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居然被只猫饲养了——弦外听雨
时间:2018-09-14 09:15:30

 
  他额头沁着汗渍,脸颊热得泛红。
 
  奚念知给他倒了杯凉水。
 
  “谢谢师妹。”一饮而尽,李崇亭放下水杯,双眉紧锁,坐在高椅上喘了口气。
 
  等他歇了会,呼吸逐渐均匀,奚念知问:“师兄,怎么回事?”
 
  “人昨夜便死了,我今日过去看,像是有中毒的症状。”
 
  “什么毒?”
 
  李崇亭摇头:“那男人的妻子说他昨晚喝完药,睡前嚷嚷说不太舒服,结果——”
 
  “药有问题吗?”奚念知追问,“是师兄你开的方子吗?”
 
  “不是,是附近村子一位姓刘的老大夫。”李崇亭抿抿唇说,“至于药方,里面有两味我闻所未闻的药材,所以我准备稍作歇息去拜访一下这位刘大夫。”
 
  奚念知点点头,明白他这是特地回来说一声,好叫他们放心。
 
  “师兄,我待会与你同去。”
 
  “好,师妹比我细心,有你在,自然是再好不过。”
 
  等太阳不再那么炽热,奚念知撑着伞与李崇亭一块儿下山。
 
  他们询问村民,一路弯弯绕绕,终于将近刘大夫的家。
 
  看了眼周遭景致,奚念知握着伞柄,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等抵达熟悉的简陋草屋,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儿是她上次醒来时的地点。
 
  上次她穿到黄狸猫身体,就是在这里面醒来的。
 
  “师妹,怎么了?”李崇亭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问道。
 
  奚念知面色不由自主慎重许多,想必上次的那位老人就是师兄嘴里的刘大夫。她对那位老人有许多好感,自然不希望此事与他有关。
 
  “师兄,进去前,你再给我仔细说说情况。”
 
  李崇亭愕然地挑了下眉,点头说:“其实该说的都已经差不多了,这位刘老大夫在周遭村子里有些名望,没出过什么事,可是……”顿了顿,继续,“可死去男人的妻子情绪有些崩溃,一口咬定刘大夫是报复杀人。”
 
  “报复?”
 
  “嗯,男人上次过来探病,因为诊金的事闹得不愉快,被老人养的猫头鹰啄了额头,淌了许多血,当时男人气得不行,立马打断了猫头鹰的一条腿,老人更是生气,冲过去就还手,结果反被推倒在地。”
 
  “就凭这些说报复杀人,是不是太过武断?”
 
  “是啊。”李崇亭叹了声气,“我又问了他们的邻居,说男人妻子第二天便到这儿道了歉,两方和解。男人妻子顺便又抓了几服药回家,然后就出了事。”
 
  奚念知眉头跟着深锁,她对那只猫头鹰有印象,也是个嚣张的家伙。
 
  但她打心底不信老人会打着治病的幌子去杀人,事情究竟怎样,还得调查仔细再说。
 
  “我们……”奚念知刚开口,便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们是因为张三的事过来的吧?”老人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他的一只眼睛用灰布遮挡,另只眼睛望着他们,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边转身进屋一边淡淡说,“你们先进来。”
 
 46.四六章
 
    晋.江.独.发
 
    四六章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步入简陋茅草屋。
 
    奚念知抬头便发现堂屋里的猫头鹰, 它受伤的腿被纱布包裹着, 正以一个滑稽的姿势侧躺在鸟窝里睡觉。
 
    听闻动静, 它猛地睁开滴溜溜的褐色眼眸, 凌厉地瞪着来人,全身羽毛似有炸开之势。
 
    “乖,没事,别怕!”老人上前温柔地抚摸它脑袋,轻声安慰着, “没事了!乖!”
 
    猫头鹰渐渐在安抚下平复情绪,它缩回脑袋, 眸光不再那么凛冽凶煞。
 
    老人这才冷冷看了眼他们, 说:“怕你们嫌脏,老朽就不给你们倒茶了,坐不坐请自便。”
 
    这话说得——
 
    李崇亭略尴尬, 他自是听出了语气里的那股嫌弃。
 
    奚念知却仿佛没听出来似的, 她随意坐在鸟笼附近的一把木椅上,仰头朝猫头鹰笑了笑:“呱呱, 你腿上的伤还好吗?”
 
    老人浑身一震, 眸露狐疑:“你怎么知道它名字?”
 
    奚念知温和地笑:“我听村子的人说的。”
 
    老人嗤笑:“是吗?难为还有人记得它名字。”
 
    一时无话,李崇亭讪讪摸了摸鼻尖,他不擅长这种气氛, 连忙求助地望向师妹。
 
    心想, 师妹向来讨人欢喜, 一定能有办法让这位刘大夫态度稍微软化些。
 
    抿抿唇,奚念知看向老人,今日的他与那日他给她的感觉大相径庭,但无论如何,她对这位老人都生不出一丝讨厌。
 
    “刘大夫,您既然知道我们是为洪山村村民张三的事而来,那么您可以告诉我们药方里的那两味药草是什么吗?有何功效?”奚念知单刀直入,没有拐弯抹角,“这位是我师兄李崇亭,我们从师于同位大夫门下,对医术略知一二,但对这两味药草却是闻所未闻。”
 
    “你们来自京城?”
 
    “没错。”
 
    老人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大抵是同为大夫的惺惺相惜,他回答说:“世上药草千万种,你们知道的大多是前人留下的经验,这山上多得是未经辨别的药草。”
 
    “刘大夫说得是,所以那两味药草——”谈起这个,李崇亭精神抖擞,也不尴尬了,立即激动的追问。
 
    眸色软化,老人扯了扯嘴角:“那两味药草老朽几年前亲自尝过,并无毒性。此番特地加进去,是因为其中一味干涩无比,另一味则与药方中的牛筋草相克,会大大减低这服药的药性,延长张三病痛的时日。”
 
    “刘大夫您、您怎么能……”
 
    “没错,老朽就是故意的,怎么着?你可以去报官抓我。”吹胡子瞪眼,老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奚念知看了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的师兄李崇亭,压低嗓音:“刘大夫,我师兄说张三有中毒症状,但他却诊不出是何毒物,您确定那两味药草对身体无害?有没有可能与其他食物也存在相克的情况?”
 
    老人坚决地摇头。
 
    与师兄李崇亭对视片刻,奚念知让他把具体症状向老人仔细说明。
 
    正如老人所说,这山里有无数未经辨别的药草,老人常年进出,肯定比他们见多识广。
 
    “是大乌。”半晌,老人眸中一亮,掌心拍了下桌面,斩钉截铁说,“与半夏毒性极其相似。”
 
    “大乌?”重复着这二字,李崇亭巴巴起身,“我当时确实感觉张三舌肿,还有他肢体非常僵硬,临死前好像有出现痉挛麻痹的状况。所以我想着应该是半夏,但仔细确认并询问张三妻子后,很明显并不是半夏。”
 
    奚念知还从未听闻过大乌。
 
    老人看出他们的疑惑,解释说:“这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植物,喜阴,多在高山土壤深处,颜色与红薯类似,根须细且长。”
 
    “当地村民都知道它?”
 
    老人迟疑地点头:“应该大多知晓。”
 
    李崇亭难办地伸手抵住下巴,视线紧紧盯着奚念知:“师妹……”
 
    没好气地看他,奚念知皱眉:“别看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傍晚来临,绯红的晚霞渐渐褪去光彩。
 
    怕太晚上山不便,奚念知与李崇亭向刘大夫告辞。
 
    次日天微微亮,奚念知与李崇亭急急下山来到张三家。
 
    气候炎热,张三家人请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算好日期,准备明日将他下葬。
 
    奚念知上了香,望向哭得眼睛红肿的张三妻子与他爹娘,心中不忍地摇摇头,她转身离开。
 
    找黄大嫂等村民求证大乌是否真有毒后,奚念知又亲自做了个实验,他们抓了只老鼠,将大乌捣碎,拌在肉里喂食老鼠。
 
    不过一个时辰,老鼠猛烈开始蹬腿挣扎,旋即呜呼丧命。
 
    将此事报官,奚念知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确定大乌才是罪魁祸首,刘大夫也因此洗刷掉了嫌疑。
 
    去茅草屋看望刘大夫,逗留片刻,奚念知与李崇亭回到山中木屋。
 
    吃过萱月做的晌午饭,小憩半个时辰,醒来没多久,黄大嫂竟亲自上山给他们带最新消息。
 
    说是下毒的人找着了。
 
    是村子里孀居的黄寡妇。
 
    “什么?”奚念知瞪圆眼睛,带黄大嫂到卧房细说。
 
    萱月也在场,赵统与李崇亭身为男子,多有不便,其实他们也多少从黄大嫂的神色中猜出了端倪。
 
    “一个月前的晚上,张三借着醉酒壮胆,轻薄了黄寡妇,这种事她又不敢声张,后来——”连连叹气,黄大嫂揉了把眼睛,似乎是替黄寡妇不值当,“张三这贼人威胁她若不肯就范,便去跟人说是她故意勾引他,一次两次的,黄寡妇怕这日子没个头,她家里又没了什么人,心底恨极了张三,所以这才动了这种心思。”
 
    黄大嫂哭个不停,奚念知不知该如何劝,只能递她帕子。
 
    “黄寡妇自己全招了?”萱月在旁边轻声问。
 
    点点头,黄大嫂一抹擦泪一边哽咽说:“官府的人过来挨家挨户搜查,询问大家最近的踪迹,她做了这事,自然害怕得不行,一下子就在官差面前露出了马脚,紧接着,什么都招了。”
 
    三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只有黄大嫂的小声啜泣。
 
    奚念知沉默地垂下头,她能说什么呢?
 
    不管是千金小姐或是村妇,因为是女人,总会遇到些不公之事。
 
    由于身边没有能保护自己的人,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只能奋起反抗……
 
    黄大嫂哭了半晌,红着眼睛说要走。
 
    奚念知让赵统送她回村,免得路上出什么事。
 
    “姑娘,咱们回京吧!”目送两人消失在郁郁葱葱的背影,萱月站在她身侧说,“这儿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奚念知苦笑:“哪里没有令人寒心的事?天堂吗?”
 
    “姑娘。”萱月跺跺脚。
 
    “师妹。”李崇亭从远处走来,看了萱月一眼,附和说,“萱月说得对,在冬天到来前,我们回京吧!路途遥远,如果想走的舒坦一些,至少要花大半月,十月底了,咱们该走了。关于药草纲目,我已经做了一部分,剩下几天我会抓紧时间请教刘大夫,将纲目补充的更加完整,所以再过半月,咱们立即启程,如何?”
 
    奚念知没作声,萱月倒是在一旁不停点头。
 
    “嗯。”良久,她颔首应允。
 
    “太好了。”萱月李崇亭不约而同笑弯了嘴角。
 
    跟着扯扯唇,奚念知走到檐下,眺望金绿色的森林。
 
    没关系的,她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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