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多少钱。”
“我不知道,没用过。”
“为什么不用,你家这么穷,改善下生活环境不可以吗。”
“良心上过不去。”孙芳不停摇头,死了这么多人,哪里还敢用呢。“这卡你们拿走吧,如果真像你们所说的,段上利还有隐情,查出来说不定可以作为证据。放在我这里,只能当废物了。”
钟瑶接过来,握在手里攥了攥,半晌突然来了一句,“你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她说的很诚恳。
迟隐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你刚才说会和段上利离婚,是真的吗?”
孙芳低着头,面容愁苦,“是真的,我娘家人一直在催。我先等你们查出结果再看,若还是没变,就打算离婚了。”
“我这人重视名声,不想被人一辈子戳脊梁骨,而且,不想在这呆了,等过段时间就回老家了。”
她们并没在孙芳那呆很久,拿到卡后略坐了一坐,就告别离开。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从孙芳家出来,迟隐看着钟瑶显出好身材的影子,忍不住说。
钟瑶最后对孙芳说会尽力的话,她那表情不像是作假。
“哪里不一样。”钟瑶埋头走路。
“我感觉你对孙芳很同情,而且愿意为她们努力的样子。”
“难道你不愿意吗?”钟瑶耸肩,反问迟隐。
知道钟瑶这是避重就轻的回答,迟隐无奈笑了笑,“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钟瑶抿着嘴唇,刚才一踏进孙芳家里,她内心就震撼了,因为孙芳房间的布局简直和她当初和妈妈贫困时住的地方非常相像。
她站在孙芳家里,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贫困无助,很绝望。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说出了那样听起来很幼稚的话。
两人走到了巷口,那一轮明月照耀大地,连房子的砖瓦都看得相当清楚。两个人的身影重叠,看着亲密无间。
钟瑶默默看了会,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嘴唇抿了抿,她轻轻开口,“我以前和我父母就住在这样的房间,虽然很挤,感情却很好,每天有笑有闹的。”
钟瑶仰头看天上的月亮,明月的清辉洒在她脸上,清冷极了,她继续说,“后来我妈贪图享乐,仗着长得漂亮,离开我爸,傍了个大款,然后我和她就搬去了那男人的公寓……”
“然后?”迟隐认真倾听着。
“然后……”钟瑶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
她们这时走到了崇明街的十字路口,一辆出租车迎面驶来,同时迟隐的手机响起。
突兀又悦耳的铃声打断了钟瑶的思绪,她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迟隐看了眼钟瑶,接起来电话,还没听到对方说什么,就挂断了,然后她看到出租车停下来,有个人对她挥手。
是陆远。
迟隐松了口气,抬头对钟瑶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钟瑶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这里也不好打车。”
钟瑶沉默。
陆远大步走来,人还没到跟前,就黑着脸,先把迟隐教训了一顿,“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鬼地方,你怎么跑这来了。”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再说吧。”迟隐拽拽陆远胳膊,她生怕陆远在这不顾外人在,又说一大段讨厌的话。
“一起走吧。”迟隐又唤钟瑶。
钟瑶站在阴影里的,陆远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人,他看了眼钟瑶,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就没作声。
钟瑶其实很犹豫,她不想跟迟隐走,就在她想说不的当口,巷口里勾肩搭背走来四五个男人,明显是喝了酒,走路都不稳。
“快上车。”陆远眯眼瞧着对方,厉声催促。
迟隐拉着钟瑶就上了车,陆远随后上了副驾驶,司机早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见一群醉鬼,低咒了句,赶紧倒车。
倒好车后,车子却开不出去,那四个人堵着路口了,根本开不了。
司机不敢摁喇叭,这些酒鬼脾气冲,万一闹起来惊动了别人,可不好了。
那四个人慢腾腾地走来,瞧见这辆车,指着车笑了一阵,经过时,又使劲拍车窗,叫骂不停,一个人还拦着车前头。
这里灯光暗,车后坐看不清有人,他们只骚扰了前排。
陆远冷脸看着,要下车,被司机赶紧拦住,“别别别,他们闹一会就走了。”
“那万一砸你车玻璃呢。”
“那算我倒霉。”司机摆明不想惹事。
好在,他们闹了一会就走了,临走时还在车玻璃吐了口唾沫。
把陆远恶心得不行,他回头瞪一眼缩在车后坐的迟隐,意思像是在说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迟隐愁苦地皱眉,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要不遇上混混还好,她还能说安全,这都这样了,陆远肯定饶不了她。
钟瑶打开手机看消息,微信和短信都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来自梁绪的消息。
果然,不是真心付出的同样得不到真心的回报。
钟瑶心灰意冷地关了手机。
她忽然在这一刻很羡慕迟隐,有男朋友呵护,走得路也光明磊落,不像她,满心的阴暗心思。
钟瑶借口有事,挑了个热闹的地方下车,关车门前,迟隐犹豫的会儿,抓住钟瑶的手,轻声说,“以后方便的话,你可以再向我说你家人的事。”
迟隐注意到那时钟瑶是要倾诉的,不过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钟瑶微怔,想起了什么,抽回被迟隐抓住的手,淡淡一笑,“有机会就说。”
说完,大力关上了车门。
出租车扬长而去。
钟瑶抱紧了发凉的胳膊,冷冷一笑。
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继父暗藏了龌龊心思,强迫了她,被母亲撞见,愤怒下进行了撕打。
她母亲摔下楼梯,无可挽救而死去。
然而,那男人什么罪都没有。
这样的故事,有什么可听的。
第42章
迟隐当天回去后不出所料被陆远给说了一通, 不过假日离别的氛围冲淡了陆远的火气, 他并没有说多久, 就把迟隐给扑倒在沙发上。
做了一场持久的运动,期间陆远恶狠狠地掐着她腰,喘着粗气说, “等结了婚, 你就回家吧,别在外面让我担心了。”
迟隐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顾着抓床单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去买了节礼, 下午迟程接迟隐去高铁站。两人是下午三点的高铁, 坐三个小时到站, 之后还需要乘出租车回去。
陆远当天去签合同,中午的时候聚在外面吃了一场中午饭, 等他回来后, 家里已经空了。
迟隐给他发消息说走了,又叮嘱他冰箱里的菜要即时吃,别坏了。
陆远看完消息,手机丢在一旁,靠着沙发阖眼休息。
他很久都没回江水镇了, 迟隐说那里变化了很多, 他根据她的描述想了很久, 也只是一个模糊地轮廓。
两年前三叔公就去世了,陆远本来想偷偷回去看一眼,后来工程队忙, 到底没回去。
有故乡回不去,这滋味很不好受。
陆远眯眼睡了会,醒来后,四点多,心里头闷闷的,去冰箱拿了罐啤酒,一口气全都喝了。
迟隐到了家是晚上八点多,迟丽早就和丈夫回去,就等着她和迟程到了后开饭。
迟隐父亲迟剑锋非常高兴,笑呵呵地看着回来的两个孩子,“刚才还跟你妈说什么时候来,没想到一眨眼就到了,都饿了啊,赶紧洗手吃饭。”
迟程捏捏酸疼的手腕,叫嚷着,“我都饿死了,在车上就啃了个苹果。”
听见声音,迟隐母亲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见迟程的样子,笑骂了声,回头瞥见迟隐,脸色有点僵。
“妈。”迟隐喊了声。
“别站着了,去洗手吃饭吧。”孟桂兰抿了下唇。
“妈,你过来看二姐给你买了啥,两罐养颜的蜂蜜还有裙子,给爸也买了衣服。”
“是吗,我看看。”迟剑锋搓着手,喜笑颜开。
“吃完饭再说。”孟桂兰不悦地皱眉。
池剑锋瞥见妻子的神色,赶忙打圆场,“对对,你们也饿了,吃完饭再看。”
孟桂兰做饭是很好吃的,来做过客的人都要夸赞一番,迟隐品尝着经年不变的美味,内心很复杂。
如果可能,谁不想做不惹父母生气的儿女,只是很多事情,不能妥协。
“小隐,我看着你怎么瘦了,”迟剑锋夹了一块鸡肉到迟隐碗里,“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自己身体。”
“她那工作不忙能行吗?”迟丽看迟隐一眼,神色明显不认同,“不过,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就自己受着吧。”
孟桂兰无声叹口气。
见气氛越来越沉重,迟程赶紧插科打诨,转移了话题,说起了网上看到的趣闻。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外面有人放烟火,迟程还要去见朋友,吃完饭就溜出去了。
迟剑锋和许振刚在说着话,孟桂兰收拾了下桌子,去厨房洗碗,迟隐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母女俩一声不吭地收拾着厨房杂物,厨房里只听到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水流声。
“你小姨说给你物色了个人,觉得还不错,明天要没事的话你去看看,都二十六的人了,也得考虑婚事了。”孟桂兰声调平平,一边刷碗一边一边余光看迟隐的反应。
迟隐面容平静,她就知道相亲这事她妈一定会操心的,迟隐摇头,“我不会去的。”
“也不是让你即刻做决定,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出去玩玩也好。”孟桂兰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
迟隐沉默。
她手里洗着一块抹布,冰凉的水流冲在手上,令迟隐冷静了不少。
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陆远,这时候他在干嘛,自己坐在沙发前看着无聊的电视剧?还是出去和朋友混了?
中秋本该一家人团聚的时刻,她自己撇下他回来了。
照他的性子肯定一句话也不会抱怨,只会听她的安排,等她回去的时候,然后似真似假地说想她,这样事情就过去了。
那么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迟隐想的是要在最好的时机,可她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最好的时机,这时机什么时候来她也不知道。
直到今天,她忽然意识不会有最好的时机了,家人如果不包容,无论到了哪一时刻还是会不包容。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再等所谓的时机。
“妈,我遇见陆远了。”迟隐关掉了水龙头,沉稳地说。
“你说什么。”
“这五年,我试过向前看,也找了个男朋友试着交往过,可结果证明我还是忘不了他。他一出现,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向他走去。妈,我和陆远又在一起了。”迟隐面上一片坦然,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孟桂兰一下子呆住了,反应过来后,手上的抹布向地上一扔,吼了迟隐,“你这丫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你。”
“你鬼迷了心窍了,”孟桂兰拉住迟隐胳膊,恨铁不成钢,恨她不听话,生气之下,狠狠拍了迟隐胳膊几下,“五年前你就和我们闹,现在还这样。他有什么好,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迟剑锋听见厨房传来争吵声,赶紧起身,一看孟桂兰正拉着迟隐打,赶紧把两人拉开了。
“怎么了,妈,你打她干什么。”迟丽护住迟隐,看孟桂兰气得不轻的样子,又回头问迟隐,“你说什么了,把妈气成这样。”
迟隐捂着胳膊不说话,刚才她妈是真气着了,下手没分轻重,现在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迟剑锋看女儿妻子闹成这样,又心疼又心慌,“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中秋节,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节多好……”
“你还说,都是你养的好闺女,你看看她,背着我们又和陆远混一块去了。”
“小隐,你说真的,”迟剑锋震。
惊不已,“你怎么……什么都没说。”
“说了也没意义。”迟隐淡声回答,她不寄望他们能理解。
“你……”迟丽霍地转身看迟隐,她忽然想起上次迟隐来火车站送她时说的那番话,脑子突然清醒了,“什么时候的事,上次我去你那就在一起了?”
迟隐沉默,算是默认了。
迟丽神情复杂,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听好了,你赶紧和他分手,不分的话别想回家了,”孟桂兰推开丈夫,往前紧走几步,指着迟隐又想骂,被迟剑锋拦住,“别冲动,有什么话冷静下来再说。”
“我不会分的,妈,等你冷静下来我再和你谈,我不是存心要和你作对……”
“你还不是存心,为你好你不知道,把你养那么大有什么用……”孟桂兰越说越气。
“剑锋。”
屋外有人喊。
迟丽听出了是大伯的声音,赶紧拉着她母亲胳膊向屋里走,“妈,回头再说,大伯来了,有什么事等大伯走了再说。”
她对着迟隐使眼色,迟隐叹了口气,慢慢跟在后面。
迟隐大伯现在是在镇子里派出所工作,是个所长,再过几年就退休了,今天听说迟隐回来了,就过来看看。
迟隐其实关于的事想问她大伯的,可这又是个不对的时机,就陪着聊了些别的。
一个小时后,她大伯走了,孟桂兰转身回了屋,迟剑锋看看自己的小女儿脸色也不好,便拍拍迟隐肩膀,“我去劝劝你妈。”
“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