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雪用手拍拍脸,叹气道:
“逻辑上解释得通。”
“不过有一个问题——你的权限不足以在三河资料库中查到瑞指导那么多的著作文献,甚至实验日记——”
西岭雪紧紧盯着卡列宁,眼神犀利:
“——我怎么知道,刚才那些东西,是不是你捏造的?”
门外的瑞亚无声的捏了捏下巴,觉得自己的这个听众做的很不称职——
如此震撼人心的对话,她竟然没摔个杯子什么的?
卡列宁似乎笑了一声。
“我的权限确实查不到三河资料库,不然也不会只有这些只言片语。”
“但是——我可以去星河图书馆。”
“那里的资料密集度远比三河高。”
“…”西岭雪皱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对啊,你不是今天才从我这里了解到瑞指导的名字吗?”
如果今天才知道,那你是如何做到满足星海精准无比的检索条件,打出复式检索的呢?
卡列宁点头:
“我确实今天才知道瑞指导的名讳。”
“但我不是今天才知道瑞初这个名字。”
“我之前一直怀疑,今天从你这里得到了证实而已。”
西岭雪哎呦一声,“小哥哥不错嘛,收集情报手段一流。”
“认识瑞亚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听她提过一嘴家中父母的事情。”
卡列宁摇头:
“不是往年从瑞亚这里听到的。”
“是琪茗雅。”
“半个多月前,我和瑞亚和解,琪茗雅看出了端倪,专门来找我谈过话——”
“——琪茗雅学妹确实是个好姑娘。”真心对瑞亚好,卡列宁由衷道。
西岭雪坏笑,抓重点能力一流:
“和解?是我以为的意思吗?”
卡列宁:“…你能不能不跑题?”
西岭雪:“所以是不是。”
卡列宁:“明知故问。”
西岭雪:“嘻嘻嘻。”
瑞亚在门外抱胸微笑,听着门里两个人一会互怼,一会担忧瑞亚。
“你说——”
西岭雪抱着膝盖,望着银色的天花板,口吻叹息:
“瑞亚要是知道了,她父亲常年来不管她,只提供基础生活费,结果现在好不容易起来了关注,竟然是觉得她是个有价值的研究物?”
“——学妹心里得是什么滋味?”
没什么滋味,我不是从来没有猜测过,瑞亚心中回答,翻了翻手边的纸页。
“我不知道。”
卡列宁诚实回答。
“不过——西岭,我希望你能明白,以上这些对话,不过是我的猜测。”
西岭雪撇嘴:
“您还真是求真务实。”
卡列宁点头:
“我一向如此,不过是过去比较心软,不会去主动探索并揭人伤疤而已。”
什么鬼,这算伤疤?
瑞亚心中好笑,同时又为卡列宁的谨慎惊讶。
“那,你会告诉学妹你的猜想吗?”
西岭雪询问道:
“要知道,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瑞指导真的只是和瑞亚父亲重名而已。”
“而瑞亚的父亲——”西岭雪手掌数据飞速流动,显示出来了瑞初早年的生平:
“——学妹的父亲很可能真的是死在了多年前的实验爆炸中。”
西岭雪指着手中的资料,一字一句道。
卡列宁笑了笑,“你说的对。”
“还有可能,就是那次实验爆炸导致了他的记忆剥离也说不准呢,对不对?”
“或者,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出现了记忆剥离现象,开始进行秘密研究,操作不慎才发生了实验爆炸?”
西岭雪:“…”
西岭雪搓搓自己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惊诧道:
“卡列宁,你现在怎么这么阴谋论?”
卡列宁:“合理的猜测而已。”
西岭雪:“所以…你会把这些猜测告诉学妹吗?”
卡列宁没说话。
理智没办法告诉他这种假设的两全解法。
半晌安静。
“看我未来和瑞亚的接触吧,判断她是否在意。”
“在意我就不讲,单纯当作为她排除一个隐患。”
“不在意的话…”
卡列宁言语未竟,没再说什么。
西岭雪嗤笑:
“还排除隐患,卡列宁,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就是智人计划的胜利品?”
“想翘了智人计划指导吗?”
卡列宁冷声道:
“忘记的是你,西岭。”
“我虽然是由银河经手改造成功的,但我并非没有独立人格的机械人。”
“智人计划完善了我们的性格,成功至极,但是,哪怕是刀也有双刃——更何况是人。”
“同时,我希望你明白,此时此刻,直到我退役,我都隶属于天河军团,而不是你们银河。”
“…”
门内一片安静,也不知西岭雪是不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毕竟卡列宁话语中踩银河的意思过重,瑞亚心中暗叫糟糕,后退几步,高声喊道:
“学姐,学姐你在吗?”
“门没有关,我进来喽!”
随即,瑞亚快走几步,推门而入。
第195章 假设
窃听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但是巧合的发生, 也不为人类的意志所转移。
要说听完病房门里这么一席话,瑞亚心中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触动点却不在于原身继承姓氏的父亲。
他叫瑞初或者瑞冠, 瑞亚都不在意。
每个月打来饿不死生活费的时候,瑞亚还会专门回一封感谢信。
其余, 毫无瓜葛。
客观来讲, 如果瑞初阵亡,找来瑞亚作为抬棺人,她心中都会有拒绝感。
但是困于宇宙海的法令局限, 这抬棺人她还是必须要做的。
她在意的是袍哥。
西岭雪和卡列宁方才对话的重点, 其实是后面瑞初关于记忆剥离现象对于生殖繁衍的影响解析——然而,瑞亚的注意力则在于前半段,前半段关于将记忆和人工智能结合的可能性。
首先,大红袍肯定是人工智能。
几年来,瑞亚从来见过他摄食, 绝对不可能是卡列宁这种半机械人。
其次, 大红袍对于瑞初的态度,毫无智能管家对于主人的尊敬,甚至偶尔还有点唾弃和厌恶。
——最初, 这种迹象被瑞亚抓住的时候, 她是真的很惊讶。
然而,现在听了卡列宁他们的一番推理假说,大红袍的怪异之处,倒是有了逻辑能够解释的回答。
瑞初是毫无争议的天才, 落雁校史留名,目前可能为银河高层,势力不详,却实力通天。
他同时精通建模和机械两种技术。
——要知道,建模反唯物,机械可是纯唯物啊。
就看现在卡列宁等等‘最强人类’的表现,瑞亚完全有理由相信,家里那只暴脾气的黑白圆子就是瑞初早年的作品。
大红袍:小崽子,你说啥?
瑞亚:没啥没啥。
按照刚才谈话的逻辑来推理,瑞亚同样有理由怀疑,很可能,瑞初早年间出现自体或外力记忆剥离后,将它们和人工智能融合在了一起——
确实是超凡脱俗的天才之作。
情感产生于记忆。
然而,没人说得清楚,你剥离掉了那些记忆后,还会不会对特定的对象产生特定的感情。
瑞亚觉得瑞初对自己毫无舐犊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特别是,联想到大红袍几年来对自己的照顾,很多时候早就已经超越了一个管家的职责。
不过,一切如卡列宁所言,这都是假设,都是也许。
也许瑞初是个科学疯子,他失去的记忆感情融合给了大红袍,所以才有了生父多年不露面不管子女死活,反倒是大红袍当爹又当妈。
那么,大红袍对于瑞初的厌恶就很好理解了。
你不能要求一个情感健全的人格去喜欢一个冷漠寡恩的人格,特别是,这两个人格曾经归属于一个人。
但同样,还有另一种可能:
也许瑞初天生就是个冷清冷心的人,他没有慈爱之情,而大红袍不过是一个被设定有情感程序的智能机器人,他对于瑞亚的照顾仅仅是模板设定。
以上两种猜测,瑞亚不予置评。
她对于生父没什么感情,就算真如卡列宁所言,瑞初利用血亲之便压制了她的军级晋升,借此达到采集实验数据做研究的目的,瑞亚也没什么怨言,相反,瑞亚还很感谢他——
屁话,谁会想去星河大本营坐办公室?
新世界等着她亲手挖掘呢。
她对大红袍感情很深。
就算大红袍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智能编码机器,瑞亚作为一个情感健全的人,也没办法将它当作机器人来看待。
她的亲人是大红袍,而不是瑞初。
仅此而已。
见面是没必要的,这辈子都没必要的。
瑞初要是还想每个月打钱,瑞亚也随便,大不了全都用来给大红袍买机油。
瑞初要是不打钱,瑞亚也随他,反正瑞亚自己的金库够大红袍吃喝浪荡几辈子。
不过,也许,有时间的话,瑞亚可能会去和羞花的蓝超人教授面谈一下。
聊聊瑞初年轻时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
很简单,为了找过去瑞初.现在大红袍的弱点——
方便下一次家暴现场的时候,瑞亚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忒,这事儿想想都凄凉。
打不过一只智能管家,说出去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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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觉得此刻得气氛很尴尬。
她没想到每月如大姨妈般必到的瑞亚学妹,这次来的又不准时。
还正好碰上了卡列宁来和自己套话密谈之时。
…真是都写不出来的巧合。
看旁边这两个人聊的平和,时不时还que一下自己,西岭雪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应该清醒过来了——
西岭雪:敲,再躺下去,连戏精的程度都要被这两只远远甩下去了。
瑞亚笑着给西岭雪展示神魔星前段时间开放参观的照片,西岭雪被美丽的建模景吸引,惊叹连连:
“天啊,瑞亚,你们南七队真的是——”
“——我做银河的眼睛这几年,都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建模景啊。”
卡列宁听着西岭雪真心的赞美,觉得心中与有荣焉,手边光脑一闪,是赫尔德的消息,他看完后出演打断旁边两人的谈话: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神魔星那边御剑台完工,需要全体队长就位。”
瑞亚惊喜道:
“翠花学姐的飞行建模果然名不虚传,手速惊人。”
“南八队长非她莫属。”
卡列宁点头:“图东东队长的退役,估计也就是今年了。”
西岭雪惊吓状:“翠花?刘翠花?97校典那个刘翠花?”
瑞亚和卡列宁见西岭雪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归程的冲锋号上,卡列宁通篇没有和瑞亚提到和西岭雪的对话,两人反倒是聊起了星海网最近对于神魔星的评价。
“是啊,”瑞亚掏出臂包中的日程本,一页页地翻着八号大星记录:
“星海的讯者不知道怎么打通了星河的关节,争取到了神魔星的常驻位。”
“真是要夸一句星海图书馆的人,他们对于文化这些事情,真是如追逐火焰的飞蛾——当然,我只是用这个比喻传达字面意思,不是说他们飞蛾扑火。”
银色手指敲击桌面,卡列宁心中有些拿不准方才银河基地的对话瑞亚到底听到了多少,嘴上依旧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说是飞蛾扑火也是没错的。”
“这么多年来,宇宙海文化传承多次近乎断绝,如果不是星海图书馆的人每次逢难必出,那么,现在这种一滩烂泥混着鲜花的现状,都不一定维持得住。”
瑞亚偏头看了一眼卡列宁,瞧他面色如常,“真是该谢谢他们。”
卡列宁笑了笑,“现在星海图书馆的人该谢谢你了。”
“你为图书馆输送了多少知识,补足了多少空缺多年的文化框架。”
“我们队里有个星海的机械人,你不知道,神魔星上,你远远走过去,他背后看着你的眼神活像是看见了鬼。”
瑞亚:“…”
瑞亚转过身来,直视着卡列宁:
“你了解了多少?”
卡列宁好整以暇道:
“何出此言?当年RA这个马甲做出来时,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人啊。”
瑞亚眨眼,“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卡列宁面上笑容加大,也不回答,掏出自己的光脑,随便在星海网搜了搜RA这个名字,轰隆涌出来一大堆报道,其中不乏言辞凿凿指名道姓说RA就是城建南七队队长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