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蹙起了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变了神色。但没有任何犹豫,他放下了手中用作武器的器具,然后在下一秒被身后的不良摁在了地上。
阿男见到这一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走到赤司征十郎身边,抬手用力掰过他的下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头来你还不是比不过我!”
“……”
但在赤司征十郎冰冷的眼神下,他的笑声止住了,仿佛他才是应该被嘲笑的那个。
为什么?
为什么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这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阿男恼怒地将他的领口拽起:“赤司征十郎你到底有什么好拽的?!?!是你长得帅?!还是有钱?!又或者是你篮球打得好?!西野……西野那家伙的眼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
“不……你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吗?!”
阿男这么说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只要能羞辱这个男人,他已经无所顾忌。
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再次大喊道:“她是老子的女人!你听到没有?!啊?!!你他妈的一顶绿帽从头戴到脚你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所期待的赤司征十郎受辱后的表情,就连他的笑声都被身后手下忽然的尖叫声打断。
阿男同剩下几个没倒地的不良同时向后看去,那个晃荡着手臂的少女已自行挣脱开来,并把高出自己许多的少年击倒在地。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七七八八还站着的反面角色,她丢掉了刚抢过来的双节棍,又将外套脱了下来,同样丢到了一边。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隔着衬衣将自己脱臼的关节硬生生接了回去,那种声音光是听听就让人背脊一凉,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
她现在非常不爽,甩着刚接好的手臂对那正带头行凶的家伙大声喊道——
“赤司就是比你长得帅!比你有钱!篮球还打得好!学习也全优!人品更是好得没话讲!别说什么西野了!就算是我也会喜欢他的好不好?!!!”
——真可谓,响彻天空,经久不绝……
第33章 <33 慕君而鸣(十)
万籁俱寂。
江九幺的大胆发言震慑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那些不良中有两个个意志不坚定的,甚至已经不自觉放下了手中的凶器想为她鼓掌,因为连他们都觉得这话说得不错。
原本大声叫嚣的阿男愣在了原地,在彻底听明白了少女的发言后,他的脸由黑变红,又由红复黑。
他恼羞成怒地放开了拽着赤司征十郎衣领的手,杀气腾腾地朝将他当众贬低的植田春乃那儿走了过去。
“你他妈的有本事再说一遍!”
江九幺瞪大了眼睛,她的胸脯因为不停的深呼吸而上下剧烈起伏,眼睛则时不时瞥向同样为她发言所惊的赤司征十郎身上。
她面色僵硬,扭头大声地回答向自己杀过来的阿男:“我他妈的没本事!”
“哈?!”
“不过揍你的本事还有点!”
江九幺抄起了刚才砸得自己脱臼的折叠凳,双手紧捏着两个凳脚抡了过去,一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杂物间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下子将一触即发的两人震在原地。
江九幺保持着高举折叠凳的姿势转头看去,竟见到了个久违的熟人:“……黑、黑哥?!”
是的,来人正是青峰大辉。
青峰大辉收回踹门的脚,他揉着脖子从杂物间踱步而出,面色晦暗,一脸的不爽到了极点。
他不过是下午没有参加部活而被桃井五月盯烦了,然后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来了篮球馆的杂物间补觉。这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忽然被个女生大吼大叫着什么赤司帅不帅有不有钱的声音吵醒了。
他会不爽是当然的了,但更让他不爽的是发现竟然有不良来敢找篮球部的茬,真以为他不来参加部活就将篮球部置之不顾了吗?
青峰大辉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微抬起下巴扫视了一圈这些完全没见过的家伙:“我说……你们要对我们部长做什么?”
江九幺激动了,就连握着折叠椅的手都因为热血沸腾而止不住地颤抖。
黑哥!友军啊!
瞧瞧咱黑哥这个子、这身板、这臭起脸来不属于任何不良的气势!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能逼退一波敌军。
那些不良跟江九幺猜测的一样,在看到青峰大辉出场后气焰被浇灭了一半,他们刚想往后退上半步,就被阿男一拳头揍在脸上。
“怕什么!我们这还有那么多人呢!给老子上!”
他的话音刚落,篮球馆一侧的窗户忽然被唰一声打开,一个紫色头发的少年从外面探头进来,他发现里面站了那么多自己熟或不熟的人,愣了三秒后不解地歪头看向赤司征十郎。
“啊咧咧?今天难道有趴体吗?小赤。”
“啧,紫原你怎么来了?”青峰大辉看向正以非正常姿势想要进入篮球馆的同队队友紫原敦。
紫原敦伸手拍上窗沿弯腰伸进了右腿然后探入大半个身体,同时懒洋洋地开口回道:“啊~~我只是落了零食在这里,看到大门关了,只好爬窗户进来拿了。”
江九幺震惊地看着进入篮球馆的少年,虽然打篮球的多数都是高个,但这位少年未免也长得太高大了,整个人从窗户爬进来站直后简直就像一座小山,身高怕是有两米了吧。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位高个少年同样也是友军!
而认清这一事实的还有那群不良们,他们剩下的一半气焰也被无情地浇灭,看着紫原敦的目光满是惊恐,甚至在脑补他一手捏爆他们脑袋的情形。
“我、我不打了!”
“我也是!”
部分个子矮瘦的不良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他们丢下了凶器,不顾阿男愤怒的叫声,转头跑向了篮球馆的正门。
“你们是蠢货吗!!他们都是篮球部的!!只要他们还想比赛就根本不敢跟我们真的动手!!”
阿男的思路正确,逻辑清晰,但这样的解释根本叫不回落荒而逃的手下。伴随着他大喊蠢货的咒骂声,他们松开了抵住正门的棒球棍,在拉开铁门后慌忙地要逃离现场,却没想到才出门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篮球部的人确实不能真跟你们动手。”
一只抄起半块搬砖的手抵在正要逃走的不良额头上,吓得他连连后退摔在地上,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正是不久前离开的田中。
“但是我们可以啊。”
山本接上了后半句话,他蹭了蹭鼻尖同样走进了篮球馆,还甩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高尔夫球棍,咧开嘴笑得欢腾。
两人并排而站同时朝剩下的其他人大声喊道——
“谁让我们也是不良呢!”
他们身后出现了几个稍有面熟的身影,顺势踢翻了那两个还想爬着逃出去的家伙,竟是当初那些个说要来投奔植田春乃的帝光学生。
这样友军暴增的发展让江九幺愣在了原地,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果断加入战局的两人,早已不知如何言语。
他们……他们不是走了吗?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田中和山本两人朝她竖起拇指大声喊话道——
“春姐!我们来了!”
她怔了怔,随后扬起了嘴角低声回应。
“嗯,你们来了。”
*
之后的战局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阿男那伙人从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以田中和山本为首的帝光不良团体让他们永远记住了帝光中学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草一木,都不是他们这些外校的家伙可以随便伤害的。
事件的后半段由姗姗来迟了的警、察介入,两伙不良分子通通被请去了警局喝茶聊天谈人生。
篮球部的人没有动手,他们被拦在了整件事之外,哪怕是后来的学校调查,田中和山本也一口咬定当晚阿男那些人是来找他们的,只不过不凑巧地选在了篮球馆大打出手。
江九幺作为挂彩严重的当事人之一,她被视作无辜受牵连的普通学生,警、察叔叔们执意要陪同她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她想了想决定拒绝,脱臼这种伤她从前没少处理过,接膀子的专业手法可是绿谷出横的好友医生亲自教授的。而且一旦去了医院,肯定会惊动到家里人,实在是没有必要。
可她对警、察叔叔们半撒娇半耍赖的解释还没进行到一半,赤司征十郎便径直走到她身边强势地拉过她的手向警、察说明会带她去医院接受检查。
就这样,江九幺被赤司征十郎拖着朝校门口走去,容不得她说半个“不”字。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打电话给司机,表示五分钟后一定要在门口看到车子。
啊,有钱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他们在路上意外还遇到了急忙忙跑过来的西野成実,她应该是刚收到的消息,在看到赤司征十郎没事后松了口气。
“阿征,你没事吧?”
“没事。”
赤司征十郎在简单的回答后继续拉着植田春乃往前走,脚步根本没有未西野成実停下来过,脸上更是没有表露半点喜怒。
西野成実愣住了,她被赤司征十郎丢在了原地,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拉着植田春乃走了,甚至急切到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发生了什么?
西野成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吵闹非常的篮球馆,而在她的视线对上那对乖戾暴躁的眸子上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继而猜到那人可能已经说了什么。
她勉强稳住了微颤的身体,因为这次她真切地听到了自己的世界彻底崩离破碎的声音,那曾经编制过的美梦被她自己亲手撕成了碎片。
“西野小姐?……看到您还真是意外!”
上前与她打招呼的是其中一名办案的警察,他认出了眼前的少女正是他们本部长那在帝光念书的外孙女。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不良在打架而已。”
“这样啊。”西野成実掩下眸子,她看向那个被押上车的少年,声音变得冰凉,“说起来,致人受伤应该还蛮严重的吧?”
男人一愣,随后了然地点头:“……这是当然的了。”
*
与此同时。
江九幺一路都被赤司征十郎扯着朝校门口快步走去,她时不时回头看眼离他们越来越远的西野成実。
那个漂亮经理应该就是赤司征十郎的未婚妻,传说中给他一顶绿帽从头戴到脚的女人。
江九幺看着快半步走在前面的少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得不行,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切入去安慰他。
刚才他在面对未婚妻时的寡言与冷淡一定是为了掩饰他那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吧,男人遇到这种事总归是千般卧槽万般尼玛,所以很难想象他是拥有了怎样强大的内心和气度才能忍住不骂一句脏话的。
啊!真不愧是赤司征十郎啊!——她由衷地敬佩。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无法视而不见,经过刚才一役,她自认为跟赤司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
过命的交情是什么?!
那就是兄弟啊!
她必须开导兄弟!
“赤司,那什么……古人有云,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儿绿。”
“闭嘴。”
“哦。”
江九幺在嘴边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她估计自己再说下去,她兄弟能把她头拧下来。
那之后她安静如鸡地坐上了赤司家的豪车,安静如鸡地被送往医院,安静如鸡地接受了VIP检查,安静如鸡地被告知去配两瓶外伤药抹两天就好了。
“我就说我没事吧!”
她终于忍不住拍着大腿发出感叹,却又在赤司征十郎随后递来的无声目光中收住了嘴,再次在嘴边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闭嘴。
嗯,闭嘴。
没了办法,她只能继续安静如鸡地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赤司征十郎替她去拿了药后走了过来坐到她边上,耐心仔细地将每瓶药的功效再重复一遍,让她记得按照医嘱擦药。
他一边把药收进纸袋,一边问道:“刚才说的记住了吗?”
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得到答复。
他抬起头看到了抿着嘴唇的植田春乃,在与他对视后颇为不满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进行无声的抗议。
这样的动作让赤司征十郎一愣,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就连平日里凌厉淡漠的眉眼都有了过往温柔的影子。
“可以不闭嘴了。”
江九幺得到了敕令,立刻张嘴做了个深呼吸:“……得救了!”
赤司征十郎轻摇了下头,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对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先送你回去吧,医嘱我另外写下来给你。”
“天哪,赤司你真是太够意思了!”江九幺一激动,高兴地捶了下对方的肩膀。
赤司征十郎被捶得往后退了半步,他敛下表情后悔了刚才的决定:“……你还是安静的时候比较好。”
“…………………………”
从医院出来后,江九幺再次坐上了赤司征十郎家的豪车,嘴上没有拉链的感觉不错,但这次她收了收满嘴的胡言乱语。
车辆平缓地驶向目的地,沉默中反而生出了些尴尬。
在这份尴尬中,江九幺惊喜地发现自己口袋里有两颗糖果,正是不久前那个迷路的老奶奶送给她的,她默默拆开了其中一颗的糖衣塞进嘴里,以填补无话可说的自己。
草莓的甜味很快在嘴中漾开,甜得她拧起了五官,做出惬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