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点头，又摇头：“刚刚疼，现在不那么疼了。”
他想到了之前自己摔了去校医室，结果那校医拿酒精给他消毒，真是要了半条命，他一个男生都疼死了，何况陆烟这种小姑娘，那疼简直是抽筋剥骨。
“酒精消毒的？”
“嗯。”她“嗯”的鼻音浓浓的。程川伸手在桌兜里够了一下，掏出了一支不二家的巧克力棒棒糖：“给。”
陆烟眨着眼睛，新月眉轻蹙：“啥？”
“糖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疼痛。”他一本正经的说。
陆烟接了过来，右手拿着糖，程川发现她手伤了，剥不了糖纸，从她手里抽出棒棒糖，陆烟愣住了，咬着唇看着他低着头帮她把外面的糖纸剥去，干净的指甲捏着糖纸边缘撕拉一下把糖纸剥掉，剥糖纸也很认真和专注，棱角分明的侧脸好像是海平面一眼，悠远好看，他伸手捏着纸棒子。
“喏。”他把棒棒糖伸过去，距离她的脸有二十公分。
陆烟看着他，不禁想到那日在他家吃饭，他不嫌弃的把她碗里的牛蛙给吃了，现在就要把棒棒糖喂给她，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可细想，这人是程川呀，程川会做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呢。
放心的张开小嘴，粉嫩的嘴唇泛着水润的光泽。
程川看她目光亮亮的，把棒棒糖塞到了她那只没有摔伤的手里，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
空气一阵死寂，安静得可怕。陆烟连忙闭上了嘴，白皙的小脸上一大朵红云，她假装咳嗽，以掩饰自己是因为咳嗽才张着嘴，不是等他把棒棒糖喂进她嘴里。
“咳咳”又是两声细小的咳嗽声。
程川眉梢扬起，面前这姑娘甚是可爱：“是第三道题吗？”
陆烟本是佯装咳嗽，结果口水呛到了喉咙，成了真咳嗽，咳得嗓子冒烟，咳得红了眼，眼睛也咳红了，程川起身去教室后面给她接了杯温水，递给她。
“慢着点。”他说。
陆烟喝了一大口热水才缓过来，表情委屈极了，总觉得他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会把棒棒糖放到她脸旁边，可程川这个人呢，优秀的让人觉得他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事情。
面子上下不来，想钻到地里去。
程川倒是不急，等她气顺了，没事人一样的说：“第三题呀，很简单，老师上课应该讲过，在第三十八页。”
她想到了之前问他题目的人，点头，抱着参考书打算回头：“哦，我回去找找看。”
“找什么找，过来听讲。”程川叫住她。
陆烟不敢动了，乖乖保持原样，看到程川拿了笔在那道题左边的空白地方写下过程，字迹俊秀，勾笔流利：“这步看得懂不？”
陆烟点头：“嗯。”
他看她懂了便继续往下写过程：“这步呢？”
她咬唇，脑子飞速运转：“嗯。”
直到他一步步的把过程写完，陆烟总算知道了如何解题，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程川太厉害了，过了一眼题目就能把过程运算得如此细致。
“程川，谢谢你啊。”她抱着参考书。
程川说：“这道题是考试重点，书上有案例，王后雄里也有十几道类似的，你多做几遍，把过程背一背，以后遇到就会了。”
“你把王后雄做完了吗？”陆烟吃惊，他怎么会知道王后雄里有十几道。
“无聊去书店翻过一次。”他轻轻吐了一句。
陆烟晕，内心底那股崇拜再次生出，她后面到底坐了个什么生物，真的太厉害了，翻过一次就能全记下来。她想到这段时间拼死学习的日子，人与人真的天差地别，程川不需要学习就能掌握知识，而她夜以继日都跟不上他的步伐。
叫“崇拜”的小人扯着她的脑子，快点跟程川混熟一点。
“数学题可以背吗？每次考卷的出题都是不一样的。”陆烟说，语文英语是可以背的，数学怎么可能背？出题老师又不是傻子。
“每一道数学题都有一个模板，或者多个模板构成，同一个模板可以衍生出很多题目，多背几套公式模板，以后遇到同类型的可以直接套用。”程川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跟她扯这么多，数学题其实也都是教育局从数据库里筛出来的，最后出题老师根据这些题型组合而已。
陆烟似懂非懂的点头：“哦。”
手里还握着那根棒棒糖，转过身，把巧克力味的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巧克力的甜味自舌尖传到味蕾，甜腻腻的，是程川的口味。
直到放学，教室里陆陆续续开始回来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进来，有男声也有女声，就是没看到陆玉溪，陆烟本想跟他说晚上补课的事情，这下人影都见不到一个，难道真的跟沈嘉南说的那样，去约会了？
周五还没放学呢，他是怎么跑出去的？
还是于渺跑过来的？
一直到教室里人都走空了，都没见着人，陆玉溪这丫连书包都不要了么？
她走过去，帮陆玉溪把书包收了，程川趴在桌上睡觉，教室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丝丝冷风从玻璃窗吹进来，他该不会是等她跟她哥等睡着了吧？这么冷的天，睡下去要感冒的。
陆烟收拾完陆玉溪的书包戳了戳程川。
“喂，程川~”她的声音小小的。
程川眯了下眼，陆烟说：“程川，我哥不见了，今天就不补课了。”
程川抬起头，揉了下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沙哑：“好。”
陆烟背着自己的书包，胳膊上挂着陆玉溪的书包，夜晚将至，程川抱了两本书在怀里，跟陆烟一起出了教室。
秋夜晚风透着很浓的凉意，露水沾湿了两侧的矮灌木，校园里的人已走的差不多，零星还有个别几个人推着自行车从停车场出来。
“包给我。”程川说。
“不用了。”
“手掌心的伤口裂了要再消次毒。”他平淡开口。
陆烟……
他从她的手臂上把陆玉溪的书包接了过来，喃喃说了句：“真重。”
“带回家又不看，干嘛还要带这么多？”程川问的是陆烟，他不懂为什么陆烟要把陆玉溪的书包塞满书。
陆烟想的是多带一点书，万一就看了呢，即使这个万一的可能性为0。
“万一想看呢？”她不服气。
程川看她较真的样子笑了出来：“没有万一。”
“谁说的。”
“我说的。”
……
夜色渐浓，天上繁星点点，云朵在路灯的映衬下泛着粉色，有一颗星星在云朵后面很亮，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清寒夜幕下他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越发的白皙清透，时间在此刻过得异常快，快的才聊了几句到她家了。
程川把书包挂到了她肩上：“下次别带这么多书，你哥不会看的。”
“万一会呢？”她又绕回了之间的死胡同。
他站在她家门口的路灯下，笑了起来：“人这么小，嘴还这么犟。”
“我要回家了，今天谢谢你。”陆烟道谢。
看着她往家里走，小小的背影，细细的腿，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他快步走了两步，叫住她。
陆烟回头，睁着大眼睛，表情呆萌。
“你离沈嘉南远一点，知道不？”这句话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为什么？”陆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起沈嘉南，他跟沈嘉南不是兄弟吗？
程川说：“不为什么，你离他远点就行。”
陆烟皱着眉，看程川很认真的模样，便点了点头，软软的说：“我知道了。”离沈嘉南远一点这事，程川不说她也会去做的，今天莫名其妙的表白让她措手不及，这么想来，离他远一点是目前最明智的做法了。
程川看着她回家才回头，伸手揉了揉眉心，沈嘉南跟他玩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沈嘉南也换了无数的女朋友，每次喜欢都是真的喜欢，每次不喜欢也是真的不喜欢，这家伙自带吸引女孩的体质，他看上的小姑娘到最后没有一个不为他要死要活的。
除了于渺，有时候他感觉于渺与沈嘉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够浪一个够妖，两个为祸世界的妖孽相互制服，却没到头来还是分手告终。
开学那天就看出沈嘉南对陆烟有好感，没想到这刚分手一个多月就表白了，默然想到万一他俩在一起，陆烟以后要给沈嘉南做红烧牛蛙、糖醋排骨、红烧猪肘子…就气不顺…结果今天想吃红烧牛蛙，陆玉溪还不在。
抱着书回家去了，路过哈灵牛蛙打包了一份，说来也怪，吃了陆烟做过的牛蛙，再吃哈灵牛蛙觉得没那么好吃，甚至觉得寡淡，他叹了口气，等忙完了这阵子后该认真去补课了。
-
程序设计大赛决赛定于11月23号，这个时候天已经彻底转凉，南方的冬天与北方不同，湿冷的空气中透着很浓重的寒意，萧瑟的秋风吹刮着大片落叶，学校开始变得萧条。
教室里的大屏幕连着老师的笔记本，此刻全校都在看着程川他们决赛现场，程川和赵亮果真华中最优秀的计算机人才，两个人同时进了决赛，是国际程序设计大赛唯一一个同校两人同进决赛的案例，在以后的比赛中成为一段里程碑。
陆烟和所有人一样，屏住呼吸看着台上的少年们，程川穿了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整个人高挑英俊，在人群中分外耀眼。
赵亮自主研发了一款像素游戏，这款游戏很简单，底下是万丈深渊，像素格会从顶端落到万丈深渊，落下去的过程会有无数的阻碍物，需要躲避无数的阻碍物才能落到地平面获得重生的机会，需要操作者根据重力移动手机来控制像素点。
大家看着大屏幕忍不住跟着屏幕歪头晃脑的，希望让像素点不被任何阻碍物给阻挡了。
这款程序很简单，但是趣味性很强，所以是决赛夺冠的热门。
镜头下个瞬间转到了程川身上，少年俊朗的眉毛在摄影机面前挑了挑，他淡淡开口：“我这次做的产品是一款QDa的机器人，QDa顾名思义就是有趣的搭配。”
“我始终相信未来的社会所有的信息都将会存在于数据库中，时代的发展是给更多人带来便利的，这款QDa机器人目前解决的问题就是人们的穿衣搭配。”程川脸上绽放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摸了摸他身边粉色毛绒玩具的头，明明看起来就是个胖娃娃。
“我们平时出门购物经常会遇到排队试衣，脱衣付钱等问题，QDa就是从这方面着手，接下来我给大家展示一下。”程川说着站到了QDa的面前，QDa机器人的眼睛采用了最先进的虹膜识别技术，人站在她前面的时候，身体各个数据指标将会在数据库中形成一比一三维模型。
随着程川的动作，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QDa机器人上，随后程川对QDa说：“Qda，我明天要去宴会。”
QDa机器人收到指令搜索出了300套品牌西装，并且在同一时刻将300个穿上衣服的一比一三维模型呈现在了屏幕上，高速运转的数据，筛选出了最适合体型的10套，最终根据最近的消费记录匹配出最适合的2套，并且同时下单给了附近的店家，一个小时内送货上门。
速度快到不可置信，通常这么长时间，连衣服都没穿好，而QDa已经推荐出了最适合的衣服款式并完成购买。
一时间屏幕那段响起无数的欢呼，摄影机下少年眉飞色舞，连同赵亮也为他鼓起了掌，看似简单的流程实则在操作上难度系数超高，一比一三维建模已是最大的困难，如果能精准的实现一比一快速成型，那么能带来的就不仅仅是穿衣搭配的便利了。
陆烟吃惊于程川的发明，她还记得那次他与她聊天说起以后医疗中会出现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当机器人取代医生护士之后，人类社会将带来又一个革新。
班上的人也开始欢呼起来。
“程川牛逼。”有人叫道。
“程川太厉害了。”
“真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完成这项工作的！”
……
连班主任尹老师都忍不住鼓起掌来，这一刻程川代表的不是个人，是华中，是A市，他的预见能力和技术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高二的学生所做出来的项目。
程川回来那天，下起了小雨，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阴冷潮湿，有雨落在他的肩头，湿了一片，一切如同往常，可是又不同于往常，他照旧提着两本书进教室。
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班级欢呼起来。
“程川，恭喜！”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川，能个你做同学太幸运了。”
……
“程川，这是班主任拖我们给你的礼物，请你务必收下。”王思思笑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礼盒。
程川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支银白色的派克钢笔，笔盖上的印花有序整齐，logo雕刻清晰，看起来并不便宜。
“我真替我们班感到高兴，程川你太厉害了。”王思思语气激动，甚至有些失态。
程川“嗯”了一声：“谢谢。”
“程川，月底才艺大赛我们班有报名参加，希望你有空可以去看一看。”王思思小心着说，她知道程川是个大忙人，可还是希望才艺大赛那天程川能够出席，那是一次能够让她大放异彩的机会，她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证明她也是很优秀的女孩子，一个能让他正眼看到自己的机会。
“有空我会去。”程川抿唇应承着，长期未得到良好的睡眠，精神有些跟不上，比赛结束后感到了一阵疲惫，眉眼倦意很浓，他打了哈欠。
才艺大赛是什么？他好像之前听过两次，大概就是唱唱跳跳的节目表演，想了想，反正说的是有空，自己当然是没有空的。
王思思以为他这是答应了，笑着点头：“我们都很期待你来。”
程川趴在了座位上，闭着眼，累极了，脑子放松下来，整个人睡了过去。
陆烟听到了王思思的话，程川会去吗？应该不会，他就没有有空的时候，转过头看到程川趴在桌上的睡颜，眼皮下有一圈很浓的黑眼圈，看起来是熬了很多个夜晚，心里生出一丝心疼，旁人只看到了他在台上的炫彩照人，可是他明明也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男孩，这背后的努力怕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