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低低沉沉的,像寺院清晨的钟声,一圈圈荡漾在空中。
奚念知被他嗓音里的宠溺弄得很不好意思,手足都不知该往哪儿搁。
他抱住它就算了,竟又笑着俯首亲了她一下。
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随之还有股淡淡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奚念知整颗猫心都开始发颤。
美色当前,她眨巴着眼,默默伸出爪子碰了下他脸颊。
他确实生得好看!唇瓣不再是病恹恹的苍白,而是好看的浅绯色。
情不自禁地,她又用爪子去摸他高挺的鼻梁。
蓦地,爪子被他用力抓住。
祁景迁挑眉盯着它,用手指刮它鼻子,嗔道:“调皮!还有,朕本想用你来做诱饵,她素来喜爱小动物,你虽胖,倒也机灵可爱,一定合她心意。结果你倒好,一点都不肯配合朕,整日不见踪影,非要到晚上才肯露面,真是个小坏蛋!”说着,手指微微用力,点了几点它的鼻尖。
奚念知:“……”
小坏蛋什么的真的够了!猛地剧烈挣扎,奚念知迫切地想要从他怀里离开。
不行,再这样,她把持不住流鼻血怎么办?这场面太上火了!
祁景迁倒也不强迫,他松手让它下地,摇摇头去沐浴洗漱。
奚念知重新缩到桌角,有些消化不良地抱住自己。
事情最开始,她是觉着他好像……
但后来又不像,那现在,确实是像了?
好啊!原来他早就觊觎她已久是不是?
身体里的血液好像一壶正在加热的水,咕咚咕咚鼓着泡儿,沸腾了。
奚念知又羞又窘迫,还有些莫名的难以言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只想在地上翻滚冷静下。
不过她还是生生咬牙忍住了。
不多久,祁景迁沐浴归来。
他穿着寝衣,身上有股好闻的清爽的味道。
往常也不觉有什么,可此时此刻,奚念知脑中似乎有股邪念,视线不自觉地扫向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他寝衣衣领略低,锁骨线条毕露。因屋内燃着银丝炭,十分温暖,他仿佛不觉冷,并没有要扯紧寝衣的意思。
奚念知往那儿轻瞥一眼,再飘走,又悄悄挪回去看两眼,再扭过头……
他旁若无人,嗯,没人会拿一只猫当做是人。
奚念知望着他走到放画的柜子前,“吱呀”一声,轻轻打开,取出了画作。
展开长长卷轴,祁景迁望向画中女子。
他唇角微微上扬,看了须臾,复而阖上,上榻就寝。
“润润,上来。”躺在床榻,祁景迁挑眉瞥向蹲在桌下的猫,轻声唤道。
奚念知:“……”这话好邪恶!所以她是上去还是不上去?
尤在迟疑,那边祁景迁催促道:“你今日怎的了?可是不舒服?那明日让她替你瞧瞧可好?”
奚念知:我没病谢谢!
猛地窜上床榻,奚念知离他远远的,蹲在角落。
祁景迁有些气笑,他无奈地看它一眼,似乎拿它没辙,咕哝了声“随便你”,便阖上双目。
奚念知等他呼吸逐渐均匀,才稍微放松地蜷缩在棉被上。
她定定望着他沉睡中的脸颊,看了许久,眼睛乏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因着次日还要入宫,奚念知天没亮就回到原身。
往常她还要再补会懒觉,今日却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她怔怔半坐起身,拥着棉被盯着空中定定某点愣神。
“姑娘,您可是昨日淋雨发烧了?”萱月本是进来提醒她该起了,哪知竟看见她赤红着脸坐在床上发呆。急急上前走到床榻边,萱月伸手去摸她额头,又拭了拭自己体温,狐疑的嘀咕,“好像不是很烫。”
奚念知猛地收回神识,呆呆道:“我不是病了。”
“嗯。”萱月认同地点头,但是……她奇怪地打量姑娘,发现姑娘不止面颊红润,耳根也染了绯色,还有双眸,跟盛着露珠的荷叶似的,晶莹剔透,华光璀璨。
轻吐一口气,奚念知掀开棉被,起身洗漱装扮。
萱月在旁服侍,她身为姑娘的贴身婢子,自然敏感察觉出几丝不对劲。
“姑娘好像已经连续进宫半月有余了。”一边为她梳发,萱月一边笑着说。
奚念知点点头,应了声“是啊”。
“那姑娘大概还要进宫多久?”
低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奚念知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慈宁宫见到的那些千金小姐们,虽然皇帝拒绝了太后的建议。不,他并没有直接拒绝,他说的是考虑。
这考虑究竟是推脱之意,还是真的考虑,奚念知也无法辨别。
不多时,宫中接应她的车马到了。
奚念知不复方才的小女儿神态,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如今她已是臻园熟客,团团更是与她亲密许多。
在竹园与团团玩闹片刻,待它困了回洞穴睡觉,奚念知提着药箱离开竹园。
这么多日,她早已肯定,团团身体并无异样。
是他想让她入宫所以才说谎?但这样的日子终归是长久不了的。
午时将至,奚念知准备直接出宫,奈何蔡裕已经在等她。
等抵达乾清宫,差不多是膳点。
膳食一样样呈上,祁景迁邀她一起共用午膳。
奚念知没有推却,望向殿内宫婢太监的神色,她抿抿唇,其实她早该留意到,他们看她的眼神不知何时开始便不一样了。
两人一道用膳,奚念知很沉默。
祁景迁心里想着事,话也不多。
“喝点热汤。”祁景迁手心微微出汗,他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以及今日是否要开口。暂时抛却杂念,他掀眸望向她,嘴角挂着笑意道,“天冷,正好羊肉汤能驱寒暖身。”
奚念知回以一笑,这道汤是鲜嫩羊肉加上山药以及干芍药烹制而成,透着股醇香气息。
她刚要品尝,视线落定在面前的一碟糕点上。
“这是芍药山楂糕。”蔡裕机灵地在旁解释道,“五六月芍药开得正盛时,将花采摘洗净,用蜂蜜酿制成芍药花酱,再储存在冰窖,然后随取随用。”
奚念知笑笑,并不多言。
御膳房在吃食方面一向煞费工夫,这碟芍药山楂糕恐怕是最平凡的其中一样了。
奚念知尝了块糕,果然清爽可口。
尝完便罢,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至五六日过去,这日傍晚,奚念知正在闺房翻阅医书打发时间,莫名其妙的,脑中忽地浮出一丝亮光。
她整个人猛地站起,“嘭”一声,连医书掉落在地都不曾发觉。
奚念知神色陡然变得惨白,这芍药——
她提裙奔出房门,天色已暗,她立在长廊片刻,又面无表情地回了卧房。
躺到床榻,她努力闭上双眼。
但心中委实又惊又怕又担忧,许久都无法入眠。辗转反侧,奚念知干脆起身,去奚崇藏酒的酒窖搬了坛酒。
一碗碗酒水入腹,她终于喝得脸颊酡红神思恍惚,最后如愿以偿地醉倒在桌上。
64.六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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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章
穿进润润的身体,奚念知仍然有些头晕, 大概是她方才喝酒喝得太多太猛了?
晃了晃脑袋, 甩去几分醉意,她趁着夜色赶去乾清宫。
最近几天, 她很少穿成猫去乾清宫了,一是梦里八角鹿的身体越来越黯淡, 二是她……
自从懂了皇上的心意, 奚念知烦恼也随之增多。
但眼下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飞速闯入寝殿,里头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半夏挑起明黄色纱帘, 在她身后好笑的调侃道:“润润,你家皇上还在御书房呢!”
旁边的宫婢嗔瞪半夏一眼, 道:“好啊半夏, 你胆子忒肥了, 居然敢拿万岁爷最爱的润润开玩笑?”
她们顾自玩笑起来,奚念知得到有用信息, 从她们身边呼啸而过。
沿着长廊跑到御书房,门从内关着。
不过这可难不倒她,奚念知见小窗留了拳头大小的空隙, 便从里面钻了进去。
“扑通”一声,她四肢落地。
御书房里不止有祁景迁, 还有三位男子。
此时, 四人八双眼睛都忽地定定瞧着她。
奚念知:“……”
“无碍, 这是朕养在身边的猫。”
三位大人:“……”
既然如此,他们便没多说什么。
唯有其中一位年约四十的魁梧男子挑着浓眉道:“皇上竟然养了只猫?好肥啊,看来这家伙平常的伙食一定很好。”
奚念知仰头望向魁梧男子的身形,他生得高大威猛,胳膊上的肌肉都快胀破衣袖。
就这样怎么还好意思说她肥?奚念知撇撇嘴,暗道咱们彼此彼此,谁都没资格说谁。
祁景迁也随之挑挑眉梢:“隋将军倒是提醒了朕,待会朕让御膳房备好夜宵,诸位大人吃了再走。”
其余两位像是要推辞,魁梧的大将军隋志远却立即点头,操着粗粝的嗓音乐呵呵道:“谢皇上,刚好臣饿了。”
奚念知以及两位大人:“……”
原来他们正在商讨敬王遇袭一事。
奚念知缩在窗下,决定留下来听听。
哪知说着说着,坐在案牍后的皇帝竟突然朝她投来目光,然后伸出右手,勾了勾食指。
这——
奚念知狐疑地踩着猫步往前走,等走到他身边,祁景迁顺势将它捞入怀中。
然后一边撸猫一边望着石化的三位大臣道:“你们继续。”
宰相刘铭多看了眼皇帝膝上的肥猫,拱手道:“皇上,敬王伤势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前些日子小有动作的几位王爷如今都很安分,臣猜想,或许他们是认识到如今的形势对他们来说并没有胜算,所以不愿再冒险?”
另两人附和着点头。
祁景迁低眉冲奚念知笑了笑,嘴上道:“你们都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