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又来了公交,对前面那辆豪车打着滴滴催促,后面的人也开始闲言碎语,穆矜没办法,拉开方莫怀的后座车门,却锁了。
“副驾驶。”他声音淡漠。
穆矜咽咽口水,忐忑地拉开副驾驶坐进去。
一关门,方莫怀就踩下油门,穆矜还没坐稳,差点摔倒,稳定了身子赶紧系好安全带。
车内的气氛再次迷之尴尬,她看着前面的红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谢谢你送我。”
“嗯。”方莫怀喉结滚动,发出一个音。
这么一个单字让穆矜更难受:“在前面那个红绿灯把我放下就好,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
方莫怀这次更是一音不发,沉默到底,他不想和她说话,更想不通自己刚刚是脑子不够用了吗?把她放进车里堵他的心?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 ,脚下也使劲,速度一下子飙升。
穆矜脸色发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脸色,再看看外面头顶上的牌子,咽咽口水提醒道。
“限速的。”
方莫怀斜着瞟她一眼,嗤笑出声,声音几不可闻,脚下却加大了力道,速度更快。
还是那么胆小。
穆矜再没说话,她害怕高速度行驶。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看了眼仪表盘,速度已经70了,穆矜猛的出声:“停车!”
声音尖厉,不像她本声那么好听,却直击方莫怀的心脏,他猛的刹车。
穆矜缓了缓,微笑,僵硬地转身:“谢谢,再见。”
说完她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外面雨下的好像更大了,方莫怀看着手里准备给她的伞,半晌扔到后座,眉头深皱,心情前所未有的坏。
穆矜从车上下来,外面雨下的很大,没一会她的衣服就全湿了,路上行人都匆匆忙忙,雨大的变成了幕,甚至都有点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况。
穿着高跟鞋,却踩到了一个小水坑里,没站稳,脚崴了一下,摔倒在地。
她腿擦伤了,血被雨水冲刷,没一会就不见了,穆矜腿疼地半天站不起来,心想反正身上也湿了,周围也没什么人,干脆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撑着地慢慢往起站。
突然好像雨停了,穆矜愣了一瞬,抬头一看,是伞,再看看那只握着伞的修长的手,便知道来人是谁。
她有点手控,不巧方莫怀的手特别好看,那时候她总喜欢拉着他的手仔细瞧。
都过去了,当初即使原因是因为外界问题,让她不告而别,但更多的可能是注定他们没有缘分。
方莫怀垂眸俯视着她,没有动作,也不扶她,最后穆矜慢慢站起来,膝盖破了一大片,手肘也是破的,本来有血,都被雨水冲走了。
“谢谢。”她微微站定,抿唇微笑,眼神躲闪,样子狼狈的很。
方莫怀把伞递过去,穆矜一脸茫然地接过,抬头看他,方莫怀却突然弯腰,把她抱起,还没等穆矜反应过来,方莫怀就快步走到车边,把她放进去,然后拿过伞关上车门。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也湿了不少。
穆矜坐立难安,他的车很贵,里面座椅都是真皮,她身上都是湿的,怕给他弄坏。
方莫怀有个习惯,喜欢在车里备几条毛巾或者浴巾,他从后面拿来两条大浴巾,扔给她一条:“擦擦吧。”
“谢谢。”她抖开浴巾,把自己裹住。
方莫怀听了更是莫名其妙的烦躁,光今天,她和他说的谢谢都不知道多少句了,本来完美的两个字,听在方莫怀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他随意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你下榻的酒店,地址在哪儿?”
“XX酒店。”穆矜乖乖回答。
方莫怀把浴巾扔到后座,打了方向盘往XX酒店走。
到了门口,他把车停下,看了眼旁边的穆矜,不知道她是对他没戒心,还是太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已经睡着了。
方莫怀看着她的睡颜,淋了雨有点苍白,可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无限重合,一样,又不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有点愣神,等到回神得时候,他的手指已经触摸到了她的脸颊。
方莫怀猛的收回手,不自然地移开眼睛,心里告诫自己无数遍,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们的过去,也只是过去了,甚至在穆矜心里,他方莫怀可能都不算过去,只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他叹口气,探身给她解开安全带,再一抬头,却撞进了她的眼中。
两人的距离如此地近,甚至再往前一点点,鼻尖就挨着鼻尖。
他们气息相绕,呼吸纠缠。
第3章
【宝贝们看作话啊!】
对视半晌,两个人几乎同时别开眼,穆矜本来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点红晕,方莫怀也是极其不自然地解开了她的安全带,快速直起身。
“酒店到了。”
穆矜微微颔首:“今天谢谢你了。”
方莫怀身体僵硬,明明声音足够勾人,明明这是他那几年魂牵梦绕想要听到的声音,可是真讽刺,如今的他们只剩一句“谢谢”和“好久不见”。
他看着要开门下车的穆矜,叫住她:“穆矜。”
穆矜转头。
“你再说一次。”方莫怀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看,还有不为人知的伤感和固执。
“谢谢。”她顿了顿,抿唇微笑。
“呵——”方莫怀收回视线,眼里透露着不可察觉的失望,喃喃道,“真假。”
“下车。”他声音冷冷的。
穆矜一言不发,下了车,关门的一瞬间,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当初既然走了,就不应该回来。”
回答他的,是车门关闭的声音。
方莫怀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找罪受,明明知道穆矜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还要上赶着靠近她,听她说一些客气疏离,冷漠无情的话。
他踩下油门,飞速离开了这个酒店,戴上了蓝牙耳机,给好友施霖打电话。
“喂?”对面接起。
“阿霖,出来喝酒。”方莫怀说道。
“时间地址。”施霖飞速签好了文件,递给秘书。
“现在,老地方,我等你。”方莫怀刹车踩到底。
“知道了。”施霖说完,挂断电话,他一向这么冷漠,但是心里却盛满了热血。
“等会行程都推掉。”他打了个电话给秘书,然后拿上西装外套出门。
酒吧。
施霖去的时候,方莫怀已经喝上了,桌子上几乎摆满了酒。
他过去坐下,方莫怀递给他一瓶酒。
“穆矜回来了。”施霖的语气肯定。
施霖从来没见过穆矜,因为穆矜走后,两个人才认识,成为好兄弟,但是方莫怀和他讲过。
他想了想,也就是那个女人,会让方莫怀这样吧,几年前她不告而别以后,方莫怀就是这样的状态,后来陆陆续续听到她的消息,方莫怀也会拉着他来这里喝酒。
施霖从来不劝,因为痴情人,他劝不住。
“喝酒。”方莫怀自嘲地勾起嘴角,和他碰杯。
施霖勾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两个人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卡座外面灯红酒绿热闹异常,他们反而像是局外人了。
没过多久,桌子上的酒喝了大半,大部分是方莫怀喝的,施霖等会还要照顾他,没敢多喝。
“阿霖,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方莫怀醉态尽显,眼眶湿润,头仰起,枕在施霖的手臂上。
“明明那时候还好好的。”他手捂住眼睛,声音细听还有一些哽咽。
施霖喝了口酒,半晌,他看着方莫怀。
“莫怀,该放下了。”
方莫怀喝口酒,叹口气:“是啊,该放下了。”
可是,放的下吗?爱了那么多年,怎么能放的下。
而下了方莫怀车的穆矜,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方莫怀的那句话,她大步往酒店里走,慢慢地红了眼眶。
当初不告而别,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太爱了。
爱到不能把自己的缺点露在他面前,丢了尊严,丢了脸面。
突然,手机响了,穆矜顿住脚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起。
“喂?”
“小矜啊……你这钱什么时候打过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懦弱又苍老。
“和她客气什么?!”这是个男人,中气十足,抢过电话。
“骚蹄子,钱什么时候到账?老子都快被逼债的逼疯了,你丫的!再不打钱,我就看看那小子骨头有多硬!杂志社也有好多家联系我,多的是人要买你和你以前小男友的照片!”男人说话粗俗又难堪。
他们一向知道她的死穴,知道怎么控制她。
“二十万也不是小数目。”穆矜的声音冷淡又习以为常,只是这次,悬在眼眶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滑下。
“不是小数目?!上次那个老板说要包你,给两百万,你和我们说二十不是小数目?出去陪他们睡啊!钱来的快又多!”这又是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声,不管是声音还是话语,都很猥琐。
穆矜深吸一口气,挂断,擦擦脸上的泪,进了电梯。
她四岁的时候,被他们从人贩子那里买回来,当时他们把家里所有的钱攒起来,东家借西家借,用来买她和另一个小男孩,好像花了七万块。
那个和她一起被买下的小男孩,当时才几个月大,他们被接回了那个所谓的家。
她倒也没在人贩子那里受多少罪,毕竟买家还是看脸蛋的,打的鼻青脸肿的也没人要,而且她不反抗他们,一直乖乖的,也没受什么委屈,只是逃不出去罢了,那时的记忆也模糊了,自己家在哪里什么地方,也早就忘了,自己大名叫什么,更不记得了,她被吓坏了。
他们不能生育,结婚好多年没有孩子,所以买了一男一女,刚开始他们还小,他们也挺好的,穆矜特别喜欢和她一起的小男孩,他们两个就像真姐弟一样。
但是好景不长,两年后,他们的养母竟然查出来怀孕了。
从那以后,穆矜和穆临的苦难就开始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办法通过走法律程序,想带着穆临摆脱他们,可是太难了。
他们办了福利院领养的手续,当年买卖他们的证据一个都没有,报警也没用,根本查不出来,因为买卖人口的人,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整个村子,已经把买卖人口视为常态,村子里闭塞不通,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穆临才上到高二,就被强制性辍学,甚至后来,穆临想偷跑出去上学,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到现在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走路还会有点瘸,穆临身体弱,更是反抗不了他们。
从此以后,穆临就成了他们拿捏她的把柄,或者说即使不拿捏她,穆临也出不来的,怪就怪在,他是个男孩,男孩在这个村子被看的很重,他出不来的。
只要她乖乖给钱,穆临就安然无恙,大学的时候,她想过很多办法,想把穆临接出来,可是被他们发现了,又是一顿毒打。
穆临不敢反抗,因为他们说过,如果再跑,就砍了他的腿,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这个村子地形复杂,不了解的确实很难跑出去,有人跑,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去帮忙抓回来,然后各种虐待,不把人当人看。
通往外面的路,步行需要七八个小时,必须坐车,而且村子口还有人守着。
穆矜舍不得,好歹她给钱,穆临能过得好点。
她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高脚杯,仰头喝了一口里面的酒,给穆临打了电话。
“喂,姐。”穆临的声音干净又清爽。
“小临,姐姐回国了,可是工作忙,来不及回去看你,你还好吗?”穆矜声音哽咽。
回国了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在赶进度,根本没时间回去看看穆临,即使回去看,她也不敢进去,再进去,出来就难了。
只能打点好村子口的人,提前通知穆临让他来村口,两个人才能见一面,就算这样,也是难如登天。
“好着呢,别担心我。”穆临笑笑,“在外面注意身体,好好生活,别老想着这里,他们也打不死我。”
“小临,是姐姐太没用了。”
“说什么呢?这次回了美国,就别回来了。”穆临看着屋子外面的路灯灯光,笑着笑着,眼角都有了泪。
“别回这里了,也别管我了,姐,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的,别因为我受制于人。”
“行了姐,挂了吧,别哭。”他笑笑,听到了穆矜抽泣的声音。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他一点都不想成为穆矜的负担,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他姐姐不是。
她有更好的生活的。
穆矜泪落进杯子里,激起了一片水花。
这边方莫怀已经完全喝醉了,桌子上都是空酒瓶,施霖叫来了服务员结了账,又叫了代驾,扶着他往外走,把他送回家。
第二天,方莫怀宿醉醒来,去了客厅,施霖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醒了?”
他把手机关了,起身,“那我就走了,还要上班。”
“谢了阿霖。”方莫怀微微勾唇。
施霖微微叹息:“莫怀,别折腾自己了,该放手就放手,别执着,活的开心点。”
方莫怀苦笑着点点头。
施霖没办法,劝也劝了,提着公文包去公司上班。
方莫怀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水喝了,洗漱了一番也去上班了。
开车经过昨天那个录音棚,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径直去了公司。
又是一周。
穆矜在这边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那边结了钱,给她打进了账户里,她转头给李达他们打过去,然后订了回美国的机票。
收拾好行李去了机场,她给樊艾打了个电话,毕竟要走了。
“喂,穆穆?”樊艾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