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的这处是迎风口,扑面寒风刮着她脸颊,吹得久了,有些晕晕乎乎的。
过了会儿,燕老王爷的曾外孙女隋瑶媛,以及重臣之女梁亚玲相继进宫。
同样被方嬷嬷迎入内殿。
梁亚玲走前看她一眼,似是看出她挺冷,但什么话都没说,与视若无睹的方嬷嬷走了。
奚念知抿抿唇,心道,宫里的人都是这么无情的吗?
又想,世间若有最奢靡最冷血的地方,也该是皇宫无疑。
她总觉得,太后对皇上,除了母子之情,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她不敢去猜测,怕想得越多,越替正躺在病榻上的人心寒,毕竟也能可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站了约莫四个两炷香,太后终于在婢子们的簇拥下回到慈宁宫。
奚念知福身请安,便听太后笑着免了她的礼。
她似乎心情不错,眉梢染着喜意。
奚念知从她神色不难看出,皇上还清醒着。真好,她也跟着高兴起来,连周身寒意都好像散去了几分。
“跟哀家进去吧,怎么等在这里,是不是很冷?”太后温和地看她一眼,领着她进殿,心有感触道,“方才皇上与哀家都说了,难为皇上身体不适,还惦念着哀家的身子,实在是……”
奚念知看她是真的很感动,登时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惭愧:“皇上仁孝,是百姓之富。”
“是啊,皇上一定会化险为夷。”
奚念知附和着称“是”。
两人没再多言,一路进入内殿。
孙淑三人在里面等得比她惬意很多,有热茶有糕点,屋里还燃着银丝炭取暖。
其实这个天气倒不至于如此夸张,不过太后愿意,她自不会多嘴。
只是长久下来,对她的身体并不好。
请安免礼,太后望着对面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笑说:“今日让你们进宫,也无甚大事,之前哀家听闻菩提寺的一叶大师佛法无边,特地请他进宫诵经,既然你们来了,便让方嬷嬷带你们去禅室听一叶大师念念经,哀家号脉后,再召你们回来。”
“是。”三位姑娘颔首,孙淑还很有诚意的说,“臣女一定会为皇上祷告,只要皇上平安,臣女做什么都可以。”
隋瑶媛梁亚玲不甘示弱,也表了一番衷心。
太后欣慰地笑:“难为你们有心了,去吧!”
至此,奚念知便跟着进入内室。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号脉后没说多话。
太后平时应该很注重养身,体内有股浊气,大概是滋补过多防护过当,以致身体看似健康,内里却埋下了很多隐患。
想着那么多太医为太后号过脉,奚念知也就只挑拣着不打紧的问题说了。
果然,太后笑道:“上几次唐御医李御医也是这么说的。”
奚念知抿唇笑了笑。
这次她运气同样不错,太后赏了些布料首饰给她,笑着让宫婢带她出宫。
奚念知拜谢离开,听到身后的太后吩咐方嬷嬷,叫她去禅室请一叶大师过来。
方嬷嬷与她同路。
奚念知很明白“鸡犬升天”“打狗要看主人”这些俗语背后的蕴意,她侧过身子,让方嬷嬷先过去。
等她走出挺远,奚念知微微弯唇,劳烦宫婢继续引路。
大约禅室并不远,奚念知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折返的方嬷嬷,她身后跟着一位着袈裟的高僧。那高僧上了年纪,走路不疾不徐,袖摆微微拂动,清风徐来,很有道骨的样子。
奚念知退避一侧,让他们先行过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擦肩而过时,那高僧似乎扭头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很沉静,不过短短一刹,他便扭头目视前方,再无任何动作。
56.五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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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章
奚念知回府, 喝了碗助安眠的天麻鸡汤,吩咐萱月她们别扰她, 便歇下了。
现在是申时末,她进宫出宫在路上就折腾了不下一个时辰, 加之昨夜没睡好,奚念知躺在床上, 不多久, 呼吸逐渐均匀。
再度醒来, 她,也就是虎斑猫, 正懒懒散散翻着肚皮在屋顶上晒太阳。
这日子过得多潇洒啊!
奚念知感叹了声幸福的喵生,便起身跃到地面, 驾轻就熟地循乾清宫走去。
半途遇到一拨太监, 为首的是乾清宫里的老太监总管,好像姓蔡, 叫蔡裕。
他手上空着,不像后面七八人,都小心翼翼端着木盘, 木盘上是游鱼花纹的汤罐瓷盘瓷碗,全盖得严严实实。
奚念知了然,这是到饭点了?皇上要用晚膳了吧!
“嘿, 你这家伙儿——”蔡裕蓦地一声大喊, 惊得后面几个太监抖了抖, 好在手上饭菜没洒。
意识到不妥, 蔡裕轻咳,有些对不住地扭头看太监们一眼,伸出手指指向定住的奚念知,跺脚不忿道:“你们瞧见没有,就那只猫,皇上差人找了一天了,都快把皇宫翻个遍,愣是没抓着。有几次好不容易看见,结果它‘咻’一下,瞬间跑得没影儿了。”
“你们先等着。”说罢,蔡裕撸起袖子,满脸严肃地弯腰,双手向前伸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杂家怎么为皇上把这猫给逮住!”
站在原地的太监们不由屏气凝神,望着那只站在分叉小径上的虎斑肥猫,以及向它缓慢逼近的蔡裕。
奚念知有些被他们严阵以待的模样逗笑,转念想,好吧,原来的虎斑猫肯定叫众人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她会乖乖站着一动不动的。
面前的猫近在咫尺,乖得很。
蔡裕面色由紧张转为狐疑,觉得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这猫定是有诈!
戒备地定定看它两眼,蔡裕伸出颤巍巍的手,做好被它抓挠的准备,猛地扑过去。
奚念知:“……”
惨跌在地,奚念知来不及生气,就被一双手迅速抱起。
“走走走,快走!”蔡裕喜不自胜,兴冲冲地抱着猫招呼太监们去见皇上。
就这样,奚念知憋屈地被抱回了乾清宫。
寝殿内,祁景迁正坐在床榻批阅奏折。
他床上摆了一张小木桌,长度高度都十分适宜。
因为手臂酸软,他写字写得很慢。
太后御医都不让他如此操劳,但祁景迁却觉着此次醒来爽利了不少,或许他不会再晕厥了!
只是这具身躯到底承受了灰狼所受的重创,所以还是羸弱体虚得很。
慢慢调养就是了!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揉了揉手腕,祁景迁搁下笔,闭眼小憩。
殿外脚步声徐徐传来,他眯开眼睛望向纱帘。
掀开帘儿,蔡裕满面笑容地进来请安,把抱在胸前的肥猫往前送:“皇上您看,是这只猫吧?”
祁景迁挑挑眉,目光与猫的目光在半空相触。
动物的眼睛与人类差别很大,猫的眼睛又似乎格外圆溜溜的,透着股灵气。
“可不是?”祁景迁蓦地一笑,勾勾手指,示意蔡裕把它抱过来。
看皇上气色状态都有所好转,蔡裕没有迟疑,上前说:“皇上,晚膳备下了,您是在榻上吃还是挪步去外室用?”
“等会儿朕下榻,活络活络筋骨。”祁景迁从他手上接住猫,险些没抱住,语气嫌弃道,“这猫怎么这么沉?”
奚念知:“……”
本朝崇尚以瘦为美,她做人讨厌被说胖,做动物当然也讨厌了。
“伙食太好!”蔡裕笑得眼眯了起来,“宫里吃剩的食物都被拿去喂了它们。”
“不错!以后也继续保持!”
蔡裕愣了愣,才知道皇上说得是喂养流浪猫狗的事,忙颔首说“是”。
两人说话的同时,祁景迁手也没闲着,他掌心一遍遍抚摸怀里的肥猫。
显然,他最喜欢它的肚皮,肥嘟嘟的,手感很软很暖。
它安安静静趴在他膝盖,身体紧绷,眼睛瞪得极大,明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却没拒绝他的抚摸。
祁景迁不得不承认,它这幅逆来顺受的模样成功取悦了他。
“晚膳有鱼吗?”祁景迁问。
“没。”蔡裕明白皇上是在惦记肥猫的粮,便道,“奴才这就差人去御膳房传菜,皇上您看是清蒸是红烧还是水煮?”
“给它用水煮煮就好。”
“是,奴才遵命。”蔡裕立即出去安排。
寝房一时安静下来,再无旁人。
祁景迁轻轻挠着肥猫的腮,玩味的说:“今天这么老实?昨天竟敢舔朕?还舔了就跑,怎么,现在可是怕了?”
奚念知:“……”
她仰头望向他,心想,皇上你幼不幼稚?
似乎看出她的反驳,祁景迁眯眸,缓慢低头,两人距离蓦地拉近,他盯着它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疑惑地说:“你们做猫的都这么聪明?朕怎么好像在你眼里读出了鄙视的意味?”
奚念知被逗乐,有些兴奋地伸出爪子。
不知是不是猫的天性,看到凑近的东西,甭管是脸还是别的什么,就很想碰碰。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时间有一瞬的凝固。
奚念知先是惊,糟糕,上次舔手什么的不算啥,摸脸真的就很轻薄了。
然后——
咦,他的脸不止看起来不错,摸起来的手感,不,是爪感也不错,软软嫩嫩的。
祁景迁双眸眯得更狭长了:“你又非礼朕?”
奚念知:我不是,我没有,别冤枉我!
好在做皇帝的心胸都比较开阔,若常生气,那气真是生都生不完。
祁景迁点了下它鼻尖,继续去看折子。
提笔没写几个字,他眉头紧蹙,似乎遇到了难办的事。
奚念知很老实地缩在他怀里,心想,一定是很棘手的政事吧!她正准备献上自己让他撸毛排解负面情绪。
却听他低沉微哑的嗓音道:“你还真重,压得朕写字都没力气了。”
奚念知:“……”
够了,真的够了!这么嫌弃的语气,再说一句她就真的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