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玉——青木源
时间:2018-09-13 08:37:17

  他们靠着的地方是一个小土坡,面前的篝火还残留着些许火星,火星微弱,没有多少热量了。不远处的地上还有一滩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明姝打了个冷颤,回首过来看慕容叡,慕容叡在寒夜里熬了一宿,此刻的脸上算不上好。只是年轻力壮,而且以前像这样在寒风中呆上一夜,也不是没有过,所以还能撑得住。
  明姝的目光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打量。慕容叡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挑起一抹邪气的笑,“嫂嫂这么看我作甚,难道嫂嫂终于觉得我比兄长好看。”他说着,凑近了她的耳畔,“嫂嫂动心了?”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涌在她耳朵上,耳朵在他胸口上暖了一夜,没有冻僵,敏感的很。被他这么一挑逗,她警惕的捂住了耳朵,恶狠狠的瞪他。
  随即她马上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整理了整发鬓。
  慕容叡见她逃的远远的,也不以为意,抓起手边的环首刀,一刀撑在地上,站起来。昨晚上坐的久了。腿脚有些麻痹,她浑身软绵绵轻飘飘的,抱在怀里和云似得,没半点重量,可他站起来的,腿脚竟然还有些不听使唤。
  他站起来身形晃了两晃,明姝见到,知道是自己给压的,心里生出点愧疚,可也不敢轻易上前。
  慕容叡也不看她,活动了下四肢。
  明姝看了一眼四周,此刻还不是很亮,周遭看的还不是很清楚。但此刻死一样的寂静,别说人声,就连鸟兽的声响都没有。
  这样的安静,逼得人发疯。她不得不又靠到慕容叡身边。昨晚上不得已在他怀里靠了一夜,现在又不得不躲到他后面。
  慕容叡嗤笑,见她害怕,也不出言讽刺。
  他重新烧了火,把昨夜里埋起来的狼肉找出来烤熟和明姝分吃了。然后靠着两条腿走路。
  马昨夜里受了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地方离官道很远,一时半会的见不到人。
  武周冬季寒冷干燥,雨雪少见。代郡旧地到了冬天就会风雪漫天,倒是武周县这儿,一年到头,冷是冷,可雪也没见过几次。
  平城现在恐怕已经下雪了,武周县还是平常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明姝换了以前,一定觉得少了些许冬日乐趣,但现在心里一万个庆幸。
  野外人烟罕见,连人走出来的羊肠小道都没有。原野上枯草遍地,慕容叡拔刀把面前的枯草断枝砍断,方便行走。明姝在他后面走的一脚高一脚低,脚下被石头一绊,整个人往前头一仆,被慕容叡一手搀住胳膊,提了起来。
  她惊魂未定,慕容叡干脆砍下旁边一棵枯树的树枝,一头塞在她手里,另外一段握在自己掌中。
  “小叔,这时候不会有野兽了吧?”她在后面问。
  “嫂嫂见过,猎人只在夜晚出来打猎的么?”慕容叡走在前面,嗤笑一声反问。
  当然没有,她闭了嘴。
  “如果嫂嫂问的是野兔之类的,那野物喜欢夜里出来活动。如果问的是昨夜里的,那可就糟了,那玩意儿不管白天黑夜,只要闻着它们喜欢的味道,就会跟过来,才不分甚么白天黑夜。”说着他颇有深意的瞥她,“嫂嫂可要小心了,我若是在,或许还好些,要是不在,嫂嫂小心成了它们的吃食。”
  明姝还记得昨夜里的惊魂一刻,知道慕容叡这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狼虽然也怕人怕火,但这种畜生极其狡猾,知道分而攻之。它们分得出强弱,强者一攻不成,知道没有希望就会遁走。但弱者,就会团团围住。
  她吓得不吭声,紧紧的跟在慕容叡身后,生怕自己要是慢点,就会被他丢下。
  慕容叡偶尔停下来,张望一下四周,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她对武周县不熟,慕容叡指着哪儿,她就跟着往哪儿走。
  他们的运气不错,走了两个时辰,遇上一辆车。车上人的打扮和汉人很不一样,和哪天来刺史府里报丧的士兵有些相似,那是几个男人,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袍,头上带着圆头帽子。赶着车,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慕容叡让她站在原地,自己上去和那些人搭话,她听到他们用鲜卑话嘀嘀咕咕了说了一会,然后慕容叡跑过来,对她伸手,“行了,过来吧。”
  “小叔刚才和那些人说甚么?”
  “我说他们能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捎我们一段路。”他说着已经牵着她到车跟前了。
  靠的近了,一股牲畜的腥臊味扑面而来。她强行忍住不适,在他身后站好了。
  那几个男人听到声响,一水转过头来看她,见到俏生生水灵灵的年少女人,他们眼底里生出一股火来。
  那野性未消的眼神看的明姝心里害怕,忍不住往慕容叡身后躲。慕容叡一把把她给扯了出来,抡圆了一把塞上车。
  车里也好大一股味道,她想对慕容叡说什么,慕容叡却抢先一步过来,他眉目柔和了下来,口吻温柔,“怎么了?好好呆着,待会就到了。”
  那含情脉脉的简直不像他。
  妖冶俊美的脸庞,眉目含情的时候,看的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明姝没有被他的美色所惑,心里打鼓,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坐了上去,听到慕容叡和那些人说的高兴。她忍不住探头去问,“刚才小叔和他们说甚么?”
  明姝心里猜测那几个人应该听不懂汉话,胆子也跟着大起来。
  果不其然,慕容叡的声音传来,略带点漫不经心“我说你是我婆娘。”
  明姝出奇的暴怒了:谁是他婆娘!
 
    
第15章 平安
  她愤愤坐回车上去,外头就传来他开心爽朗的大笑。他好像格外喜欢针对她。每逢她被弄得怒不可遏,他就开心的不得了。
  后面她还听到其他两个鲜卑人问他什么,他很快的回答了几句,话语里笑意十足,十有八、九那话是冲着她来的,不然还不知道能有什么事,能叫他这么高兴。
  慕容叡和外面那两个赶车的人说话,那些人都是从塞外过来的牧人,一句汉话都不会说。
  说话的时候,那些人的眼睛止不住的往慕容叡手里的槊还要别在腰间的刀,慕容叡面色如常。和他们说起塞外的事。
  说说走走,过了好一段路,马车停下来,那两个人留下一个在那儿,另外一个人去取水,天寒地冻的还是要喝水,水囊里的水不够,就得去河边凿冰。
  慕容叡停在车边,等水取来了,从那人手里接过来,道了谢。喝了一口,另外一个人要给车里的人送水,被他拦下来了。
  “她肚子里有孩子了,不能喝凉水。”慕容叡说完,那人的神色顿时有些古怪。
  喝了点水,接着上路,这条是小路,不能和官道相比,路上压出来的车辙子不说,还有大大小小的坑,车子在路上走着一摇三晃。
  明姝在车上被晃的头昏眼花,差点没把早上吃下肚子的东西给吐出来。
  就在这时候,明姝听到慕容叡突然呻吟一声,手捂住肚子弯下腰。满脸痛苦,明姝吃了一惊,抓住车边就要跳下来,这会那两个人里头的一个突然跳上车,拿鞭子往马屁股上重重一打,马吃痛撒开蹄子就跑,她尖叫,“你们要干甚么!”
  赶车的人完全没搭理她,她扭过头去,瞧见另外一个留在原地的人,举起手里的木棒狠狠向蹲在地上的慕容叡抡去。
  明姝下意识的从车板上纵身一跳,扑入到道路边的荒野里。
  她下意识往慕容叡那儿一看,一颗头颅飞了起来,漫天的血雾几乎要把眼睛染红。
  赶车的人发现她跳车了,气急败坏拉住马,下车来拉她,可是他一回头,看到身后的场景,顿时面无人色,踉跄着跑。
  还没跑开几步,一把尖刀当空飞来,将人给刺了个对穿,扑倒在地。
  慕容叡走到明姝面前,蹲身下来,“嫂嫂没事吧?”
  明姝惊恐睁大眼,她一把攥住他的手,“你没事?”
  慕容叡停了这话,只觉得好笑,“我能有甚么事,两个放羊的,能把我怎么样,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明姝惊魂未定,慕容叡干脆伸手扶她,她就那么点儿大,整个人都没有多少重量,轻轻松松就拎了起来,脚踩在地上,他听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脚伤着了?”他问。
  “可能刚刚跳下来的时候,伤到了。”她答道。
  慕容叡嗤了声,一把把她抱起来。
  “没多少力气就不要想着逃。”
  “我刚才以为你被人暗算了,我要是不逃,岂不是任人鱼肉?”
  慕容叡嗤笑,“就你这身板,难道逃了就不是任人鱼肉了?”
  “你!”明姝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继续气她,把她放上了板车,从死人腰上,把马鞭拿过来赶车。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只是一眼,心惊肉跳。后面的土地上洇染了大片的血,无头尸首四肢摊开,趴在那儿。脑袋滚到了一边。
  “尸首就丢在这儿?”她担心问道。
  “不丢到这里,还能丢到那里?要我的命,还要我大发慈悲把他们给埋了?”
  “不是,在这儿会不会有人告官?”
  慕容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告官?尽管去告就是了,那些酒囊饭袋能查出个眉目,我就算他们厉害。就算他们真的有那个本事查到我头上,别说他们根本不敢把我怎么样,就算能,他们先见色起意谋财害命,我杀了他们犯了哪条律法了?”
  他说着,回头乜她。狭长的眼里,生出无尽的嘲讽。
  “嫂嫂,这里不比信都那么太平。鲜卑人比汉人不老实多了。”他说着歪了歪脑袋,“看来以后嫂嫂要出门,非得我亲自跟着才行。免得几天前的事又发生,不然就算我有好几条命,也不够在嫂嫂身上使的。”
  他这话叫她涨红了脸,恨恨的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慕容叡见她满脸涨红,“嫂嫂生气的时候比高兴那会还要漂亮好多呢。”
  “你还说!”
  年轻女孩子的怒火不像男人,娇娇柔柔的,气红了脸,眼角水汪汪的,他看着只想舔一舔。
  他一边赶路,一边回头看她。
  明姝下定决心不再搭理他,任由他回头多少次,她就是扭头不看他。
  慕容叡驾车熟稔,渐渐的穿过了一条道,直接走上了官道。官道要比乡间小道要宽敞的多,而且因为是官道,来往的车马也多。
  经过一夜的野外露宿,还遇上了谋财害命的。见到人多起来,她的心也渐渐放回肚子里了。
  板车上坐着个貌美年轻女子,女子发髻散乱,衣裙上也沾了不少灰尘。脸上沾了不少灰,但丝毫不能掩盖住她的美色。
  来往路人不少有好奇盯着她看。
  慕容叡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回头一笑,“看来,我得把嫂嫂给看紧了。要不然一不小心,嫂嫂没了影子,回去和阿娘不好交代。”
  明姝磨了磨牙,不搭理他。
  走了好几个时辰,人才进城。慕容士及早早派了人在城门口等着,老仆见到慕容叡赶车进来,赶紧迎上来。
  “快去请个大夫,嫂嫂崴脚了,需要医治。”街道上,慕容叡如此吩咐。和慕容叡一道来的小孩子开口了,“阿兄,我记得你也会这些接骨之类的活啊。”
  习武之人,经常要舞枪弄棒,一不小心脱臼骨折那是家常便饭,所以多少都会学些这样的医术。
  崴个脚什么的,对慕容叡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明姝也忍不住看了过去。这一路虽然不用她拖着条伤腿走路,但脚踝疼是真疼。
  “男女授受不亲!”慕容叡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瞥了正在被侍女搀扶起来的明姝。
  明姝脚肿起来了,差点站不住。他那话听在耳朵里分明就是拿她的话来怼她!
  她头也不抬,也不看他。来了两个壮婢,把她给抬到门里头去了。
  慕容士及从门里出来,知道慕容叡出去不会有事,但外头天寒地冻的,不是身强力壮就能撑得过去的。
  慕容士及一出来,伸手按住慕容叡的肩膀,上下打量他,见到他袍服外头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顿时沉下脸来,“受伤了?”
  慕容叡把胳膊伸出来给他看,“十六叔你看,甚么事都没有,那血不是我自己的。”
  慕容士及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你要是因为个女人没了命,那简直窝囊。”
  慕容叡一笑,“不过掳走嫂嫂的那个人,还真是不一般,他的马的脚程比一般的马要快出很多,瞧着和平常马场里头的马也不太一样。”
  马是个珍贵的家畜,平民百姓家不允许有好马,也养不起良马。除了那些世家大族,马匹几乎是被马场给垄断,就算是代郡这种胡人世代杂居的地方,也不见这种好马。
  “我看着有点儿像西域那边的马,用得起的绝对不是什么平常人。”
  “这一代的人,我们都认识。不是认识的人?”
  “要是认识的人,哪里还劳烦我去追,当天就打到他们家了。”
  慕容士及一摆手,“不管了,人平安回来就行。”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爷娘说。”
  慕容叡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那个嫂嫂还好吧?”
  “她没事,除了崴了脚,没其他的毛病。”说着慕容叡忍不住笑,“她胆子也挺大的了,我见到她的事,还知道滚到一边,把绳子割断。”
  “汉人姑娘娇娇弱弱的,换了个我们鲜卑女人,那个男人得不了手。”慕容士及不把他这话当回事。
  “你那个嫂嫂听说伤了腿,恐怕一时半会的事走不了了。给你爷娘写封信,在这儿多留一段日子。”
  “哎,好。”慕容叡痛快答应下来。
  和慕容士及说了会话,他从堂屋出来,到后面,就见着明姝身边的那个小侍女,他冲人招招手,把人召到面前来,“你们娘子伤势还好吧?”
  银杏打心底里畏惧这个郎君,初见的时候,被这个郎君俊逸的脸惊艳,可是从自家娘子那儿能看出来,这位真的不是个好相处的。
  “娘子骨头脱臼了,大夫正在给接骨呢。”银杏话音都还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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