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石头与水
时间:2018-09-08 07:45:31

  好吧,秦殊的架子也没那么大。见容扬识趣,秦殊偷偷抿嘴一乐,款款的伸手过去,却是将落容扬掌中时,忽地生坏,啪的打开容扬的手, 就要自己下车。结果,打人的手却是被容扬顺势腕间一沉, 转而一覆,自然而然的握住秦殊柔软素荑。秦殊发坏没成功, 轻哼一声,只好翻个白眼, 随容扬下车。
  容扬小声提醒她, “名媛界的颜面。”
  于是, 秦殊免费送他个更大白眼。容扬低笑出声, 原站在台阶上的西装燕尾的男人已是满面笑容的迎上前,笑道,“容先生,您好。”
  容扬与来人握手,“田秘书长怎么在外头。”
  “韩市长让我来迎一迎容先生。”田秘书长这般殷勤客气,秦殊都有些意外,毕竟,能做到秘书长的,必然是市长心腹。容扬再有钱,也是商人,就算与南京政府关系密切,但北平市长这般,也有些不同寻常。秦殊不明白这里头的原因,就听田秘书长那张蜜语已经赞到她的头上,“这位国色天香的小姐赏光,真是我们舞会的荣光。”
  秦殊脸上是一种矜持中带着一丝骄傲的神色,“您太客气了。”
  这位田秘书长亲自引着容扬进去,秦殊就发现,这次的舞会倒不只是政府的人,竟还有军方的人。当然,人家也没穿军装过来,可军人那种独有的气质,秦殊一看就知道。容扬便是不论及身份,只凭脸也能成为舞会的焦点,他甫一进大厅,便不知吸引多少莺莺燕燕。容扬直接过去与韩市长打招呼、其他几位与韩市长一起坐的,还有一位苗师长,诸人身边皆有女伴做陪。秦殊初来北平是与人渣私奔来的,北平政界的人,她也就认识跟她爸同行的郑司长,对于韩市长雷师长这些人,秦殊是不认识的。她记得以前的北平市长并不姓韩,这位应该是后来才上任的。倒是苗师长身畔的那位女士秦殊是认识的,正是陈女士。苗师长还尤其说一句,“阿莹也是上海人,倒是能与容先生说到一处。”
  容扬不轻不重的说一句,“我与陈女士是旧识。”
  侍者端来咖啡,容扬见都是黑咖啡,为秦殊加入奶和糖,还周到的调好后才递给秦殊。然后,与其他人介绍了秦殊,“这是上海秦司长家的千金。”
  于是,原本对秦殊基本呈忽视状的诸人都给了她个眼神,韩太太尤其问,“秦小姐何时到的北平?”
  秦殊礼貌的笑笑,“我来北平有些日子了,现下在中学教书。”
  韩太太笑,“这可好,以后咱们该多亲近,这是我家思文,与秦小姐年纪相仿。”介绍自己女儿给秦殊认识。秦殊看韩小姐的目光时不时就要停留在容扬身上,想着这位韩市长除了有什么事要与容扬套近乎外,对于与容扬联姻一事恐怕也是不拒绝的。倒是陈女士今晚格外安静,一向喜欢与容扬说话的她,话都极少。
  倒是韩小姐不禁道,“上海比北平更繁华,秦小姐怎么来北平教书呢?”
  秦殊笑,“说上海繁华,是说上海的经济。但要论及文化环境,举国上下,北平独占鳌头。洋人都称北平是‘东方波士顿’,我也喜欢这里。”
  待到舞会正式开始,官员富贾、公子小姐纷纷步入舞池。
  容扬并没有留太久,跳了三支舞就带着秦殊告辞了。那些个觊觎唐僧肉的各路妖精,甚至没能沾到容扬的半根头发丝儿。秦殊在路上幸灾乐祸,“容先生也太矜持了,今天舞会上,起码一半儿的未婚小姐是为你而来,你可真不解风情,起码多坐会儿,让大家饱一饱眼福嘛。”
  容扬不与她斗嘴,同秦殊道,“你有什么东西,明天理好送到我在东交民巷的住处,我后天回上海。”
  秦殊点点头,问他,“在上海你见我爸妈没?他们身体还好吗?”
  “我以为你都忘这茬了。”
  “我每个月都有打电话回家的。”
  “秦司长还是老样子,你妈妈见我总会打听你。”
  秦殊信心满满,“那等你回去见我妈妈就跟她说,我马上就要做一番事业出来了,等我事业成功,我就衣锦还乡啦。”
  容扬多打量秦殊一眼,很怀疑她是不是太晚回家犯癔症了。秦殊却是意气风发的开始拆首饰,耳坠、项链、戒指、胸花、手链,全都拆下来放回首饰盒中,把自己那套假的戴了回去。容扬道,“留着用吧。”
  “我才不用你送,等我有钱,买更好的,用我自己的钱买。”
  容扬看她一幅不识好歹的模样,颌首,“不错,自己挣钱买花戴,好志向。”然后就别开眼,一直把秦殊送到王府仓胡同大门口儿,直待秦殊叫开口进去,容扬都没再看秦殊那浑身假首饰一眼,就令司机开车回家了。
  陈萱魏年夫妻都会看书到很晚,秦殊看他们窗子亮着灯,过去敲一下,说一声,“二嫂,我回来了。”
  陈萱在屋里答一句,“知道了,早些睡吧。”
  秦殊就回屋休息了。
  秦殊虽是住的南屋,为她用水方便,她屋里是专门置了水缸的,待到屋里,炕已是烧热的,四只暖瓶里也是满满的。
  秦殊不禁心下一暖。
  听到秦殊回来,魏年想到一事,“八月节也该给容先生送些节礼才对。”
  陈萱从书里抬起头来,“这个我跟阿银都准备好了。”
  “我怎么不知道,都准备了什么?”魏银问。
  陈萱还卖个关子,“昨儿刚拿到店里去,我们定了个盒子,明天阿年哥你带去给容先生吧。”
  “到底是什么?”
  架不住魏年一直追问,陈萱就说了,“是咱们厂里新研制出的美指油。我跟阿银商量的,连带着今年的点唇膏、除皮油、洁甲油、美指油,装在定制的盒子里,送给容先生做中秋礼。美指油这一套可以上市了。”
  魏年道,“我去厂里去的少,他们进度挺快的。”
  陈萱说,“倒是还有件事,文先生、吴教授、楚教授,还有焦先生那里的中秋礼,要怎么准备呢?”
  魏年想了想,“他们都是文人,这样,买些稻香村的糕点,前些天我收了些旧纸,只是量不多,给文先生、吴教授、楚教授分一分,焦先生那里,王府井铺子隔壁的老庄家的铺子不开了,连铺子带存货都倒给了咱家,我前些天瞧着把库盘清楚,里头有些上好锦绫。这东西,做衣裳不成,装裱书画常见。我拿些锦绫,再放几样糕点,这份儿算焦先生的。”
  这几家的走礼,都是夫妻二人一道去的。
  先去的自然是容扬那里,容扬看到化妆品厂把美指油都改良好了,笑赞一句,“做得不错。”
  陈萱道,“点唇膏的销量已经慢慢的打开局面了,美指油能搭配着颜色一起卖。”
  容扬问,“接下来想做什么?”
  陈萱很痛快的说,“美指油是前天才确定的最终配方,接下来还没确定。我和阿银商量,是做一种洗脸的东西,或者是香皂或者是牙粉。牙粉的话,大都是各药铺把持着销路和配方。现在也有许多人用牙粉洗脸,效果很不错。”
  容扬问魏年,“阿年,你的意思呢?”
  “香皂的话,大清朝的时候就有了,现在做的人很多,配方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个倒是好做。牙粉也是一样,不过,牙粉还没有香皂这么普遍。要是我们做,最好做一种全新的,别人没见过的,专门用来洗脸的东西。”魏年想了想,“不如做一种专门用来洗脸的,就叫洗面粉。”
  “这个名字不好听,可以叫洁面膏、洁面霜。”容扬随口说一句,“不过,还是先做些香皂,我们品牌的化妆品类型太少。香皂简单,先做些来卖,也多一个种类。”
  魏年表示明白。
  略说了几句,容扬接到电话要出门,夫妻二人也便告辞而去。
  秦殊则是傍晚把自己给家人准备的中秋礼送到了容扬在东交民巷的宅子,容扬并不在家,秦殊把东西放下就回去了。
  然后,今次给楚教授家送中秋礼时,倒是令陈萱有了新的灵感。楚太太一向能跟陈萱魏银说到成块儿,见陈萱过来,还问魏银怎么没一道来。陈萱说了魏银在店里忙的话,就见楚太太更用棉签沾了香油给小楚姑娘涂嘴唇,陈萱不禁道,“北京天气太干了。”
  “是啊,这入了秋,既不肯下雪也不肯下雨,我这脸上都暴皮,要不是用了你们店的猪油膏,还不知怎么样哩。”楚太太给闺女涂过嘴唇,又叫了儿子进来涂一遍,说,“就是抹了香油,一会儿就给他们吃完了,还得抹。”
  陈萱回店里同魏银说了这事,陈萱说,“上回程兄弟夫妻过来,不是程太太还说程兄弟的嘴,一到秋冬就起皮么。我见了楚太太家的儿女,也是这样。阿银,制点唇膏的时候,咱们也见过。咱们问问吴师傅张师傅,看能不能弄些没颜色的点唇膏出来,那点唇膏就有油性,用起来总比点香油方便。”
  魏银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让姑嫂二人没料到的是,真正让“思卿”点唇膏在北京化妆品界站稳脚跟的,正是她们无意中做出的这种无色点唇膏。
  “思卿”的形势一派大好,就是让秦姑娘寄予厚望的女工技术学校,手续也办好了,广告也堪登了,来打听的也不少,就是,没人肯真正花钱报名是咋回事啊!你们光俩眼过来来看一看,就能学会技术么!秦殊真是想不通死了!
 
 
第119章 另辟蹊径
  其实,着急的不只是秦殊一个, 陈萱比秦殊更着急。
  要知道, 第一次打广告的效果就不大理想, 如今这是第二遭, 没想到, 还是不理想。
  只是, 这次的没效果跟上一次的没效果还是不一样。上一次是为了宣传帽子店, 登了个夹缝广告, 是完全没有效果,意思就是,人流量没有半点儿增长。当然,这与他们登报的版块有极大关系,那会儿没钱,只能登夹缝广告,而夹缝广告, 又是宣传卖东西的广告,能有多少人看呢?
  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的广告登出去,到老宅那里打听技术学校的事儿的人还是有的。只是, 真正花钱来学的比较少。陈萱魏银秦殊三人在店里,分糖果的分糖果、分月饼的分月饼, 因为中午节有抽奖, 而且, 她们店里是百分百会中奖的, 所在,这消息传出去后,过来购物的顾客很多,有些个会算的,就来买一瓶两毛钱的汽水,然后抽走一小包糖果,虽然糖不是很多,一包里也就两块,但是陈萱她们这里的糖都是上海带回来的奶糖或者水果糖。孙燕都有些不乐意这样的顾客,陈萱笑笑也就算了,虽然利小些,还是有的赚。
  而月饼因为都是让糕点铺每来早上送刚出炉的过来,所以,分装就是自己铺子的事了。这也没什么,几人有空随手就包了。就是来不及包,只要有月饼,按照奖单上的给客人,客人多是不嫌的。
  说到技工学校的事,秦殊道,“我把这事儿跟我们学校的老师说了,他们也很奇怪,觉着十五块大洋学一门技术并不贵啊。”
  魏银俐落的把陈萱系好的月饼外再贴一条自己店的红签,签上面是印刷出来的一行花体墨字小字,茱利叶。魏银说,“昨儿我还问阿燕了,阿燕也说,十五块大洋虽不便宜,可是如果学会后能介绍工作,而且保证每月手工最少能挣到五块大洋,肯定也会花钱学的。”
  陈萱把月饼两块一组、三块一组、五块一组绑的飞快,听过秦殊魏银的话后,沉吟半晌,“肯定是哪里有问题,但是,这技术也不能说没人有兴趣,不然,不会有那些人来打听。”
  陈萱说,“你们说,会不会是学费太贵了?”
  秦殊瞪大眼睛,“一个月五块大洋还贵?”
  “阿殊,我在乡下过过日子,在乡下,五块大洋就能娶个媳妇了。北京城里的人,比乡下做工的机会多,可咱们包的那黄包车,每月固定的送完阿年哥去铺子后,还要回来接我来咱们店,这一个月,也就五块大洋。”陈萱细细的跟秦殊、魏银道,“以后做这手工一行的,也就是寻常卖力气的人家的妇人,这样的人家,挣钱不容易,一下子要她们拿出十五块大洋。对她们的家境,恐怕不是一笔小钱。”
  秦殊漆黑的长眉微蹙,“可是,降价也不是好办法。我不是说价钱不能再便宜,可这卖东西,便宜了人家就觉着东西质量不少。”
  秦殊这话不大中听,陈萱做生意这二年,也明白这道理是对的。不能因为没人报名就降价,对于家境紧张的人家而言,十五块大洋,她们觉着紧巴,可就是降为十块大洋,对于她们,仍是一笔巨款。
  魏银笑,“这也别急,咱们慢慢寻思,总有法子的。再不济,问问大妹姐能不能从老家招些人来。”说来,王大妹这名儿取得,谁见了都得叫她大妹,实际上,大妹也二十有四了,年纪并不算大。可比起陈萱几个,她就大几岁。可因她这名儿取的,大家也只能叫她大妹姐了。
  魏银这话倒是给陈萱提了醒儿,陈萱是从老家出来的,陈萱道,“要是从乡下招些人来,虽然技工学校一时开不了张,咱们的花边儿厂倒是能先酬备起来了。从乡下招工有这样好处,一月倒不用给五块大洋,一月两块钱,包吃包住,就有的是人来干。”
  秦殊对于这等行情很是震惊,喃喃,“这也忒便宜了吧。”
  魏银便是有心理准备,毕竟,三舅爷一月是三块大洋,王大妹一月五块大洋。这因是亲戚,魏家是厚道人家,所以,给的价钱也厚道。因为市面儿上在家里做佣人的,一般是三块大洋,像三舅爷这样只管给看宅子的,会更少一些。可话说回来,亲戚才更加可靠。魏家厚道,也不是没有回报。三舅爷王大妹都是勤谨人,今年种草莓,屋儿里种的草莓,三舅爷还料理不来,可院儿里种的时令草莓,三舅爷也是老庄稼把式,没少帮忙。大妹更是勤快的很,每天除了老宅的一日三餐,还有三处铺子连带着化妆品厂、还有三舅爷这里的饭,都是她来做。闲了还会帮着做家事,极用心的人。
  不过,一码归一码。
  如果是从乡下招工,陈萱不会乱开价,一则是包吃包住的成本要算在里面;二则,都是新招来的人,技术要现交;三则花边儿厂的事,招人容易,以后花边儿的销路,现在还没影儿哪,所以,前期的开销,能省就得省着些。
  如果花边儿的行情好,以后的工钱也会长的。
  秦殊是个急性子,她一拍膝盖,“就这么定了,咱们先说花边儿厂的事,这技术学校,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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