒素,排在了皮肤上。
“这毒素会在三天之后慢慢地消散,之后再拍打,毒素会一次比一次减少。”杨德全解释。
随后,他休息了一阵,又开始对着苏武杰的左腿开始拍打。
这个时候,洒已经换了两碗。
在拍打左腿的时候,苏武杰果然没有感觉到痛感,眉间的紧锁已经松开。
苏晓看得揪心,她知道只有让二哥感觉到痛感,才能真正唤醒坏死的神经,才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在老爷子的内劲之下,他竟然感觉不到半点的痛感,说明战地医院专家组的诊断没有错,经络确实全部坏死。
这让她心里很难过。
“丫头,你伤心什么?”虽然老爷子在全心治疗,但是她的表情动作,依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苏晓说:“看到二哥的左腿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心疼。”
杨德全却说:“这才刚刚起步,如果他马上就能感知到痛感,那就不是经络坏死了。不急,慢慢来,如果十天之内能让他感觉到痛感,那么他还有救。”
洒被重新点燃,这次老爷子的神情更加凝重,他拍打起苏武杰的左腿的力道,更加的轻柔。
但是苏晓却知道,看似轻柔,实际每一下都用了内力,将力道全部传送到经络里,才能真正唤醒神经。
这一拍打,花了两小时。
杨德全在拍打的时候,就像有节奏一样,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足见这位老中医的不一般。
正常情况下,连续两小时的拍打,都会受不了,但是在苏晓看来,老爷子脸不红气不喘,似乎一点也没有疲劳。就这一点,就让苏晓自叹不如。
她每场手术,也有连续两小时高压动作的情况,但是这种手术往往并不是一人进行,旁边会有助理员和副医师。而且手术的时候,考验的是精神的紧绷,虽然也很考验体力。而且,两小时的手术下来,她往往累的不想动弹,跟老爷子这一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没法比。
“丫头,你过来看。”杨德全的声音,打断了苏晓的思索。
这时,苏晓望过去,却几乎倒抽了一口气。
苏二哥的左腿,因为老爷子的内劲拍打之下,青筋暴动,条条就如老树根一样的,交错着,看着有点儿吓人。而且那些红点黑点,比起右腿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苏晓目瞪口呆。
杨德全却很满意:“第一次就这效果,不错。你哥的康复有望。”
苏晓惊喜:“真的吗?全爷爷?”
“真正坏死之后,这样拍打下去,没那么快经络会这样暴动,所以治疗有望。”杨德全说,“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再过来。你让人准备好烧酒,今天如果有烧酒,效果比现在更好,别再拿普通白酒糊弄了。”
苏晓点点称“是”。
……
跟里面的平静所不同,外面等着的人,焦急上火,坐立难安。
特别是何军医,她看似表情冷静,实则内心的焦急,无以言表。
“薇薇,别着急,全叔的医术很高,会救回武杰的。”苏父安慰。
对这个儿媳妇,苏父很满意。
冷静、懂事、漂亮,又优秀,有这样的儿媳妇,是他们苏家的幸运。
老二能找到这样的媳妇,也很宽他的心。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老二性子太硬,脾气又犟,没有姑娘会喜欢上他,本来还打算就在柳叶镇帮他找一个,现在倒是可以省了这些事。
“是啊薇薇,不用急,我们要相信全叔的医术。”苏母也劝。
苏母一开始的时候,却也着急,但现在莫名的安定下来。有全叔在,还有什么病治不好?
当然,苏母并不知道苏二哥的伤势已经严重到要截肢,如果她知道,或许就不会那么安心了。
何军医点点头,但是双目依然紧紧地盯着病房。
这都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次苏武杰的伤势太重,她再冷静的人,此时也失了平静,有些心难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童刚的话很简要,但却说到了根子上。
他说的没有错,既然要相信全老爷子,那么就要相信到底。
何军医稍微安定了一些,双手紧紧地搓在一起。
这时,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
开门的是苏晓。
门一打开,外面的人蜂涌而入。
大家有很多话要问,在看到苏晓的时候,她朝他们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转头望过去,杨德全已经收拾起了自己的行装。
他的东西也不多,就是那一套银行囊,连个医药箱都没有,往口袋一藏,没人看得出来他是医生。
他收拾完行装,就看到了外面挤着的人,说:“别都挤里面,病房需要安静,还有空气需要流通,别都堵着。”
他这一说,大家都又退了出去,只有何军医走了进去。
她是医生,又是苏武杰的对象,走进病房很正常。
苏晓并没有出去,只是朝何军医笑笑。
“怎么样?”何军医急忙问。
苏晓却不说话,只是掀开苏二哥的裤腿,他腿上的情况就映入了何军医的眼帘,她大吃一惊。
“这……”
苏晓说:“全爷爷说,二哥今天的治疗情况很理想。”
何军医不懂中医,但是看苏二哥腿上的情景,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些暴动的青筋,看着有点儿吓人,特别是左腿上的。
外面的杨德全也在回答着众人的提问,“苏武杰的病情恢复得很好,我明天再来。记得准备好烧酒,别再像今天似的,拿瓶五粮液充数,这可关系到病人的健康恢复。”
众人连连称是。
杨德全又朝病房喊:“苏丫头,送送老头子。”
苏晓应了一声,朝何军医笑了笑,就出去送了老爷子。
此时的何军医看着苏武杰一阵发呆,他还沉睡着,眉头已经舒展开了,她已经好久没见他睡得这么香了。
老爷子的医术,果然不一样。她心里想。
她一直认为,中医治疗效果慢,没有西医快速,对中医没有西医那样的热情。如今虽然没有看到老爷子露的那一手,但是看苏晓的意思,显然是有进展?她在内心中,冲击不小。
苏晓送完老爷子回来,何军医还保持着那种看着苏武杰发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