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报纸,表情却在下一刻变了。
曹刚被毛小丫这番变化吓了一大跳,“小丫,咋了?你可别吓我~”
毛小丫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拉过曹刚的手就是一掐。
曹刚疼得吱哇乱叫,毛小丫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情,我不是在做梦?”
曹刚摸了摸毛小丫的额头,笑道:“什么做梦不做梦的,是不是迷瞪了!”
毛小丫拍了拍曹刚的手,笑骂道:“你才迷瞪了呢!”
说着,把曹刚拖到报纸前,指了指毛豆豆只给她看的位置,“你仔细看看!”
☆、第十一章报名
曹刚扭头一瞥,然后表情跟毛小丫似的,似惊似喜,一脸的不敢置信,拉着毛小丫的手,直嚷嚷,“小丫,告诉我,这是真的!”
毛小丫拍了拍曹刚的手,一遍一遍的重复道,“是真的!是真的!”
曹刚医专毕业,是有一个机会,谋取一个好工作的。
可惜,他有一个偏心眼又贪财的老母亲,还有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弟弟。
毕业那年,他的父亲刚好去世,弟弟还在读书。
他娘为了安葬老父亲,为了给弟弟交学费,收了人家十八块八的好处费,把他到手的工作机会让给了别人。
曹刚也怨过,也恨过,也想过考上大学,重新谋求一个好工作。
可惜,时不予他,他也没有和家里决裂的勇气。
紧接着,一连十年,读书无用论遍布全国。
大学的机会,变得可遇不可求。
现在,渴望已久的机会,近在咫尺。
曹刚一个硬汉,变得像个孩子,抱着毛小丫嚎啕大哭。
毛小丫拍着曹刚的后背,一声一声的安抚着。
毛大柱站在那里,看着曹刚,不知所措。
毛豆豆却跟一个老母亲似的,欣慰的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人。
这样诡异的画面,随着曹刚情绪慢慢的收回来而终止。
曹刚看着一老一小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对着毛大柱说道:“爹,国家又允许考大学了!”
毛大柱一听这话,才知道曹刚痛哭流涕的原因。
老爷子木讷了半辈子,听到这话,也只能拍着手连声的说好!
毛豆豆呵呵一笑,对着毛小丫邀功道:“姑姑,我有认真选书哦!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所有的课本,我这里都有.......”
毛小丫一改柳眉倒竖的母夜叉形象,温柔的摸着毛豆豆的刺毛头,笑道:“咱们豆豆立了大功,晚上姑姑给豆豆做肉吃。”
毛大柱一听吃肉,赶紧的拉过毛豆豆,对着毛小丫低声呵斥道:“才分了家,粮食都没有一颗,还吃肉!你是当家了还不知道盐米贵是吧!”
毛小丫被骂了也不生气,拉着毛大柱的手,柔声说道:“爹,这不是遇到好消息了嘛!再说了,豆豆生病了,正该补补身体的。”
毛大柱摇摇头,“这也不成!读书最是伤脑子,你们有那钱,还不如给刚子多补补!”
毛豆豆从毛大柱身后探出脑袋,笑道:“姑姑也得补补,姑姑也考大学,咱们家就有俩大学生了。”
曹刚上一辈子就是考上了大学,而毛小丫为了支持曹刚,也因为方翠翠的阻拦,没有赶上这一波潮流。
夫妻俩的差距拉大了,又有方翠翠这个小人作祟,好好的夫妻俩,生了不少嫌隙。
这一辈子,乘着两口子分家,乘着还没有孩子拖累,毛豆豆怎么也得推毛小丫一把。
毕竟,这是给了她教科书般的母爱的毛小丫啊!
毛豆豆此话一出,三个大人都是一愣。
曹刚最先反应过来,拉着毛小丫的手,认真的说道:“豆豆说的对,咱们一起报名一起学习,争取一起考上大学。”
毛小丫听了曹刚的话,也有些意动,看着旁边的教室,和不远处杨远家,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还得上课呢!”
毛大柱一听毛小丫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老实人也开始有脾气了,“上课能上多阵儿?
下课这么多时间,只要你肯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放下过书本,准能考上。
你要是担心学校那边,我去给你们校长说!”
杨远听到毛小丫这边的动静,刚探出头,就听到毛大柱在说自己。
杨远笑着问道:“毛二叔,找我啥事儿啊!”
毛大柱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话,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其他人。
毛小丫不好意思提,曹刚也有些犹豫。
倒是毛豆豆,仗着自己的萝莉外皮,无所畏惧,直接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通。
杨远听完毛豆豆的话,凑近去看了看报纸,似笑非笑的看向毛小丫,“按照报纸上面说的,现在离高考的时间不远了,你有啥打算?”
毛小丫笑了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大学生,是多少人的梦想。
可学校的师资力量也有限,真要说出来,毛小丫也怕杨远有意见。
杨远看着忐忑不安的毛小丫,拍了拍她的肩膀,“邓书记说得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如果你有把握考得上,就去。别不好意思!”
毛小丫看着杨远,再看看自己身后的仓库,眼泪无声的滑下,“校长,我……”
杨远用手势打断了毛小丫的话,“我一直认为多读一点书是好事,只是政策如此,我也不好鼓励你们。
现在参加高考变成了国家的政策,我更要支持你参加高考。
学校少了一个老师,国家多了一个人才,也不吃亏。
再说了,你如果能上大学,也是我们学校的光荣啊!”
毛小丫听了杨远的话,激动不已,紧紧地握住杨远的手,大声说道:“谢谢校长!”
毛大柱和曹刚也认真的对着杨远深深地一鞠躬。
杨远连忙扶起两个人,对毛小丫说道:“不管你考不考得上,我都不会收回住房的。你放心复习吧!有啥困难尽管说!”
最后的一点疑虑都被杨远打消了,毛小丫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保证道:“谢谢校长!我没啥困难,我保证,决不会耽误教学!”
杨远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打那以后,学校的一些杂事,杨远再也没有通知毛小丫去做了。
第二天,曹刚就去曹家庄打了两份证明,拿了一块钱,换了两张准考证。
看着两张准考证,小夫妻俩动力无限。
直到这个时候,曹刚才把自己存了私房钱的事儿,抖落了出来。
毛小丫笑骂了一顿,最后的一丁点压力也荡然无存了。
虽然,那点钱,远远不够修房造屋,安置一个小家。
但起码,给自己加加餐,好好考试,那是够了的。
毛小丫基础打得牢实,作为老师,书本从来没有放下过,复习起来容易不少。
反倒是曹刚,遇到的困难更多一些。
好在小夫妻俩相互扶持,有问题一起探讨,促进夫妻感情的同时,学习成绩也一日千里。
☆、第十二章考
兴奋的报完名之后,剩下的日子只剩下紧张了。
毕竟,报名到考试,只有那么一个多月。
人家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儿用,而毛小丫和曹刚则是一分钟恨不得分成两分钟用。
饿了,随便吃点啥糊弄过去;困了,就洗一把冷水脸......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了,小夫妻俩却因为这件事情,充满激情,一点都不觉得冷,一点也都不觉得累。
看着俩人挑灯夜战,埋头苦读,毛豆豆和毛大柱偶尔也会替他们分担一些家务,让他们更专心的读书。
时间转瞬即逝,毛豆豆的伤口渐渐地愈合了。
一事不劳二主,毛豆豆伤口拆线的事儿,依旧交给了曹刚处理。
几根线抽了出来,毛大柱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毛豆豆也松了一口气。
毛豆豆拆线是个大事儿,紧跟着这个大事儿而来的,是另外一件大事儿,全国570万考生的大事儿。
1977年的高考,是十年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冬季举行的高考。
曹刚和毛小丫的考试时间是1977年12月10日、11日、12日,曹刚考的是理科,毛小丫考的却是文科。
第一天上午考政治,下午文科考史、地,理科考理、化,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语文。第三天是外语加试。
曹刚和毛小丫都没有考英语的必要,可就这样,也得考两天。
北方过冬靠暖气,南方过冬全靠一身正气。
这个冬天,木香天气特别的冷。
也不知道哪座山上下雪了,呼呼的北风带着冰雪的寒意,冷得人直打哆嗦。
一路上,兄弟姐妹结伴,三朋四友相约,也有曹刚和毛小丫这样夫妻同行,似乎去赶集,做一件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
因为心情舒畅,寒冷似乎都被豪情壮志带走了一般,大家说说笑笑,准时到达了考场。
曹刚直到拿起了卷子,才有片刻的真实感。真实感的副作用就是曹刚拿着卷子的手一直在颤抖,头脑一片空白。
是紧张,是寒冷,还是感觉事关重大,曹刚自己都说不清楚。花了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好在题的难度不大,换到二十一世纪,只怕连初中升高中的题都不如。
有着毛小丫的专业辅导,以及杨远偶尔的提点,曹刚基本上还是能够理解和回答。
等到考完试才知道,大家的答案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毕竟,很多人多少年都没有摸过课本,老师教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
报名到考试的时间间隔也短,很多人白天还要参加劳动,晚上那一点时间,单凭自己摸索,根本学不出什么名堂。
第一科政治考完,木香镇中的考场里面,人就少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的考试,基本上考一科,少一些人。
到最后,一个考场能够有一半的人,就不错了。
曹刚选着自己能做的做,不能做的只能期望别人也不会。好不容易挨过两天考试,曹刚觉得自己脱了一层皮。
毛小丫比曹刚要好不少,毕竟,她作为人民教师,接触书本的时间要比曹刚多得多,对政治的理解也透彻得多。
再加上文科基本靠背,毛小丫记忆力好,倒是不怵。
就算有不会的,只有方向不偏,靠边的胡拉乱扯,阅卷老师多少也会给点卷面分。
走出考场,毛小丫倒是比曹刚有底气得多。
至少,毛小丫清楚的记得,语文考试第一题,是把一句拼音写成汉字,就是***语录的一句话: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
最后的作为,是《一个青年矿工的变化》读后感。
而曹刚,却是一问三不知了。
好在曹刚心大,考过了就把这茬放下了,该做啥就做啥。
毛小丫则每天都不忘去校门口看看,每次邮差路过,都跟盼亲人一样的看着人家,吓得人家邮差远远的看着她,都绕着走了。
就这样盼望着,盼望着,毛豆豆的第一次期末考试来临了。
毛豆豆重生以来第一次考试,自然是不负众望的考了双百。
就这样,毛豆豆光荣的从旁听生转正了。
拿着通知书,毛豆豆愉快的放了寒假。
就在放寒假的同一天,生产队也愉快的通知大家,杀猪,分粮食,算工分了!
虽然明知道分不了什么东西,毛豆豆依然被这种氛围感染着,心里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生产队里面唯二的猪被几个大汉五花大绑在一根长凳上,杀猪匠磨刀霍霍,四周的小朋友尖叫出声……
当然,不是害怕,而是为了晚上能吃到猪肉而兴奋。
大队会计毛大发拿着算盘坐在一旁,擎等着杀猪匠分好猪肉,一起发放东西。
家家户户拿着装东西的家伙什排着队,那场面,比二十一世纪的过年热闹多了。
毛豆豆远远的站在一旁,并没有靠得太近。
一来,她对杀猪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大兴趣。
作为一个医学博士,看到血流不止的情况,第一反应就是快速止血的各种办法,她怕自己帮倒忙。
二来,作为一个学霸,被人孤立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尤其是板桥沟的孩子王毛强,因为她被毛俊吊起来打了一顿,三天没能下床,正式和她敌对上以后……
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毛豆豆觉得自己还是远离那群熊孩子的好。
毕竟,受伤那天的事儿,她还历历在目呢!
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天……
霜降以后,南方的清晨就仿佛蒙着面纱的少女,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朦胧美。
夹在南山和北山的板桥沟,也不例外。
农村的孩子,没有赖床的权利。
毛豆豆六点钟就醒了,一早就背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两只大白鹅,去了清溪河边。
刚过七岁生日的毛豆豆,才一米二,不到四十斤,远远看过去,就跟个干材棍似的,走路只怕被风吹走。
可这姑娘却舍不得让大白鹅自己走。
一来,家里除了毛豆豆和毛大柱两个会喘气的,也就两只大白鹅了。毛豆豆和毛大柱把这两大白鹅看得比啥都重。
二来,一路上都是别人的田地。虽然没有庄稼,可吃了人家的菜叶,村里那些泼辣货能够端着凳子堵在他们家门口骂上一整年。
毛豆豆用背篓把大白鹅装着,一摇三晃的往清溪河走去。
走到半路上,就遇到村里那群熊孩子。
毛豆豆看了一眼打头的毛强,换了一根田埂,继续往清溪河走。
没爹没娘就得有眼色,该怂就得认怂!
反正,换根田埂走也多不了几步路。
☆、第十三章分粮
毛豆豆双手掂了掂背篓的绳子,咬着下唇,换个方向,继续往目的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