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玉——青木源
时间:2018-09-13 08:37:17

  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还是领了大军过来的,让人来容易,可是如何请走很难。慕容叡和胡菩提一道进来,可他现在人在洛阳,只要不到晋阳去,接受并州的全部兵马,那么他无法和胡菩提互为匹敌。
  当初那一招制衡,少帝玩的还是不怎么像样。哪怕现在把他提到和胡菩提差不多的位置上来,但手里没有实实在在的兵权,那也只是花架子,看上去好看罢了。
  慕容叡听后,心下明了这中官是在替少帝在旁敲击,他只是一笑,并不做声。
  到了明光殿,见着少帝面色阴冷,慕容叡俯身拜下。
  少帝屏退众人,此刻元翊的表情不如当初才回到洛阳时的意气风发。
  “陛下。”慕容叡拜下,元翊阴冷着脸,“今日之事,你应当都知道了吧?”
  慕容叡佯作不知,“臣不知。”
  元翊的脸色更加阴冷,“慕容府君,现在不是打哑谜的时候了。”
  慕容叡这才把脸上的懵懂不知给收起来稍许。元翊坐在御座上,满心的愤慨,“胡菩提这个人,太不知好歹!”
  “当初是奉了朕的命令,现在反而还替朕操心了。”元翊每说一句,就咬牙切齿一声。当初用的顺手的刀,没有想到不是一把听自己使唤的刀,甚至现在还有自己当家做主的意思。
  慕容叡听后,心里偷笑。元翊自己要玩制衡,那也罢了。反正帝王心术,也就是这两个字。可是到底从小长在母亲的羽翼之下,李太后又忌惮儿子学成之后对自己有所威胁,也从未让儿子学多少。
  于是造就了现在这幅局面。
  元翊满脸暴躁的从御床上下来,两手背在背后,在殿宇之内走了几圈。他神情焦躁,却又无计可施。
  胡菩提的大军让他格外忌惮。宗室们之前也被杀的杀,驱逐的驱逐。剩下来那些清贵的世家,清贵有余,但没有一个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朕恐怕是给自己招来了一个董卓。”元翊咬着牙,他看向慕容叡,“府君难道半点办法都没有吗?”
  慕容叡看了元翊一眼,到了现在元翊的年纪还是没多大,甚至还比他要小点,不过这小点感觉给他不是小那么一点点,而是差距很远。
  “陛下,如果要对付胡菩提,不仅仅是对付胡菩提一个。”慕容叡坐在床上,微微躬腰,露出恭顺的姿态,“胡氏族人也有不少,而且盘踞在重要的位置,就算杀了一个胡菩提,可是其他人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元翊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越发焦躁,“那要怎么办!”
  他猛地抬头,看向慕容叡,宗室们绝大多数被贬谪往地方,洛阳里头的确是留下来几个。但是突然启用那些宗室,恐怕会引来胡菩提的忌惮。到时候恐怕大事未成,就要被扑杀。
  慕容叡依然低着头,他一言不发,元翊心下冒出浓厚的不安,他盯着慕容叡,“府君或许可以回晋阳,搬来兵马?”
  慕容叡当初并没有带来并州所有的兵马,前段时日因为北面蠕蠕作乱,朝廷不得不加强了关于北边诸镇的驻军。晋阳这个朝廷的北大门,自然不能例外。
  “臣……”慕容叡脸上冒出苦笑,“陛下能想到,胡菩提何尝又想不到呢?”
  元翊见他拿自己和胡菩提相提并论,心下不满。可是想明白话语内的意思,一张脸顿时惨白。
  “臣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臣现在就算想离开洛阳,恐怕也不行了。”慕容叡幽幽的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苦笑,“何况就算臣真的回了晋阳,照着晋阳的兵马,恐怕也是捉襟见肘。”
  “对付胡菩提,要消耗许多兵力,更别提还有北方的蠕蠕……”
  慕容叡的话被少帝抬起手打断。
  “兵力不足,朕已经想到了。”元翊脸色苍白,“朕有办法。”
  慕容叡垂首不言,此刻还是老实点好,等小皇帝自己把话说完。要是显得太热络了,反而容易招来怀疑坏事。
  两人商议了许久,元翊才让慕容叡退下。慕容叡一走,偌大的殿宇内就剩下他自己一人。
  元翊并不想让那些中官宫女进来。那些人看着有个人样,但是进来之后如同石头一样,站在那儿没有半点活气,倒还不如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
  过了良久,元翊才让一个年纪大的中官进来,他问中官,“这些日子太后在瑶光寺里如何?”
  他回宫的那天,母子相见大吵了一架,他一怒之下用了当年李太后处置先帝皇后的法子,让她落发为尼到皇家寺庙瑶光寺里修行。
  权力相争可以让父子兄弟反目成仇,也可以让母子互相怨怼,他怨恨母亲的狠辣无情,哪怕已经落败,还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说他请回来一个董卓,将来摆不平局势。
  他愤怒不已,干脆远远把母亲送走。可是现在他发现,母亲说的那些话竟然都是对的。
  元翊握紧了拳头。
  “准备一下,明日朕去瑶光寺探望太后。”元翊道。
  太后到底在朝堂上睥睨众臣将近二十年,其中有些手段用的炉火纯青。或许还是要问问太后比较好。
  元翊去看李太后,是微服出行,乔转打扮成平民模样,到瑶光寺里相见。
  但是一次见面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元翊在朝堂上,实在是有太多的事不懂。这些众臣们不可能教他。只有掌控朝政多年的生母才行。
  一次两次,或许不会被人发现,但是次数不多,就不行了。
  长乐公主去瑶光寺上香的时候,意外瞧见在元翊身边伺候的中官。
  元翊天性多疑,身边的人一旦稳住了,那就很少有换。长乐公主回洛阳之后,也常常进宫,和这位皇帝弟弟见面。哪里认不出来。
  当即她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回去,然后把此事告诉了胡菩提。
  胡菩提和长乐公主没有多少夫妻情谊,但天子去见太后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因为两人毫无夫妻情谊,就随意丢到一边。
  李太后那个人,从一个妃嫔到皇太后,进而掌控朝政这么多年。要说没几分本事,那是不可能的。哪怕现在她羽翼尽除,也不知道她能干出什么事。
  胡菩提不是一个小看女人的男人。
  他沉吟一会,当即叫了人过来,派人去一趟瑶光寺。
  朝廷之上虽然还有一个慕容叡面上和他平起平坐,但是慕容叡手里并没有那么多的兵马可以和他制衡,而其他人,不听话的反骨早已经收拾干净。
  谁又能和他叫板。
  胡菩提看了一眼面前眼睛里闪耀着兴奋和激动的长乐公主,想起长乐公主和李太后之间的恩怨,心头渐渐漫上一股不舒服。
  长乐公主虽然没了生母,但自小是李太后养大的。李太后对先头的皇后下手狠辣,可对长乐公主却是十分疼爱,不管什么都是洛阳宗室公主里的头一份,就算是元氏诸王,恐怕也没有她一个逍遥自在。
  胡菩提想着之前长乐公主和他说的那些话,目光沉了下来。
  长乐公主察觉到他的些许不对,“怎么,我特意过来给你带这个消息,难道你还不高兴?”
  胡菩提笑笑,“公主多虑了,自然不是。”胡菩提他看了长乐公主一眼,“说起来,我和公主成婚这么久,还没有个一男半女。”
  夫妻情感淡漠,来往的都很少。长乐公主还有自己的公主府,平常两人各自玩各自的,她不管胡菩提养的那些姬妾,他也不管长乐公主有多少面首,彼此相安无事。
  长乐公主笑,“大将军早就有好几个儿子了。”
  只是那些儿子都是庶出,和那些姬妾生的。
  “那些也算不上。”胡菩提看了一眼长乐公主,长乐公主容貌说不上美,但胜在会装扮。明明不出色的容貌也能妆点出几分姿色来。
  “那还不够。”胡菩提盯着长乐公主,如同盯着一盘上好的肉,“我们夫妻一场,总不能一男半女都没有留下吧。”
  长乐公主看着胡菩提,心头如同被吞了秽物一般,难受的叫她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太薄情寡义,他也没有个嫡子。生个孩子,好让这个女人把心思好好的收一收。免得将来给胡家惹出麻烦来。
  胡菩提派去的人很快去了瑶光寺,不多时修行中的李太后便一病不起,很快暴毙而亡。
  胡太后死的时候,口鼻流血,很明显是被人给毒死的。而下手的人会是谁,放眼整个洛阳,有胆子的人只有一个。
  元翊失声痛哭,要给胡太后举行国丧。
  明姝在家里听着外面的风风雨雨,叫人把库房里头的素布全都拿出来。她早觉得李太后活不长,私下里叫人囤积了不少素布,这时候正好拿出来。
  外面闹得鸡飞狗跳,府内如同一处世外桃源,把那些烦心事全部隔绝在外。
  “这洛阳,还真是变得快。”银杏从侍女手里拿了扇子给明姝扇风。洛阳里头的天气热的很,她们以前就领教过洛阳的酷热,哪怕屋子里头有冰,还是挡不住外面的炎热。
  银杏手里持着长柄团扇给明姝扇风,“听那些尼姑说,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结果只不过是一个晚上就不行了,一天还没熬过了就没了。”
  银杏压低了声音,话语里暗暗含着兴奋,“听说,太后是七窍流血,把一群尼姑都给吓破了胆。”
  这话在明姝面前说是没事的,而且也不怕传出去。
  明姝的眼睛从面前的书卷上挪开,对上银杏的双眼,“真的?”
  银杏点点头,“真的!这话只敢在私底下说,说是太后是被人毒死的!”
  明姝嘘了一声,她听着这话也就当解闷,“这话记得可别在外面说。”
  说着,明姝想起,现在她自己也不耐烦和外面那些贵妇来往,就算是国丧,她也不是什么外命妇,当然用不着和那些贵妇有什么来往。
  “奴婢记着呢。”银杏说着,扭头看了看漏壶,“五娘子,到去看小郎君的时辰了。”
  自从上次长生离家出走未遂,慕容叡就授意教课的师傅给加了许多课业,几乎把长生给困在屋子里头不准出来。
  明姝心疼,想让儿子有出去玩耍的机会,慕容叡却说长生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些道理,要是不读书,连道理都不知道,回头和人交际,只能叫人看笑话。
  于是只能作罢。
  只是明姝会挑个时候去看看长生。
  明姝起身去长生那儿,因为西安阿紫师傅还在教课,所以明姝不进去打搅师傅,就站在门口。
  她脚步很轻,但长生比平常人要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他抬头往外面看。现在窗棂上蒙着的那些布为了通气祛暑,都已经去掉了。果然他抬头就看到了外面的母亲。
  孩子对熟悉的母亲总是分外敏感,明姝一来,他就立刻抬头看到外面的明姝,明姝才往里头看,就和孩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原本没打算打搅他的,明姝退后了一步。屋子里严厉的师傅,已经把书卷敲在他头上。
  师傅是大儒,有脾气,力气也丝毫没有因为学生是个孩子而松多少。
  长生啊的痛叫一声,两手抱住脑袋。满脸委屈巴巴。
  明姝看到自己打搅孩子上课了,转身和侍女暂时离开。
  长生看着明姝走开,心下失落。但在师傅的威压下,老老实实读书。
  孩子淘气,一旦有父母严厉管束,除非天性恶劣,基本上都会乖乖收敛。
  长生认命,老老实实任由师傅考他的功课。过了好会,课教完了,他才能稍稍喘口气。
  长生和一个乖孩子那样,送师傅到门口,然后盯着先生的背影,心里呲牙咧嘴的咒师傅最好明天摔一跤别来了。
  “长生。”明姝瞧着师傅都离开了,她才过来,长生看见她,嘴翘的几乎能挂个葫芦。扭头就往屋子里头跑。
  这孩子认死理,见不让他回去,就把一圈人都给讨厌上了。明姝也没有例外,明姝一过来,他就掉头跑到屋子里。一副不想见她的样子。
  明姝站在门口看了好会,见到长生趴在那儿,心里叹了口气。长生不想见她,她也不好逼孩子。
  她转过头,打算离开。
  长生趴在床上等她来哄他,结果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长生一个激灵,他抬头去看,见着明姝走了。
  现在他一天能见阿娘的次数有限,这次错过了就要等明天了。而且阿娘也不是每天都来,听说,听说外面发生了大事,每家每户都忙得很。阿娘要是忙起来,也不可能天天看他。
  长生一跃而起,直接跑出去,抱住明姝的腰。
  他长得快,手劲也大,两只手抱住她的腰不撒手。
  “阿娘要去哪里!”长生仰头不满问。
  明姝腰被长生死死抱住,她低头看他一眼,哭笑不得,“你不是不喜欢见到阿娘么?”
  这孩子对她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她当然不会继续在他面前,免得他满心不痛快。
  “……”长生被说的哑口无言,他嘴嘟的更高,但是两手抱住她的腰,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好了,好了,阿娘现在哪儿都不去。”明姝拍拍他的脑袋。
  长生气愤明姝不回去,可是心里还是渴望母亲的怀抱。明姝和他一块进屋子里头之后,他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明姝看了一下长生脑袋上敲出来的包,师傅是真下手敲,隔着头发都能摸到一个包。
  她给长生喂了点水和点心,而后陪着长生到外面玩耍。
  长生喜欢的游戏是蹴鞠和骑马,射箭暂时还没到能拉开弓的时候,所以只能玩这些,玩了半个时辰,明姝都快累趴下了。她不知道自己生的孩子怎么这么有精力!
  明姝实在扛不住,自己到一边看长生玩。
  长生又砰砰跳跳玩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剩下来的那点精力给耗费干净。明姝让他回去休息,毕竟到了晚上,慕容叡要亲自来查看他这一天学的东西,若是过不了的话,弄不好又要挨一顿罚。
  长生不情不愿去了,临走的时候,又说了一次想要回慕容陟那儿。明姝自然不会真的回去,随意找了几句话搪塞过去,长生生气了,回身过去,脚踩在地上噌噌作响。
  银杏在一旁看着,摇摇头,“等过几日就好了。”
  小孩子的脾气大,可是忘性也大,等到时间一长,知道回去没有什么希望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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