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道, “我也不愿意跟她跳, 她那样儿, 拒绝她吧, 又像是拂她面子一般。”
“以后阿年哥你可得长些心眼儿。”陈萱正色道, “别总跟她跳舞,我看她是要勾引你的。”
魏年险没叫口水呛着, 连连摆手, “你想哪儿去了。就闻小姐那样高傲的性子, 也就魏银觉着她是真心同咱们交往。再说, 咱们好好儿的, 萱儿,除了你,我可就没正眼看过别个女人。”
陈萱对魏年提出要求,“那以后也不要同她跳舞,看你跟她跳舞,我就不高兴。”
“行,知道了。”魏年笑,凑过去问,“是不是吃醋了?”
“是啊。”陈萱大咧咧的直接承认,“她第一次叫你跳舞,我就不大乐意。”
“以后再不跟她跳了。”
“宁可跟闻夫人跳。”不同于对闻雅英的厌恶,陈萱对闻夫人充满好感,“闻夫人多好,她就知道闻小姐跟阿年哥你这样的有妇之夫总是跳舞不大好。闻夫人根本没约容先生,可人家就知道这个理儿,都没用咱们找借口,就把闻小姐拦下了,这才是明理的长辈。”
陈萱一提闻夫人,魏年总有些不自在,摸摸身上汗毛,“我总觉着,闻夫人不是那么好相处。”
“没有啊,特好相处,人明理,有学问,还生得那样美丽。”陈萱简直不吝赞美,“怪道书上都说,相由心生,这话用在闻夫人身上,再错不了的。”
陈萱心生向往,“我要是有闻夫人一半的学识美丽,就知足了。”
“你这也太谦逊了。”魏年可不觉着闻夫人哪里美好了,魏年望向陈萱,“我家萱儿可是要做一级教授的人哪。”
陈萱点头,“这是我的终极理想。”
魏年伸伸懒腰,搂住陈萱的肩,“以后这种舞会,我也少去,就是魏银那里,我也同她谈一谈,跳跳舞没什么,别真的跳荒了心,咱们不比舞会上那些个公子小姐,还是要以生意为重。”
陈萱点头,“也要记得每天看书学习,学识才是一个人最终的底蕴。你看闻夫人,又有学识,又有修养。”向往了一回闻夫人,陈萱道,“今天也没能跟容先生多说话,容先生来了北京,明天我摘些草莓,让小李掌柜给容先生送去。应该再给闻夫人送一些,可惜不知道闻夫人的地址。”
“还是离闻家远些吧。”魏年摇头,“我总觉着,闻家有些怪。”
“除了闻小姐,我看闻夫人闻先生都是很懂礼貌的人。”陈萱这一口老醋很是不小,她很快想到主意,一拍巴掌,道,“阿殊很喜欢闻夫人,她肯定要去闻夫人那里的,介时先问过她,托她一起带去。”
魏年也随陈萱去了。
魏银根本不必魏年相劝,就心灰意冷的退出了社交场。
倒不是魏银突然间看破红尘,实在是有件事让魏银对社交场不由灰心。说来,这事儿并不关魏银,也不关秦殊。魏银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此事双方当事人,魏银都认得,与其中一方还有些事务联系。
这话说来就有些远了,魏银今年接了北平日报主编纪主编的委托,为北平日报画今年的月历牌。由此,倒是与纪主编熟悉了。魏银一向活泼大方,她又是做化妆品与服装生意,一来二去的,同纪太太也就熟了。纪主编身为报社主编,在北平文化界算个不大不小的人物。纪主编有一个儿子,这位纪公子如今就在北京大学念书,与韩市长的千金韩小姐交往。
这是魏银说的。
魏银并不是无地放矢。
魏银不只一次的同陈萱说过纪韩二人交往之事,就是陈萱有幸在舞会上见到韩小姐,韩小姐也多是与纪公子在一起,二人还经常在舞会上一起跳舞。就是陈萱看来,二人也是在交往中。
但是,就在那日舞会结束后,韩小姐与纪公子提出分手。
纪公子一腔痴情无处托付,当夜在家为情自尽,好在,被纪太太及时发现,纪太太简直是摧心肝,把儿子送医院也得问个究竟啊。好端端的孩子,怎么突然寻死啊?
魏银会知道此事,还是一位去店里拿定制的手包的白小姐随口说的。魏银有些意外,更有些不解,“他俩以前不是挺好的,如何突然就分手了?”
白小姐涂着鲜艳寇丹的手指随手抚摸在雪白的貂毛装饰的手包儿上,笑容甜美,红唇中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的,“门不当户不对,能算好?”
魏银有些急,“他们不是相爱么?”
白小姐唇角一弯,掠出一抹锋锐,“若不是相爱,韩小姐怎么会与纪公子来往?韩小姐堂堂市长家千金,难道会下嫁报社主编的儿子?相爱过,也就算了。韩小姐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要嫁的,必然是配得上她家门第的人家,嫁主编之子,岂不辱没了她?”
魏银想说,可是,以前俩人那样好。白小姐似是看出魏银所想,笑笑,“多少大家公子也与当今红星卿卿我我、花前月下,谁又真会娶个时下红星回家做太太?谈情说爱时恨不能挖心挖心、剖心剖肝,真正谈婚论嫁,双方斤两必要放在称盘上称上一称,门第、出身、嫁妆、聘礼,差一分一毫都不成的。”
白小姐嘻嘻一笑,告辞而去。结账时还让魏银给她打个八折,魏银道,“你这个已经便宜很多了。”
白小姐眨一眨精灵似的眼睛,“我还教你道理了哪,这八折算是道理折扣。”
魏银好悬没给这无耻的气晕,只得白她一眼,让小李掌柜再给打个折扣,白小姐方心满意足、欢欢喜喜的拿着手包走了。魏银顿觉索然无味,对于那些在舞会上认识的朋友不由多了几番思量,人家到底是面子情随口说笑,还是真心与自己结交呢?
再加上魏年劝她一回,让她收收心,不要太实在。魏银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在舞会上亦是靓眼的存在,还有几家公子哥儿在追求她,魏银就随便挑了一个来她店里献殷勤的问了一句,“你打不打算娶我?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自此,再未见那公子哥儿身影。
把魏银郁闷的,幸而她并非轻浮女子。魏银把这些事同秦殊说了,不必魏年劝她,自己对社交场便生出索然无味之感,“这舞会啊,玩乐还成,谈感情什么的,就太傻了。”
秦殊出身不同,她还真没遇到过要跟她玩玩儿的,那些追求她的男孩子,都是要跟她谈感情的。当然,前提是,大家知道秦父是上海教育司司长。秦殊人并不笨,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再加上有纪公子自杀的事,幸好人没事,倘纪公子有个好歹,纪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
哎——
再加上魏年不想她们总去参加舞会,关键是,魏年不陪着,魏银秦殊还真没胆子大到敢自己晚上出门。且又有闻夫人来京,秦殊忙着到闻夫人身边打转,也就没再去舞会了。
闻夫人说要送秦殊糕团,第二天便打发司机送了过来。且,闻夫人神通广大,竟知秦殊是租魏家宅子住,干脆一式两份,一份是给秦殊的,另一份是给陈萱的。
有闻夫人送的糕团,陈萱顺理成章的把想送闻夫人草莓的事和秦殊说了,想托秦殊一并带去。
秦殊笑,“正好,我买了清酱肉想给闻姨送去,再有二嫂这草莓,一荤一素,有如一文一武。二嫂,你不如跟我一道去,我看闻姨挺喜欢你的。”
陈萱不想见到闻雅英,摇摇头,“我才同闻夫人说过一次话,虽然很仰慕她的学识,也不好就贸然打扰。再说,我也不想见到闻小姐。”
“怎么了?”秦殊还不明白哪。
陈萱可是半点儿不瞒着的,她跟魏年正经夫妻,吃醋也大大方方的吃,陈萱说,“她一个劲儿的想跟阿年哥跳舞,阿年哥可是成亲的人。她这样可不好。”
“二嫂你想多了,魏二哥很少同闻小姐跳舞的,就上次舞会,那是头一回。”秦殊递给陈萱一块小小的糯米糕团,自己也拿了一个吃,一面吃一面说,“魏二哥平时都是跟阿银跳,有时阿银没空,他又不想跟别个女人啰嗦,也会找我当挡箭牌。阿年哥很谨慎的,也就是上次,我听说还是闻小姐请魏二哥跳的。闻小姐毕竟是闻先生的长女,她一个女孩子主动请男人跳舞,魏二哥肯定是却不过情面,才跟她跳的。那天二嫂你也在啊。”
“我不是说阿年哥,我说是闻小姐。”陈萱把个小小糕团放嘴里,软软甜甜的,味道很不错,陈萱吃到这么好吃的糕团,心情也好不少,说,“阿年哥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闻小姐跟韩市长家的公子打得火热,不可能打魏二哥的主意吧。”
毕竟碍着闻夫人的关系,陈萱不想说太多闻雅英的不是,陈萱笑,“其实我明白,阿年哥是有分寸的,我就是自己心里有些醋。
秦殊也就不再劝陈萱同她一道去了,不过,闻夫人来北京是住北京闻公馆,闻雅英有自己的住处,并未因闻夫人来京就搬回闻公馆同闻夫人同住。
秦殊送东西时,没少说陈萱的好话,把草莓和卡片亲自送到闻夫人面前,秦殊笑,“清酱肉是我去买的,北京城里最好吃的清酱肉,闻姨你尝尝。草莓是魏二嫂种的,她这草莓种的可好了,每年都是六国饭店买断的,魏二嫂不好意思过来,托我给闻姨带来尝尝。”
闻夫人一目十行的看过陈萱用英文写的卡片,眼睛里浮起一丝笑,把卡片再放回信封内,压在掌下,闻夫人笑道,“每次去六国饭店都会看到新鲜草莓,原本我以为是国外运来的,不想是魏太太种的,国内也能种草莓么?”
“据我知道的,就二嫂一个人会种。夏天的是时令草莓,如今天儿冷,便是在屋里种的,像洞子货一样。”秦殊大大的为陈萱介绍了一回种草莓的本领。
侍者端来咖啡,闻夫人递给秦殊一杯,笑道,“那天与魏太太说起话,知她英文不错,日文勉强,倒不知她还有这种草莓的本领。”
“二嫂的本事可不只是种草莓,也不只是会英文和日文,她以后是要做学问家的。我从没见过有人比二嫂更有毅力的人了。”秦殊对陈萱充满敬佩,这是秦殊的好处,她这性子大大咧咧,但是,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不媚上,更不卑下,与人交往时,倒少了些时下公子小姐那些新派打扮下的精明市侩,当然,心眼儿比较粗也是真的。
闻夫人笑望秦殊,“阿殊你现在也不错啊,我听说,你都开始办女工学校了。”
“不能算我办的,我只是在里头占一点股份,不过,我也有帮着管学校和工厂的事,只要有空都会过去看看。”说以自己的事业,秦殊也很高兴,“前些天有些分心,总是想出来玩儿,以后我得把精力多用在事业上,像闻姨你一样,能做出些自己的事业才好。”
闻夫人听她拍马屁,含笑把一碟小松饼推到秦殊面前,听着她叽叽呱呱的说起自己在北京的事业来。
此时此刻,魏年陈萱也在与容扬谈起化妆品厂扩大规模增加设备的事了。
第129章 晚宴上
容扬来北京的时间并不多, 何况,每次都是有要务在身。而容扬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听一听化妆品厂的经营汇报,可见容扬对于化妆品厂的重视。
当然, 这可能也是容扬商人身份的细致,再小的生意,容扬都不会忽视, 何况, 化妆品厂从投入到现在, 也不过半年时间,便已将投入的成本收回,并且开始赢利, 眼下魏年甚至还有扩大生产线的计划。
容扬先听魏年说了说这几个月来化妆品的销售, 整个销售数字产生大幅变化是自十月开始, 容扬直切要点, “十月的销售情况,只论点唇膏就比九月翻倍, 这里面可是有什么缘故?”
魏年道, “我们在九月就推出了无色的点唇膏, 这种点唇膏又分为两种, 一种是成年人用的,一种是孩子用的,保质期为三个月。北京的天气干燥少雨, 许多人都容易嘴唇干燥起皮, 这种无色滋润嘴唇的点唇膏推出后就卖的不错。还有就是, 阿萱她们在北京大学招到了一个化妆品代理,这位代理我们化妆品的同学售卖能力一流。她从九月份开始做,主推的是点唇膏和美指油、洁面膏三种,一直做得不错。刚开始给她的代理价是七折,在上个月我们就想重新和她签约了,这是合约内容,您看一看。”说着,魏年把合约双手递给容扬。
容扬随便翻了翻,颌首,俊雅的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不错,招到一个不错的人才。还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你们是怎么招到这样人手的?”
魏年笑望陈萱,“是阿萱她们发现的,连带着无色点唇膏,也是她们的提议。”
陈萱与魏年眼神交汇,很自然的接过魏年的话,因为和容扬很熟了,陈萱也没有过分谦虚,她实事求是的说,“其实,也是凑巧。”从店里做活动时人手不足招临时短工说起,一直说到徐柠手头儿不丰时,陈萱偶然动的提议,陈萱笑眯眯地,“阿柠是个极有志向的人,她一点儿富家小姐的架子都没有,做事情极俐落,刚开始也就是试一试,我也没想到她做得这么好。我自己也是卖化妆品的,不过,我是在店里卖,阿柠不一样,她在学校里念书,会挨宿舍推销。除了北京大学,别个大学也都去过了,还有一些纺织类的工厂,这里头女人比较多。她人能干,咱们总体的售卖量一下子就上去了。她做得好,咱们不好亏了人家,所以,我和阿年哥、阿银商量着,想重新和阿柠签的合约。按她的定货量来给她折扣,如果量大,六折、五折、四折都可以,只要她的量足够大,咱们把利润多让给她些。毕竟,找个像阿柠这样能做事还性情好的人挺不容易的。容先生您先看我们拟的合约,要是可以,咱们就这样跟阿柠签,我特想留住阿柠。”
“再有,北京这里的市场其实也就这么大了,有我们的店,还有阿柠,明年的话,主要精力会放在洁面膏、香皂,还有凝脂雪花膏这一块,点唇膏美指油经过今年的开拓,明年应该会是个比较平缓的增长,想再有大幅的突然增量,不大容易了。”陈萱眉毛微拧,“我近来也在想,毕竟,北京城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虽然还能想法子多做些活动,可总体的消费的量一定的。阿年哥说,应该着人去天津试着售卖咱们的化妆品。这法子我觉着挺好,可是,一时没有太合适的人选。原本阿柠很合适,可她得在学校念书。我跟阿年哥商量着,想试着招些售卖人员。容先生您认识的人多,要是有愿意去上海、天津、青岛推销咱们化妆品的,比招来的人更知根底。”陈萱很自然的想听一听容扬的意思,毕竟,在陈萱看来,容先生充满智慧,应该可以为他们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