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背景下,图书阁虽然不至于说赶超其他大书坊,却也是日进斗金。
然而其他的书坊也不会坐等不管,任由图书阁发展起来,或许再过不久,察觉到线装书好处的书商会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他们肯定也会开始仿制线装书,而且由于书坊的规模大继而压图书阁一头,所以季婵如果想要继续发展下去,死守线装书显然是不行的。她放下兔子,开始思考现代图书和古代有什么不同,除了改进纸张的制作方法外她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如果要说唐以后的文学体裁有发生什么变化的话,那大概就是现代人都耳熟能详的了,宋词元曲,还有明清的小说,都是和唐诗截然不同的,季婵的眼前一亮,瞬间锁定了小说。现代的小说发展是很迅猛的,它不仅不再是以纸质书籍来传播,甚至是靠网络和手机阅读,很多人都沉浸在作者构思的故事里,仿佛里面有一个异世界。
或许报纸和杂志还有些脱离这个朝代,但是小说就明显很适宜,季婵大致规划了一下,决定去请几个落魄的书生,这些人有一定的文学基础,而且怀揣着幻想,稍微引导一下,或许能够编造出好几个不错的故事,读书人固然有一点清高傲气,但是在金钱利益面前,想来总会有几个愿意的。
毕竟人活着,哪里还不需要五斗米的?
李婵从杨兰的本子里抽出一张纸来,开始细心勾勒着每一个故事的大概。官场黑暗?不能写,这可不是后世那个开放的时代,再者就算是后世也会有所限制;香艳小说?唔,不行,还是不能写,她可是人民教师,写这些像什么话。季婵想了想,还是决定啃老本,把后面几个朝代的名著搬过来,稍微结合唐朝背景,把该忌讳的东西的改一改,想来会得到不错的反响,或者找几个西方的励志故事,比如《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一类,同样修一修也能用。
思及此处,季婵开始奋笔疾书,准备把脑海里还记得的搜刮干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兀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季婵放下笔,起身走出隔间,会在图书阁门前停马车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李高明,其余的人都会寄放在车马行,而这人宁愿找仆人照料也不愿意放在别的地方,所以好识别的很。果不其然,她刚出了隔间,就看见李高明牵着两个小孩进了门,后面还跟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姑娘,估计是女婢。
“季娘子,打扰了。”李承乾歉意的笑了笑,道,“雉奴吵着要来这里,某也只能……”
季婵眉一挑,这人是怎么回事,当她这是幼儿园还是招待所?有事没事就往这寄孩子?而且这雉奴小朋友明显一副不愿意的别扭模样好不好?还有左手边的这个还只有三岁吧?她虽然是个小学老师但不是全能保姆啊。
李承乾抬手示意双胞胎上前行礼,两个约莫十二三岁的清秀婢女恭顺的上前给季婵行了一个福礼,脆生生道:“奴阿芙,奴阿薷见过娘子,娘子安好。”
“这是?”季婵不解的问道。
“是来照顾雉奴和兕子的婢女,若是季娘子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吩咐她们去做。”李承乾答道。
季婵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她看了看这两个小姑娘,心里叹道如果是在现代应该还在上初中的年纪吧?要是真让她们端茶送水的自己也觉得怪异,不过既然是照顾小孩的她也没有立场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李承乾将弟弟妹妹留在图书阁就走了,当然这只是在季婵看来是如此的,她不知道的是,在图书阁的周围,近百名的护卫分散开来,有的扮作小贩,有的则是购买东西的旅人,甚至还有的进了图书阁的免费阅读区,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腰间的佩刀都用布巾挡住,这一百人将整个图书阁保护得严严实实,如果有人意图不轨,估计会被他们剁成肉末。
季婵伸手去牵两个小孩,雉奴小朋友有些别扭的把手递给了季婵,而另外一个小女孩则是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十分犹豫的站在原地。
季婵蹲下来,和她平视,小女孩的眼睛葡萄似的又圆又大,小脸并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婴儿肥和红润,反倒是带着苍白,似乎是身体并不太好的样子。
“你真可爱,我可以牵你吗?”季婵轻声问道,她先是夸了一下小女孩,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很容易诱哄的,有的时候仅仅只需要一颗糖,或者是一句赞美,就能让她们开心。
小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季婵尝试的伸出双手,道,“你叫兕子对吗?你会写字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画画涂颜色,你觉得呢?”
兕子盯着季婵,小步子迈了迈,小小的手拉住季婵的衣袖,似乎是愿意让她靠近了。季婵握住她的小手,跟着她的步伐迈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嘴里不停地和她交谈。
“你知道吗,如果快要下雨的时候蜻蜓会低飞呢,蜻蜓是有着透明翅翼的小昆虫,等春天或许就能看见它们了,春天的时候青蛙的卵也就孵化了,它们有着大脑袋和小尾巴,随着夏天的到来,渐渐长出腿,然后变成青蛙。”
季婵看她听得出神,索性将她抱起,仍是一手牵着李治,阿芙和阿薷显然被她单手抱着小女孩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差点冲上去把小孩抢过来,被一旁的阿锦拦住了。兕子也微微被吓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季婵安抚住了,“我想这样你会听得清楚一点。青蛙它们喜欢吃小虫子,它们吃虫子的时候,只需把长长的舌头弹出去就能把猎物卷进来就可以了。你想听故事吗?”
“想。”
兕子抓紧了她的衣襟,小小声的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徐徐图之
☆、第 27 章
“很久以前,有个小童子不爱读书,常常从学堂里偷偷跑出来玩。有一天,他又不耐烦先生讲课,再次跑了出来,他在溪水边玩耍的时候,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在磨着铁杵,他看着老妪磨了许久,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阿婆,您磨这个干什么呢?’老妪微微一笑:‘作针啊。’‘那磨得成?’‘成!’老妪非常自信的答道,‘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的。’童子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恍然大悟后就转身回到学堂,从此发奋学习,终于取得了极大的成就。”
季婵盘腿坐在席上,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上也语调缓慢的给三个小孩儿讲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你们能告诉我吗?谁先举手谁先说哦。”她放下笔,撑着下巴看三个苦苦思索的小孩,笑而不语。
兕子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小孩的眼睛亮了亮,刚抬起手就被迅速举手的杨兰抢了先,“我知道,是因为持之以恒对不对?只要坚持,就能把铁棍磨成绣花针啦。”
“对,还有其他不同的看法吗?”季婵奖赏的揉了揉杨兰的头,继续问道。
小兕子嘟了嘟嘴,很快又想了一个,然而她旁边的雉奴小朋友也不甘示弱的马上答道:“铁杵磨成针要磨到什么时候,太浪费时间啦,还不如去卖了铁杵去买针,能买好多呢。”
“呃,也对。”季婵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无奈的点点头,也揉揉雉奴的脑袋,却被一脸别扭的小男孩避开了。
小兕子看自己的哥哥也被揉了头,瞬间涌上来了两泡眼泪,秀气的小鼻子皱了皱,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委屈的说:“兕子没有答案啦,都被答完了,呜……”
季婵连忙把人搂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肯定还有的哦,兕子慢慢想不急。”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些丢人,兕子小脸粉红的退开了季婵的怀抱,手却不舍的抓着他的衣角,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是不可以到溪边玩是不是?阿娘从来都不让兕子自己一个人去池边玩耍的,阿芙也说这样很危险。”她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小童子不听话。”
“对哦,去任何水深的地方玩耍都要有大人陪同,不然是很危险的,兕子答得真好,有想要的奖励吗?”季婵笑眯眯的看着她,伸手拂过她的鬓角,压下一缕散开的发,区别待遇的样子令另外两个小孩都撇撇嘴。
“兕子,兕子不需要奖励。”小兕子犹犹豫豫的想了一下,随后不是那么坚定摇了摇头。
“这样吧,季阿姐把这个玩偶送给兕子好不好?喜欢吗?”季婵取出缝好的粉色兔子手捂,里面早就塞进了一个热水袋,暖呼呼的格外舒服,她把手捂放到兕子手里,小孩虽然有些好奇的抱紧了,感受到舒适的温度后脸颊在上面蹭了蹭,眼睛几乎弯成月牙儿。
“……”杨兰沉默,那明明是说好了给她做的手捂。
“喜欢!”兕子兴奋的回答道,整个人都挪到季婵身边,两个人都要靠在一起了,季婵看着小兕子格外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特别是当小孩把手捂放在中间一起取暖的时候,她的心像是也跟着高温而化成了水,软得一塌糊涂。
雉奴小朋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触动,他深深的看了季婵一眼,伸手为妹妹拨开粘到嘴边的发丝。
窗外冬日辉辉,而这里仿佛也装了一个暖阳一样,满是温情的触动。
——
“阿锦,你怎么在这里?”阿芙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
因为室内狭小,所以并不需要身边有人伺候的季婵让她们三人皆候在门外,阿锦半倚着梁柱,一条长腿屈起,闻言懒懒的掀起眼皮子望了姐妹二人一样,道:“太子殿下要我在哪,我便在哪。”她随口搪塞过去,并不打算多谈。
阿锦虽说比不上阿喜与太子深厚,又是内坊局的职掌使,却也是在身边伺候许久,算是半个心腹。而阿芙和阿薷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婢女,年龄也才十几岁,她哪里犯得着解释那么多。
“太子殿下应该是经常来这阅书吧?阿锦是被留在这里的?如果我也能经常出宫就好了。”阿薷恍若不经意开口一般,神情透露出几分艳羡,一副十成十的好奇小女孩模样。
阿锦猩红的唇勾起,弧度和眉一样的锋利,她收起抱胸的手,一步一步踱道神色略有些不自然的少女面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阿薷脸上,“如果阿薷也想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求到殿下面前,让你出……宫。”两人贴得如此之近,仿佛十分亲昵一样,阿锦的眼中却泛着冷意,宫字被含在口里轻轻吐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阿薷喉咙发紧,却仍是强撑镇定,“这倒不必,我是伺候在公主身边的奴,哪有轻言出宫的道理,阿锦说笑了。”
“即使如此,那就该记住了你是公主的人,手伸得太长的下场……阿薷,你是个聪明人会让我放心的是不是?”阿锦低头凑近,猛地握住了阿薷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指腹擦在腕间,有些冰凉的温度令她挑了挑眉,说完后,阿锦像是察觉了什么后退两步复又抱胸倚着,好似方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脊背挺直,显示出她绷得极紧,只要阿薷有什么异动就能当场将她就地格杀一般。
阿薷脸色苍白,阿芙却不懂她们两之间的交锋,只听见了阿锦最后一句对自家姐姐的警告,顿时热血用上心头,踏步上前,“阿锦你这是什么意思?莫要以为……”
“以为如何?”
稚气的童声从面前传来,阿芙噤声往声源处一瞧,只见门已被推开小半扇,如今仅仅只有五岁大的晋王殿下手扶门框,半挡着身后,再往后一看,里面季娘子和晋阳公主正在纸上画着什么,只是视线偶尔往此处转来。
阿芙身子一抖,立马躬着身向后退,却是半点都不敢再说。
“奴阿锦见过晋王殿下,因为情况特殊,不方便行礼,还望殿下恕罪。”阿锦拱着手,身子伏低,由于侧着身,大部□□躯都藏在墙外,内室看不清她做了什么。
“本王知道你,你是太子哥哥身边的人,现在带着阿芙和阿薷退下去,莫要让我再听到她们吵闹。”李治淡淡吩咐道,目光扫过两名看似恭敬的少女一眼后便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内室,白胖的手微微一推,门就“吱呀”的一声关上了。
他虽然还在稚龄,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这两个婢女因为是双生子长得讨喜,而被安排在他与晋阳身边侍候,如今想来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出的异心,亦或者是一开始就抱着其他目的。不过这些都暂且按下,等太子哥哥回来了的时候再提两句,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是个祸患。
阿锦直起身来,心下明白这两个人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她抬手取出腰间的一把竹管握在手里,抬手示意道:“请吧。”
阿芙年轻气盛,经不起刺激,险些又再上前跟她理论,阿薷将她拦下,悉悉劝慰,眼角余光扫到阿锦手中的竹管,只见碧绿中现出一点尖锐的亮白,顿时心里骇然,再也不能耐着性子劝自家妹妹,拉着她匆匆出了走廊。
故事总会讲完,人也到了该分离的时候。
天色渐晚,云层染上暮霞的颜色,远山带着些许光辉。
季婵和兕子做了道别,对方抱着兔子玩偶一脸的依依不舍。
“兕子还能来吗?”小女孩放开她的衣角,仰着小脸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兕子什么时候想来,季阿姐都在这里。”季婵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和女孩儿做了约定,一边的杨兰也是极为不舍。
由于李承乾并不在,季婵便和阿锦送兄妹俩出去,眼见着两个人在阿芙阿薷的陪同下走到马前,看着两个人先后上马车。
“公主殿下,奴扶着您。”兕子把头转回来,把手递给了阿薷,让对方把自己送进马车,厚重的车帘掀起又落下,车内一名俊美的少年正手握书卷,含笑的望着她。
“太子哥哥!”兕子弯起月牙儿,也不管是不是在马车上就要扑过去,吓得李承乾连忙伸手一把接住。
“又乱来。”李承乾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声斥道,一边乖乖坐好的李治也是一脸不赞同。
兕子吐吐舌头,抱着李承乾的手不断摇晃撒娇,“太子哥哥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下去接兕子呀,兕子还以为太子哥哥不来了呢。”
李承乾将一直盖在铜炉上的羔兔绒斗篷拿了过来,盖在她身上,笑着说道:“哥哥在上面等你不好吗?天气这么冷,兕子舍得让哥哥下去吹风吗?”
李承乾脸上仍是带着温柔的笑,仿若什么异样也无,至于是否是因为天气冷的原因亦或者是其他,旁人与他,怕都是不得而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