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妙之前一直处在危险中,加了他也没心思看,现在终于得了空,戳进他的朋友圈,发现只发布过一张照片,是躺在草地上拍得蓝天。
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她却能清晰得感受到他的委屈和心中的期盼。
他想要健康和自由。
他的家境应该挺不错,事情结束后再联系他,会不会打扰到他?
苏千妙有点纠结,迟迟做不了决定。
护士突然敲门,对被吵醒的外公说:
“有个人想看望他们,可以进来吗?”
外公揉揉眼睛,恢复清醒。
“进来吧。”
不一会儿,她就领着一个穿白衬衫和背带格纹短裤的小男孩走进来,对他们说:“就是他。”
外公困惑,“你是……”
“他就是住在隔壁疗养院,帮忙我逃出来的人。”
苏千妙主动介绍。
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真是太感谢你了,不过怎么夜里来?有人陪着你一起吗?”
他看起来也就五六岁,身体还挺瘦弱,着实让人不放心。
“来了,他们在外面等我。”小男孩道:“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手术,今天才出院,所以过来看看。”
苏千妙自从他进来就一直盯着看,莫名感觉对方的相貌很眼熟。
她不敢擅自断定,把他拉到身边问:“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阿墨?”
对方歪着脑袋,眨眨眼睛。
“阿墨是谁?”
“你不是?不可能,太像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看到你们安全得救我很开心。”
小男孩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以后要当朋友的。”
苏千妙思绪混乱,随口应了一声。
外公电话响了,是公司打来的,有事让他去处理。
他离开医院,而尼尼一直在睡觉,于是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聊天。
苏千妙总觉得哪里不对,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他往床头柜上一指,“我想吃个苹果。”
她给他拿,谁知一扭头,就被他偷亲了一口。
“你……”她捂着脸,满目震惊。
对方微微一笑,眼神狡黠。
“你好傻啊,这还用问吗?我当然就是阿墨。”
苏千妙沉默了。
阿墨抬手在她眼前晃晃。
“你怎么了?不说话做什么?”
“你居然骗我!”
苏千妙抓起枕头扣在他脑袋上,将他按在床上用力捶打。
“咳咳……”
两人都是小孩,阿墨还常年生病,体力甚至比不过她,努力挣扎了好一阵,才满脸通红地推开了枕头,捂着喉咙不住咳嗽。
苏千妙只是为了发泄,看他这副模样,猛然想起他是身患重病的,连忙丢开枕头帮他拍背。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阿墨一边咳嗽一边说:“你过来一点。”
苏千妙把耳朵凑过去。
他勾住她的脖子,令她无法逃脱,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而后抬眸说道:
“我真的很想你。”
清冷的病房陡然变得暧昧起来。
或许是真心告白,或许是故意撩她。
要是换做以前,苏千妙很有兴趣反撩回去,弄他个欲罢不能。
但是眼下两人都是小孩身躯,说这些话做这些事顿时变得很奇怪,尤其尼尼就躺在旁边,随时都会醒来。
她清清嗓子,拉开距离,转移话题。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难道一开始跟我接触的就是你吗?”
阿墨看得出她的心思,也不想死缠烂打,坐在床沿上认真的解释。
原来这个小男孩就是他,从小便患上一种很严重的免疫系统疾病,一旦接触外界的细菌与污染就极有可能造成恶化,因此整个童年阶段,他几乎都是在医院或疗养院度过的。
每天都需要有人给他做检测,确保身体数值没有发生变化,并且必须按时服药和输液,才能保证正常生活。
他的父母做贸易生意,忙得不得了,对于儿子的病既无奈又痛心,舍不得让他过这种非同常人的日子,于是想尽办法,把他送进过一所小学,企图让他接触社会。
然而疾病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为了保证生命安全,阿墨每天去学校必须穿防护服,戴口罩,身边随时有两个护士跟着,不能参加任何户外活动或激烈运动。
这样一来,那些小孩子根本不喜欢跟他玩,严重些的,甚至看见他就说他是怪物,要远离。
阿墨十分受伤,从此再也不去学校,只待在疗养院里。
即便如此,上辈子时,他的病还是在他二十岁生日刚过完的时候,恶化到不可收拾。
就在他死去的那一夜,系统找到他,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此番苏千妙回到原来的世界时,他并没有马上跟着回到自己的身体,而是一直处在旁观状态。
看见她受得那些苦,他恨不得能自己代替她。
幸好她比他想象的更坚强,居然撑了过来,逃出囚禁,简直令人惊叹。
而他也在她成功之后,被系统送回自己的身体里,做完手术就来找她。
说到这里,他崇拜地看着她。
“你真的特别特别厉害。”
厉害到用两个特别都表达不出他的心情。
其实绝大多数人遭遇到这种事情时,想法应该都会像尼尼之前那样——既然眼前的生活可以忍受,为什么不继续忍下去,反而要冒着生命危险抵抗呢?
尼尼那样想是因为他小,本能的想要寻找舒适之地。
成年人这么想,则是经过权衡利弊。
反抗是需要勇气的,做出反抗的决定同样需要。
苏千妙冷笑。
“你别急着夸我,刚才骗我的事还没完呢。”
阿墨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一紧。
“你要怎么清算?”
几分钟后,阿墨于沉睡中被吵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姐姐把一个陌生男孩压在床上,骑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拿着一只水彩笔,往他脸上涂抹。
男孩叫得极其凄惨,宛如被虐待。
“姐姐。”
他坐起身,困惑地看着他们。
苏千妙吓了一跳,马上跳下床理平衣摆,走过去摸他的头。
“你醒了。”
“他是谁?”
尼尼靠在她身上,看着那个小男孩。
对方的脸已然花成了大花猫,惨不忍睹,冲他苦笑了一下。
“嗨。”
“他就是在天花板上跟我们说话的人,他叫阿墨。”
苏千妙解释。
尼尼恍然大悟。
“原来就是你!你怎么长得这么丑呀?”
“胡说,我帅得很。”
阿墨也下了床,捏捏他的脸,问苏千妙:“对了,那个人抓到了吗?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千妙想起许久未见的周士强,轻松的表情顿时消散,沉默地看向窗外。
第80章 绝地反击!就是这个绑架犯!
转眼又过去半个多月, 苏千妙的伤算是彻底好了, 与尼尼一起出院, 搬到外公的房子里住。
出院后的第二天,外公找了人在家陪尼尼玩,自己则和她乘车去往拘留所, 见到了即将上法院接受审判的周士强。
周士强穿着橘色的囚服, 整个人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瘦了好几圈, 面颊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 配上高大的骨架, 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刀螂。
由于拘留所的要求,他的胡子和头发全部剃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一层淡青色的茬,比以前颓废的模样精神许多。
但是眼神很不正常,行为举止也有点神经质。
看到苏千妙和外公的时候哦,他的视线从二人身上匆匆扫过, 不做停留,接着就开始用脑袋撞墙, 力度很大,额头上的皮肤不一会儿就破了。
外公问警察,“怎么回事?”
警察道:“不用管他,老这样,撞个二三十下就自己停了。”
苏千妙冷眼看着他。
“你不用装疯卖傻,我早就跟警察录了口供,他们手里也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可以证明你囚禁我们的时候,没有精神疾病。”
他是疯了,但是疯的不是脑子,是那颗肮脏的心。
想装精神病逃脱惩罚?没那么容易。
此话一出,周士强果真停下东西,不过仍然没有回头,用后脑勺对着他们,蜷缩在墙角。
“你们来做什么?”
沙哑的声音响起。
外公想到他做得那些事,一看见他就来火。
“你说来做什么?给你送葬啊!”
苏千妙见他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谈,让警察和外公都先出去,自己单独跟周士强说话。
警察不大放心,外公看了她一眼,说隔着铁栏没事,把警察拉了出去。
铁门关上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一个在铁栏里,一个在铁栏外。
四目相对,周士强打量她身上价格不菲的新衣服,以及她养得唇红齿白的脸,嗤笑。
“你以为这样就算赢了我吗?不可能的,发生的事情永远都抹灭不掉,你们曾经就是我脚底下的狗,让你吃屎也得吃,没有资格来奚落我!”
他是被抓起来了,面对警察时他甚至愿意磕头,被外公骂也一声不吭。
只有对他们两个时,他永远也不想认输,企图引出她痛苦的记忆,打败她的心防,凌驾于她之上。
周士强咬着牙,阴森森地说: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忘记给你们送饭了,第二天才带着两个发霉的馒头过去,你们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不,连狗我都没见过这么贱的。”
他叙述着那些残忍不堪的往事,并不在意是否会被警察听到加重罪名,只希望她能永远记住这些事,记住他的存在!
换做尼尼来,此刻恐怕早就哭了。
苏千妙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听完,淡淡道:“你还要说多久?”
他皱眉,“你难道忘记了?”
“我当然没忘。”苏千妙勾着嘴角,笑容冷酷,“不但没忘记那些,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是死过一次之后,来找你索命的。”
那一瞬间,她眼中不加掩饰的迸射出一阵寒光,看得周士强身躯猛然一震,几乎感觉到惧怕。
“你、你胡说什么?”
苏千妙冷笑。
“你之所以要这样侮辱我,不就是已经预料到自己肯定会被判死刑么?放心吧,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亲爱的爸爸。”
她并不是第一次叫周士强爸爸,爸爸两个字甚至还是他亲口教的,曾经逼迫他们这样叫,为了满足自己的自信心。
可是今天,这个称呼显得无比刺耳。
周士强道:“你闭嘴!”
“闭嘴?”她摇头,“我要说得还有很多呢,想听听吗?我举个例子好了,你曾经是外公公司的一个普通员工对不对?当时妈妈还在读大学,去公司的时候被你碰上了,从那以后你就展开对她的追求。”
“她从小没有得到过什么父母的关心,一遇到你给出的甜言蜜语,就乱了神智,跟你交往甚至怀孕,企图结婚。”
“然而外公看得出你不是什么好人,严词拒绝了你们的结婚要求。你一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怂恿妈妈把她的车和这么多年来收到的昂贵礼物全部卖掉,得了一百多万,背着外公与你远走高飞。”
“你们最后去到一个三线小城市,买了一套别墅和一辆车,也就是后来的家。妈妈生下我,继而又怀了尼尼,可惜你们两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她的钱很快就用光了。”
“面临分娩,她写信向外公求助。外公看她实在可怜,心软答应她的要求,但是为了限制你们到处乱跑,每个月只给三千块的基本生活费。”
“这笔钱只够吃饭,你却不愿意工作,她跟你聊了几次没成功,反而被你打,发现原来你根本就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完美。”
“她后悔了,在家里虽然没人疼爱,却比跟着你好得多。生完尼尼她就打算带着我们一起回家,并且打算卖掉车房。你不同意,跟她吵了好几次,在最激烈的一次失手杀了她,而当时我们两个就在旁边看着,我已经四岁。”
“你害怕被抓,就将她分尸,尸体全部冲进下水道,剩下的骨头则埋到地下室里。因为我当时已经能够说话,你害怕我们把你的事透露出去,就想出囚禁的办法,把我们关在地下室里,对外声称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邻居发现不了,因为你说我们已经走了。妈妈的朋友和家人也发现不了,你知道她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这些年来会定时发布动态,甚至假装她与朋友聊天。”
说了这么多,她终于停下来,牙关紧咬脸色发青,却不曾开口骂一句,只淡漠地问:
“我举得例子,你还满意吗?”
周士强在她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满面骇然,听到最后更是满头大汗,抖似筛糠,再也顾不上装疯卖傻或者嘲笑她,鼓起勇气也只憋出来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苏千妙道:“我都说了,我是死过一次来找你索命的,不做多点准备怎么行?周士强,知道死了以后下面有什么在等着你吗?”
周士强无法说服自己世界上真的有灵魂穿越这么诡异的事情,然而否认这一点的话,要如何解释身为一个小孩子,她却能这么理智镇定的事?
难道……她说得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