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天地幡然变换——
白雾迷蒙的海滩瞬间消失，纯净的蓝天褪色成了肮脏的灰黄色。
工业的灰金色从天际蔓延，铺陈在眼前，破旧倒塌的楼房破败在路两旁，原本笔直的公路被割裂的断续，诡异反物理。
好一派荒芜城市的盛景。
空洞感弥漫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毛孔。
一只秃鹫飞过，黑色的身影盘旋。
无人声，无人影。
尤可眯了眯眼睛，哪来的秃鹫？
风中有着浓臭的机油味，带着怪异的腥气，像是风干的血液和内脏。
“…”
西岭雪皱着眉头捂了捂鼻子，瓮声瓮气道：”好难闻，我要吐了。“
尤可也在脸前扇了扇，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面色难看，道：“这第三层到底是进化史那一段？“
他看了一眼最前面的瑞亚，想起来学妹信誓旦旦说的——
农耕文明过后是机械文明。
机械文明，就，就这么破败，这种衰样？
“…”
尤可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古早地球人的脑回路。
狂风卷起沙尘，扑的人灰头土脸，尤可拍拍瑞亚的肩膀，道：“女孩子别顶在前面了，到我后面来。“
说着，将枪端起来，却被瑞亚抓住了手，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尤可：“…“
他发觉瑞亚的手冷的吓人。
“怎么了？“尤可拍拍瑞亚的手，关切道。
“…”
瑞亚没说话，摇摇头，站在最前面的女生让后面两人无法窥见她的表情。
所以他们也就不会看见此刻她脸色怪异的样子。
这城市，这段进化史。
她认识。
她刻骨铭心。
“….”
瑞亚心中嗤笑自己。
没想到猜错了，第三层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机械文明时期。
刚开始还想着说不准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呢。
结果呢。
“…竟然是末世。’瑞亚笑道，伸手拍拍自己的脸。
尤可听着她打自己力气那么大，没忍住，拉开了她的手。
瑞亚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已然是面色一派平静：
“不好意思学长，前面我预测错了。”
“第三层不是机械文明。”
她顿了顿，道：
“是大涅槃。”
第17章 彩蛋
不远处一块红框指路牌歪歪斜斜, 在风中被吹得嘎吱响, 金属框边缘还挂着风干成褐色的肠皮。
上面沪宁路前方2km的标识模糊不清。
三人组扫视周围, 荒芜无生机的气息笼罩在头顶。
一片安静，不见一个人影。
尤可望了望路旁的楼旁，看见一扇窗户中伸出来一只手骨, 那森冷的白色看的他心惊。
瑞亚盯着路牌上沪宁路的泸字, 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传讯器的滴滴声打断了沉默, 瑞亚低头看只见屏幕上显示：
[恭喜瑞亚同学抵达建模主本第三层[曙光城市]，此为本次校典最后一层，你将在此度过120小时的剩余时间]
[请利用好剩余时间, 接触本层守关npc, 寻找尽可能多的彩蛋]
[本层剩余人数134人, 共有守关npc21个, 彩蛋共计98个。]
[附注：三层开启击杀积分100%转移功能]
瑞亚：“…”
传讯器接着显示：
[建模主本全境十分钟更新排名，瑞亚同学积分410分]
[目前全境排名89名]
[请再接再厉]
西岭雪凑过来吹了声口哨：“那些大五生真是金矿啊！“
瑞亚拉上衣袖，点头道：“确实如此，他们每一个被击杀都给了我至少50分。“
——特别是张透学长, 击杀完毕就得到了70多分, 抵得过杀两遍第一二层。
西岭雪皱眉：“可是没有那么多人被击杀啊，全境最开始也就才800多人。“
尤可将枪端起来, 解释道：“大五生之间也要彼此厮杀，不然他们光毙低年级每年的积分不可能那么高。“
“而且——“男生的额发落在了眼前, 他捋了捋露出海蓝色的眼睛, 道：
“他们很可能每个人不止一件毕设。“
瑞亚转过头来望着尤可, 尤可眨眼，抬起自己的手臂，银灰色的臂护具机甲在天光中闪烁银光：
“银河军团实习出来的机械系，不可能毕设只有精力做一件微型机甲吧？”
“一件毕设可就是十分呢。”
瑞亚：“所以还会有高达？”
尤可：“…”
高达是什么？
他望了一眼瑞亚，瑞亚依旧是微笑的望着他，尤可缩了缩肩膀，觉得也许自己想多了。
总有一种磅礴而激溃的气息环绕在瑞亚周身，如同暗星，从刚才降临第三层开始，尤可就隐约感觉到了。
但他却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当初大一大二基础课程时，尤可的建模天赋并不差，但他一心向机甲系，爱那些冰冷的金属魔神胜过一切，便在择系考试果断抛弃了建模系。
现在，已然许久没接触过建模系了，也许自己不如以往敏感，尤可思忖。
但是，他总觉得瑞亚现在的状态，及其的精神力外放。
那些环绕在她身边，指尖，随呼吸吞吐的，都是她平静外表下暗潮涌流而逸散的精神力。
不过，尤可看了看自己握枪柄的手指，上面沾了土色的厚茧那么明显——
摸粗糙的机甲多了，就看不准精细的建模了也说不定。
尤可心中宽慰又隐忧。
不待他多想，那头看见了楼房恐怖情景的西岭雪就嘶声道：“老天爷，你们快看那些房子里——“
她手指着楼群的窗户，那里少的有干涸的血迹，多的甚至有半截骷髅被外悬，摇摇欲坠。
“尸，尸体。“西岭雪抖着嘴唇道。
“只是骨头而已，学姐别紧张。“瑞亚安抚道。
西岭雪：“…”
西岭雪不可思议的瞪她。
“…这也能被叫做，[曙光城市]？”尤可低声喃喃道，心中怀疑自己和古早地球人到底是不是一套语言体系。
“这确实是曙光城市。”瑞亚淡道，拉开枪栓。
“大涅槃时期，人类被病毒逼的步步倒退，丧失地盘，长久的战略防御终于等来反击时，这座城市——”瑞亚抬下巴，示意两人看路牌，“——沪海市，就是登陆地点之一。”
“这是涅槃前华夏最强的城市之一，各种基础设施完备，选择这里作为抢滩登陆点也是为了以后的发展。“
“所以…”西岭雪叹了口气，道：“登陆成功了吗？”
尤可仔细打量着瑞亚的神情。
“自然是成功了。”瑞亚平淡道，“自此之后就是漫长的僵持反击阶段，以此为起点，大涅槃战争才有了质的改变。”
“人类不再只是被动挨打。”
“所以，叫这里曙光城市，也没错。”
瑞亚舔舔干裂的嘴唇，道。
尤可将水瓶递给她，笑道：“学妹建模史学的真是不错。”
瑞亚接过水瓶，道：“多谢学长夸奖，不过是对这一段历史比较感兴趣而已。”
尤可面上微笑，心中感叹，这么久的同行，前面一直将瑞亚认作机甲或者机械系的自己，真是个智障。
….
….
雁南广场阵亡传送带建的一点都不体恤伤患，张透刚一出现在履带上，就差点被那极快的速度带动的大头朝下磕掉门牙。
待他艰难的爬起来，就看到蹲在传送带旁一脸生无可恋的赵丽萍…还有一旁欢天喜地的赵凯越。
真是宛如智障。
赵凯越豪爽大笑，大力的拍着张透的肩膀，道：“透子啊，我还在猜你能在那帮子小妖怪手底下撑多久，结果呢，哈哈哈哈，半个小时都没有啊哈哈哈哈哈！”
张透：“…”
赵丽萍晦气的啐了一声，想起来被人月光下正中面门，一枪射下墙头就觉得头皮疼。
“欸，你是被怎么击杀的？”赵凯越好奇道。
张透：“…”
[小队仅存荣光]张透同学脸皮紧了紧，还是诚实道：
“被爆头了。“
赵丽萍：“…“
赵丽萍不可置信道：“你枪法那么好…”
话没说完，就再次被赵凯越的笑声打断了，“难得啊，我们机甲系的张透也会被爆头啊。”
张透：“…”
和赵凯越组过队的自己怕也是个智障。
张透忍无可忍，一把将赵凯越摁在了草丛里。
来到雁南广场主屏前，才发觉真是人山人海，今年来看校典的人似乎是特别多。
还听到很多校外人说什么，是看语冰论坛上的校典贴解说，才被吸引过来看的现场。
“那可是，星河军团内部的草青青大神都说这一届值得一看好不。”一个脸上画着刺青的大汉高声道。
“…”
张透几个人亮学生证挤到分屏前，就被一阵阵的惊叹声吸引走了注意力。
定睛一看，这块分屏，还真是个熟人。
赵丽萍嘀咕一句：“怎么又是这个小妖怪。“
张透嗤笑一声，插兜放松心情看了起来，坏心眼的没有将[你刚才是被这个小妖怪射死]的消息告诉老赵。
分屏中瑞亚三人组正面遭遇一头变异的丧尸犬，初战经验不足，勉强告捷，从狗肚子里掏出来了一个绿莹莹的彩蛋，围观的人群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天啊，你们看到了刚才这个黑头发女生端枪射击的样子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那条狗都跳的三米高了，她都能打中空中的移动靶——“
“——而且是一枪正中脊椎！“
“这机械系的妹子可以啊！”
“嗬，你们是外校的吧，现在这算什么，这女的妖着呢，我就是被她毙的。”
一个带着铁红色徽章的大四机甲生嘘声道，一脸往事不堪回首。
旁边立刻有人响应:“亲人啊！我也是被她击杀的，可怜我一半的分数啊。”
不得了了，一言出众人响应。
“我也是她欸！”
“卧槽，我也是！“
“嗯嗯，她射穿了我护心甲。”
“哈哈，我是被他们队那个男生干掉的。”
“妈的，我是被他们队的炮管子轰死的，死可惨了哎呀。“
张透：“…”
咋的，这成了瑞亚击杀者集会了吗？
脸皮咋都这么厚呢。
张透竭力忍住了自己凑一句[我也是被这妹子宰的，我还是个大五的]之类的话。
太羞耻了，张透自我唾弃道。
“真没想到，第三层竟然是建模涅槃时期啊…“一旁的赵丽萍皱眉抱胸道，语气带着点淡淡的惋惜和后怕。
张透也被吸引目光，看着分屏——里面死亡的丧失犬面目狰狞没有皮毛，通身鲜血淋漓，筋络骨骼尽显，利齿闪着寒光，齿缝间挂着红色的血肉和白色的脑浆，丑陋可怕，看一样让人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衰败的黑血顺着它身上的枪洞流淌，细小的蝇虫扑上去嗅食。
“…”
张透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旁边赵丽萍聚精会神的看着。
“我有点后悔，这么早就出建模山了。“赵丽萍的语气带着后悔。
“怎么？”张透调侃道，“要不下一次见瑞亚揍她一顿？”
“….”
赵丽萍一怔，不敢置信的回瞪张透。
张透耸耸肩，不负责任道：“是啊，当初在树林和我们打对家的，就是瑞亚尤可他们几个。”
“…“
“我是咱们小队最后一个死的，消息绝对可靠。“张透摊手。
赵丽萍：“…”
张透：“恭喜你，最后还是死在了学妹手里。“
赵丽萍：“….”
好了，我已经被气死了。
赵丽萍卧槽一声 ，狠狠跺脚，但转眼一看分屏中涅槃时期萧条的样子，脸色一软，叹了口气：
“确实有点生气，但是一看到第三层这样子，“她啧了一声，”我有点可怜瑞亚学妹。“
“…？”
张透一个纯机甲系钢铁直男并不太懂涅槃时期在建模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赵丽萍也没指望他懂。
“也不知道戚建国那家伙在想什么，竟然建模末世沪海城，别说低年级，他建模出来了，他自己玩得转吗？”
赵丽萍撇嘴，语气费解又不屑。
张透笑了笑，道：“谁知道，慢慢看嘛，我们这些光荣了的，就放宽心，看戏就行了。”
笔直的公路上，狗尸体倒在一旁，血淌了一地，爬满了虫子，三人组坐在一旁，神色不一。
“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