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有分量、有影响力的人为蒋妤说话,公开谴责慈善某高层居心叵测,为了一己私欲颠倒黑白,愚弄大众,践踏法律,呼吁大众将眼睛擦亮,不要再被这些满怀恶意与利益的人带了节奏,成为他们杀人的利器。
越来越多的人愤怒,越来越多的人发声,网上充斥着尽早将作恶的人缉拿归案的声音。
呼声越来越多,相关部门的压力越来越大,调查时隔近一月,勇于调查真相的人差点丢了性命,而幕后黑手依然逍遥法外,今天是蒋主播,明天又会是《真相周刊》节目组里哪个立下大功的记者呢?
这事通过星光台台长的意见与反馈,终于轰动了上层。
在一次会议上,领导单独强调并指出,决不能让勇敢揭露社会问题的这些记者继续处于危险之中,更明确表示相关部门要加快调查的脚步,争取尽快将华心慈善幕后的人抓出来,敢蔑视法律为所欲为,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最高指令下达,相关部门调查进展神速,三天之内便将风风雨雨一个月的慈善案件全数调查清楚。
调查结果中显示,蒋妤在节目中所说的一切都属实。
没有具体开支明细,所以在捐赠希望小学时所有账目并不明确,也许是华心慈善自己也明白,粗制滥造的建筑以及廉价的建筑材料容易被发现,便伙同当地部门将刚建好的希望小学拆毁。
当地的人大多是老实忠厚的农民,不明白为什么建造后又拆毁,询问村里有关部门人员,被敷衍搪塞了回来。
直到如今东窗事发。
华心慈善对外公布的数据是,五十所希望小学,共花费一千九百万,平均下来,每所小学大约是三十八万一所,然而真实价格却低到令人发指,从中牟利赚了个盆满钵满。
除此之外,也追查到前年四川地震时,华心慈善捐赠的物资,来源渠道不明,价格低廉,与此同时,四川奥斯仓库被烧一案真相浮出水面。
纵火人一改之前的口供,声称是有人指使他火烧仓库,也是有人让他刻意诬陷《真相周刊》的记者秦邵,仓库内存的物资前年就快过期了,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所以才让他把这些物资一把火烧了的。
种种缘由汇聚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死死捆住了华心慈善,并以华心慈善为中心,波及牵连人数数不胜数。
***
第一医院的特护病房外,蒋蹊穿着小病号服,被许薄苏高高抱起来,透过门上的玻璃巴巴往内看,一双朦胧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病房内病床上还处于昏迷的人。
蒋蹊记得自己躲在门外时,曾听见医生说‘还没脱离危险期之内的话’。
已经两天了,还没有醒,妈妈会有事吗?
他虽然年纪小,但从大人的脸色以及只言片语中恍惚明白了些。
大概明白那个说要带自己找妈妈的男人是个坏人,也明白是自己才让妈妈变成这样。
蒋蹊渐渐红了眼眶,转头趴在许薄苏肩头,低低问道:“妈妈什么时候才会醒?”
许薄苏抚了抚他的后背,“很快就会醒。”
蒋蹊知道许薄苏这是在安慰他,渐渐哽咽,小声啜泣起来,“都是小蹊不好,是小蹊不乖,和阿姨走丢了,妈妈才会这样的呜呜呜……”
字里行间,全是自责和委屈。
蒋蹊从小一个人相处的时间较多,心思比之同龄人要敏感得多,也比同龄人要成熟懂事些。
许薄苏看了病房内的蒋妤一眼,抱着蒋蹊回病房,他当爸爸的时间还很短,不太擅长和孩子交流,不太温柔的去擦蒋蹊哭花了的脸。
接到医院的电话时,许薄苏还在开会,电话突然,可事情万分紧急,容不得他思考斟酌,便直接从星光台来到了医院。
路上他向警方了解到了整个事情经过,也知道当时蒋妤生死不明。
他担忧愤怒坐立不安,但还是十分理智的来到了医院。
他担心蒋妤,但也明白自己不是警察,在追查绑匪这件事上,他无能为力。
蒋蹊渐渐止了哭声,抬头看着许薄苏。
“爸爸,妈妈醒了之后,会不会讨厌我,觉得小蹊是累赘,是害人精,然后就不要我了?”蒋蹊眼珠子里含着的泪摇摇欲坠,刚止住的哭声忍不住又啜泣了起来。
他是个只会找麻烦的小孩,不乖的孩子没有大人会喜欢的。
以后妈妈不会再抱自己,不会再喜欢自己,更不会再陪自己了。
到时候又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蒋蹊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趴在床上伤心欲绝哭了起来。
许薄苏没有哄过孩子,一个头两个大,且蒋妤这些天一直在特护病房内没有好转,着实让他心烦意乱。
“不许哭!”
蒋蹊被这三个字吓到了,望着许薄苏,眼底满满的惧意,一时间还真不敢哭了,却又忍不住,只敢瘪着嘴,小小声的打着哭嗝。
许薄苏见他脸憋得通红,眼眶里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簌簌往下,凝眉,“记住这次教训了吗?”
蒋蹊连连点头,“记、记住了。”
“如果以后还有陌生人和你说话,应该怎么办?”
蒋蹊想了想,咬唇,“不和他说话。”
“还有呢?”
“也不能和他走,”蒋蹊胆怯加了一句,“要待在原地等妈妈。”
说完,越发觉得自己做错了,低头,自己用手背委屈地抹眼泪,瘦弱的肩背一抽一抽的,“对不起,我错了。”
许薄苏叹了口气,揉了揉他后脑,柔和了声音,“好了,不哭了,她不会怪你的。”
才三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应该在父母怀里无忧无虑的年纪,实在不应该要求这么多。
蒋蹊抽抽噎噎地问:“真的吗?”
许薄苏更是无奈,点了点头,“嗯,真的,不信的话,等妈妈醒了,你自己去问问她,好不好?”
“可是、可是妈妈什么时候醒呢?”
话音刚落,有护士过来,欣喜道:“许先生,蒋小姐醒了。”
“妈妈醒了?”蒋蹊惊叫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一蹦而下,许薄苏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朝着蒋妤病房走去。
蒋妤因为吸入了太多的烟雾,大脑长时间处于含氧量低的状态,导致昏迷至今,终于醒过来,医生也都松了口气,检查一番后诊断没有生命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
将蒋妤从火海中救出的陆争早一天就醒了,只是一直在医院接受检查以及后续的治疗,听到蒋妤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来到了蒋妤的病房。
蒋妤刚醒,身体虚弱,头脑还昏昏沉沉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望着陆争,笑道:“谢谢你。”
如果不是陆争,此刻她只怕早已葬身火海,哪还有躺在这里呼吸空气的机会。
又一次,被陆争救了。
只是相比上次,两个人都好太多。
陆争站在离病床半米的地方,看着蒋妤手臂上缠绕的绷带,虽然将人从火海中救了出来,但蒋妤身上不少地方被高温烫伤,留下疤在所难免。
“我是警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顺着陆争的目光,蒋妤也看向了自己的手臂,打了止痛针,手臂上的疼痛并非难以忍受,她无所谓笑笑,“几道疤换来一条命,值得。”说完,她抬头看着陆争,后颈脖子上的纱布在颈脖处露了个头。
“你后面……”
陆争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将蒋妤从火海中救出时,唯一的一条毯子盖在了蒋妤的身上,后背暴露在狰狞的火海中,烧伤了好几处。
陆争故作轻松,“没事,小伤而已,男人嘛,有点疤很正常,几道疤换你一条命,值得。”
蒋妤说的话陆争原封不动还给她,蒋妤无奈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时,门口方向传来一个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妈……”
第127章
蒋蹊被许薄苏抱在怀里,一张小脸哭花了,还在门口,就着急的朝蒋妤伸着手,小腿乱踢着要下来。
许薄苏刚将蒋蹊放下,蒋蹊便小跑到了蒋妤床边,看见在外缠绕着绷带的手腕,眼底噙满了一眼眶的泪,小心翼翼握着蒋妤没有受伤的手,哽咽道:“妈妈,妈妈你疼不疼呀?”
看到蒋蹊,蒋妤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反握住蒋蹊的手,笑道:“妈妈不疼了,你呢?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宝宝没有受伤,”蒋蹊趴在床沿上,将脸颊贴在蒋妤手背上,眼泪哗哗的流,“妈妈对不起,宝宝错了,不应该和不认识的叔叔说话,还跟他走,以后宝宝再也不会给妈妈添麻烦了。”
蒋妤看了眼一侧的许薄苏,许薄苏点了点头。
蒋妤以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抚摸着蒋蹊的头,无比温柔,“好,妈妈知道了,妈妈原谅小蹊了,不哭了好不好?”
蒋蹊抬起头可怜兮兮看着蒋妤,瘪着嘴,尽力将眼泪憋在眼眶里,用力点了点头,“妈妈你放心,小蹊会快点长大,然后保护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那些坏人伤害妈妈的!”
看着蒋蹊信誓旦旦的脸,蒋妤失笑,在那胖乎乎的小脸上捏了捏,“好,妈妈等小蹊长大的一天。”
就在蒋蹊黏在蒋妤身边说话时,许薄苏的目光从蒋妤身上转移到了病床边的陆争身上。感受到许薄苏的目光,陆争回望过去,猝不及防间,两人目光平静对上。
许薄苏与陆争两人脸上毫无表情,最基本礼貌的点头示意也没有,只因为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莫大的敌意。
病房门被推开,一名护士端着托盘进了房间,“病人要换个药,你们先出去。”
蒋妤没注意到许薄苏与陆争两人的暗涌,在蒋蹊头上摸了摸,“小蹊先出去,等妈妈换药了再陪妈妈,好不好?”
蒋蹊乖巧点头,随后又对来换药的护士说:“护士姐姐,待会你给我妈妈上药的时候,麻烦你轻一点,谢谢你。”
护士笑盈盈看着蒋蹊,“姐姐一定会小心的。”
“谢谢姐姐。”
蒋蹊松开抓着蒋妤的手,来到许薄苏身侧。
许薄苏将目光在陆争身上移开,躬身将蒋蹊一把抱在怀里,离开病房。
陆争看了蒋妤一眼,“你好好休息,之后我再来看你。”
蒋妤点了点头,看着陆争离开病房。
护士小心替蒋妤解开绷带,熟练换药之余和蒋妤说着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蒋主播,您儿子真可爱。”
“谢谢。”
“您也放心,您儿子身体很健康,这次这么大的事,真的是万幸。”
蒋妤也沉沉呼了口气,“是啊,万幸。”
蒋妤知道,这次如果不是陆争,不仅是她葬身火海,只怕蒋蹊也没这么容易获救。
上辈子她欠陆争太多,原本以为这辈子离他远一些,他就会平平安安相安无事。
可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欠的,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还不清了。
病房门外的走廊里,许薄苏抱着蒋蹊与陆争对峙着。
“我了解了这次事件全过程,作为蒋蹊的父亲,我很感谢陆队的舍命相救。”
陆争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我只是做了一名警察该做的,许副台长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许薄苏拍拍蒋蹊后背,“小蹊,说谢谢。”
蒋蹊在许薄苏怀里很乖的冲陆争道谢,“谢谢叔叔。”
陆争眼神微眯,因为伤势,脸色略显苍白,这也使得他的表情稍显阴翳,“不用。”
“我看陆队身上还有伤,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回病房慢慢养伤的好,蒋妤这,我会安排。”
他明白许薄苏说这话的意思,许薄苏是蒋蹊的父亲,有蒋蹊在,许薄苏即使和蒋妤之间的关系再差,也是有羁绊的。
不像他,一个外人,局外人。
“陆争,”身后一个凝重的声音响起,“医生到处找你,你不在病房在这干什么?”
几人双双回过头去。
许薄苏意外挑眉,“陆台长?”
来人是陆台长。
在听说陆争的英勇事迹后,陆台长第一个赶到了医院探望陆争的病情。
陆台长走到陆争身边,笑道:“我倒是忘了,许副台长也在这。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陆争。”
许薄苏心照不宣点头,“原来如此。”
陆台长看着许薄苏怀里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睁着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无知无畏地看着他,笑道:“这就是蒋妤的儿子?”
蒋蹊也不怕生,礼貌看着陆台长,脆生生道:“叔叔好,我叫蒋蹊。”
“真乖。”陆台长摸了摸蒋蹊的头,“鼻子和嘴像妈妈,眼睛……像你。”
说完,陆台长看了眼蒋妤所在的病房,“蒋妤醒了?没什么事吧?”
“嗯,没什么大事,护士在换药。”
陆台长沉沉叹了口气,“没事就好,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替我像蒋妤问声好。”
“好的。”
陆台长将目光转向陆争,怒其不争,“回去!”
陆争没多少表情,转身便离开了。
两人走后,蒋蹊抱着许薄苏的脖子,低声道:“那个叔叔是救我的叔叔吗?”
“嗯。”
“也是救妈妈的叔叔吗?”
许薄苏凝眉,极不情愿嗯了一声。
“那我之后可以去看他吗?”
许薄苏面上一僵,“你喜欢他?”
蒋蹊虽然小,但也隐约感觉到许薄苏对那个叔叔有意见,他压低了声音,说:“他救了我和妈妈,我去看看他,不是应该的吗?”
“不用去,”许薄苏眼神稍显阴翳,“你还小,爸爸会替你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