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觉得这种话题最好不要提,以儿子的年龄,正向青春期过渡,无论其心思如何,势必会花费时间胡思乱想。
现今别人有意牵线只不过是看到自己的面上,谁不想与朝廷的三品要员结亲呢,其中多是以家族利益为重,哪有为了孩子的真正幸福着想。
且不说其它的,单说一个未满十二周岁的半大孩子,世界观还没形成,人生五味都没体验全,怎会清楚自己渴望的人生伴侣是什么类型的。等待年岁再大些,中举或进士后,凭着自己的才华,入了更多人的眼,才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自己的婚姻穿越来之前已经订好,是没法改变的事,他不希望子女的婚姻幸福完全由父母一手包办,毕竟以后的人生之路需要与另一半相互扶持,在这个时代的允许下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
当然这些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可能与兰香全盘而出的,只能拿耽误学业这个最恰当的理由来说服她。
“我也是这般想的,再说清霖的心思好似根本没往这面上想,还是缓缓再说。”
上次去广陵,虽说是去游玩,可兰香清楚儿子与他那个同窗陆晙每日里依然抽出相应的时间温书做文章,儿子是有大志向的。
在江沛刻意潜移默化的引导下,夫妻两人在儿女婚事的观点上如今基本上达成一致,没什么大的分歧,暂且不会为此事耗费太大精力。
随着时光的推移,渐渐的江沛适应了新的职务。每日早起上早朝,有什么疑惑之处或有好的想法,也会主动的在大殿中当着皇帝与百官的面奏议。
上次他们去广陵路经蒲莱时,没赶上海船试航,甚觉遗憾。听温知非同他讲,此次非常顺利,因远洋航行需诸多周详准备。确定出海人员、提前储存所载商品、航行路线等等都需要细细筹备,没个一两年的时间,根本无法成行。
不过改造过的已组成海运船队,目前投入到了海运物流当中,这样做的益处显而易见,除了拓宽物流业的发展,还能通过不断的在海中航行可以锤炼技艺,且可以与异国船队沟通交流,学习别人的航海经验,为以后出海做准备。
…………
下了衙,江沛从厅室里走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前几日还是晴空万里,春风送暖。转眼间好似要落雪的样子,真是二八月的天,娃娃的脸。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隐忧,再过两日便是盛大的三年一度的会试,自家儿子也要参加。
为了能选拔出真正的人才,防止某些投机取巧分子科考时作弊,入围前的查验几乎达到了苛刻的地步。这样冷的天,即便有火盆,穿着单衣也是受不住的。
淘淘考过县试成为童生,在江沛的建议下,压了一年务实根基后,才让他继续下场,刚好可以府、乡、会连着考下来。
自中了举人,便不在铭岳书院读书,而是在陆晙的推荐下认林之昭做了师傅,每当有疑惑之处去请教一番。江沛有自知之明,在学问上帮不了孩子。
可为官多年,大致的出题范围还是能猜测一些,尤其是算术方面,三年前要不是儿子考府试,他都要参与出算术方面的科考试题了。
再者依着前几次会试的试题题目,策论大都与当下时政紧密相关,因而在过去的一年中,除非特殊情况,江沛每次下衙回来,都会与儿子探讨一些非机密的政事,最后让他把两人讨论的观点写成策论,让林夫子帮忙修正。
“这天咋说变就变,得给清霖准备厚实的袄子穿上。”刚走进前院,江沛恰巧听李氏在客厅里念叨。
此刻临近晚饭饭点,一般他们都先到厅堂里聊会天,等着他回来一起吃晚饭。
“奶奶,孙儿的身子骨好着呢,不碍事!”李氏不知晓会试要穿单衣进贡院,准备再好的棉袍也带不进去。
“你三叔特意送了些羊肉,让你补补,还有托人买了两斤牛肉,到时让灶上炖汤,喝了祛祛寒。”
李氏在明华街的院落里与三孙子朝夕相处几年,如今祖孙俩的感情很是深厚,又加上淘淘是他们这辈人当中最出众的,为江家争了不少光,目前在她心中最为看重。
“阿爹!”暖暖看到江沛,展颜一笑,脆生生的出声喊道,灶房里的仆人立时开始把热在锅里的饭菜依依摆上桌。
“爹!”已经与江沛身高相差无几,面庞七分相似的淘淘也忙起身恭恭敬敬的问安。
看着一双懂事的儿女,江沛慈爱的笑着颔颔首,感到特别欣慰,儿子女儿都很出色,没有长歪。
“快些吃饭吧,饭该摆上桌上了,这个天,凉的快。”他们家人口少,不像其它官员家中有严格的规矩,男女依然在同一张饭桌上用餐,李氏见二儿子辛苦一天回来,连忙发话。
饭桌上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的,江沛吩咐过,平常饭菜就行,因会考期间贡院里提供的饭食都比较清淡,若饮食结构突然改变,肠胃反而受不了,在恶劣的考场环境下,万一生病,很难坚持下去。
…………
“这两日好好歇息,别熬夜!策论明日再做。要记得,身体是最重要的,若考场中感觉不对头,万不可死耗下去,你年岁还小,这次不行,咱等下次!”
寒窗苦读,谁不想科考中一举成名,几乎所有的学子都是报有此念头,每次乡试与会试中,都会有不少人出事被抬出来,看着都痛心。
名声暂时没了可以继续挣,小命没了,可就什么真都没了,每次会试天气都很邪乎的变天,冷的像寒冬般,江沛生怕儿子也存有这种想法,受凉染上风寒,没少叮嘱他。
“爹,您放心吧,儿子省的,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的,师傅也这般嘱咐的。”
得了应承的江沛才放心的回卧房歇息。
“怎么,睡不着?我看清霖吃的好睡的香,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你像去科考的。”江沛知道这近一个月来,兰香因儿子参加会试情绪有些紧张,睡眠不好,安抚她多次,也不管用,忍不住无奈的调侃道,大概是天下父母心吧。
“今日我和娘去特意去上了香的,祈愿老天能快快放晴,保佑清霖这次能中榜,不然还得熬三年,这些年孩子太苦了,整日里不是书院就是书房的,两点义县”
兰香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孩子自己争气,在读书方面从没让家人操心这样反而更令人心疼。
“你看你,越发爱哭了,孩子不是马上要熬出头了吗。”
唉,这哪是熬出头啊,人生才刚刚开始嘛,入仕后还有更艰难的困境呢。他心里也不好受,忙把兰香搂紧怀里,柔声劝慰她。
“是呢,再过几日便好了。你也别太操心,家里有我呢。”兰香在江沛的安慰中,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些日子丈夫也是忙碌的紧,每日里回来还要为儿子讲解功课,劳累的很。
的确,近段时间江沛特别忙碌,经过四年的时间,交子已在民间广泛的推行开来,由于钱庄的互兑业务的存在,在相同的价值下,百姓更愿意携带银票,如今俨然要取代白银的架势。
随着国中商业的开放式发展,同异国通商越发的频发,继蒲莱与广南之后,第二批互市区马上要批复下来,其中有他们已购置多处房宅的所在地广安县。
他们的越洋援交海船已于两年前开始出海,收获颇丰,不少商贾也渐渐放下顾虑,纷纷加入进来与朝廷一同做买卖,互利共赢。
在强烈的探索精神与对财富的追求的鼓动下,商朝花费的大量的财力物力制造的广船之王宝船,在一年前载着大量的商品货物远距离跨洋航行,去探寻更远处的海外诸国。只不过令人担忧的是至今杳无音信,不知是凶是吉。
第148章 会试(二)
可江沛觉的没什么大问题, 宝船是在积累了丰富的海上经验后才下海的,航线也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向外做了延伸, 一旦船上物资不多,可以凭着指南仪回到能供应补给的地方。
因船体巨大, 上面一应事物都有, 完全可以保证船员自给自足很长时间, 相信终有一日会回来的。
国库的一半银两如今已投放到民间的各个钱庄中, 剩下的一半为稳大局, 是不能轻易大动的, 为了保证同异国通商物资的充足, 他们户部想出一个方法, 就是集资, 当然这个集资是自愿的,风险共担,收益同享。
虽然布告上郑重提醒过出海经商可能血本无归,但风投的商贾大有人在, 他们似有一种对朝廷迷之自信, 坚信跟着朝廷有肉吃,不过最后确实没让他们失望,现在甚至有大商号自己组队下海经商,获取更多的利益, 只要是正经的做买卖,朝廷是持放任的态度,反正关税是要交的。
会试过后不久, 便是祁越的生辰万寿节,只是今年不同往年,恰好赶上六十岁整寿,内务府准备大办特办,皇帝也是持默认的态度,邀请的帖子早已送至周边褚国,鸿鹄寺的官员这几日已开始忙碌起来,接待已到达的使团。
早在江沛看着京都日益多起来的异邦人,心中便动起了在异国设立商朝钱庄的念头,随着商朝与周边邻国以及海外的褚国通商渐渐的频繁起来,货币上的差异带来了很多不便,在商朝国内还好,钱庄与银票可以互兑。
但出了商朝地界,开始变得繁琐起来,因白银在各国被认可,商贾需要携带大量的银两进行交易,且不说途中各项火耗,单说为了押运银钱到别国都得费不少心思,让往来的客商烦恼不止。
江沛久存于脑海中汇通天下的想法此刻又冒了出来,而今他已是侍郎,有了好的提议不会再如以往瞻前顾后,特别被动。此次异邦各国来商朝贺寿,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因此没做过多犹豫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了李明睿。结果两人一拍即合,联合上奏向皇帝阐明该项提议的作用与重大意义。
大概是最近朝中大事比较多的缘故,祁越没有就此事宣召两人进行商议。
…………
两天后,天气非但没有转好,反而越发恶劣起来,竟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鹅毛般的春雪,城中百姓重新穿上了前几日刚刚甩掉的棉袄,一时之间像过冬似的。
“爹,娘,奶奶,您们快回屋歇着吧,有阿九大哥跟着呢,东西昨晚都收拾妥当了,我与阿瑜约好一同出发。”
进贡院前要经过严格的查验,再加上参加科考的举子人数众多,应考的学子要早早的进场排队。
淘淘看着一家人围着自己团团转,不时的叮嘱已重复多次的话语,颇为无奈,贡院离他们家不远,这次好友温瑜也要参加科考,离得近说好一起结伴赶赴考场的。
“清霖,考场多注意身子,朝廷这次发的木炭足,歇息前把誊写的卷子保护好,别烧着了。”
前几日变天时,朝中官员就已商议既然无法允许举子加衣,那就保证炭火的供应,毕竟培养一位举人也是不容易的,出了事是朝廷的损失。
“恩,爹,您快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呢,过两日儿子还要出来的。”会试不同乡试在考场中一呆就是九天,而是每考一场可以出来回家住一晚,安排的比较人性话,有个头疼脑热也能立刻找大夫医治。
家中有人要参加会试,一家人哪会安心的回房歇息,江沛看着兰香与李氏温声细语的对儿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好也去凑热闹。先他们一步走出院门,在外面等着。
没成想扭头看到温知非也在自家院门前等候,隔着风雪,透过朦胧摇曳的灯光,只见他背着双手安静的站在油布伞下,面色深沉,像在思索着什么,大概感知到有人在凝视着自己,猛然向这边望去,与江沛对个正着。
“清霖收拾好了?阿旺,你去禀告大少爷。”温知非从小厮手中接过雨伞,让他进去通报。
“时辰还早,无需这般着急,不然还得在风雪中挨冻。知非兄当年参加会试,是否也是如此?”
江沛知好友素有才华,想来当年科考中进士的金榜名次不会太差,方才见其凝神想事情,可能是逢着儿子科举,忆起曾经的自己吧。
“是啊,那时也同今日一般,大雪纷飞,可朝廷发的炭火不足,得亏为兄身子骨壮实,否则不知结果怎样呢,当年可是有不少举子科考中途因风寒被抬了出来。如今看来,还是仲泽的命格好,不曾经历这些。”
“呵呵……是啊,小弟能有今日,多亏了万岁爷当年的收容之恩……”江沛心想那是你出身言情书网,没经历过饥一顿饱一顿的赤贫日子,更不曾参加过劳役,多少百姓服苦役有去无回。原主不是在服徭役中,出的意外吗,若要让自己选,他情愿费些脑子读书考功名呢。
两人没聊多大会,温瑜与清霖先后出来,在两家人殷切的注目下,登上马车缓缓的向贡院的方向驶去。
…………
“阿爹!阿爹!今日哥哥骑在大马上好风光!两旁瞧热闹的人都向他投掷荷包手绢呢,可惜哥哥没接着我掷的绢花。”
江沛下了衙,因在署衙与同僚多聊了会,归家比平时稍晚一些,下了马车,抬头看到自家大院门口的灯笼已换成崭新的,连家中仆人都穿戴一新,面上喜气洋洋,过年节似的。
面对个个喜盈盈的笑脸,他自己心里也是激动的不行,自淘淘成了探花后,下了早朝,同僚们私下里围绕的话题就是家中子弟的教育问题,被大家夸的有些飘飘然,内心深处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次儿子非常争气,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会试第六,殿试第三,最终被祁越钦点为新科探花。
在会试的榜单出来后,虽然知晓儿子正常发挥,如果不犯严重的忌讳,殿试结果应该会在二甲名列中,落至同进士的几率很小。
根据淘淘平时的学问,江沛没敢往一甲上面想,优秀的举子那么多,连平时接触最多的温瑜和陆晙都要比他的学问好,何况那些没接触过的呢。没成想结果出来竟是这般靠前,感到欣慰的同时,不由松了口气,儿子艰苦的读书生涯总算熬到头了,人生也即将掀开新的篇章。
“哥哥在小心提防着旁人砸到脸呢,被人砸花了面堂,以后娶不到媳妇,你就没嫂子了。”江沛看着面前为了应喜庆之景,穿着一身粉红襦裙明眸皓齿的女儿,心中的喜悦之情愈发强烈。
“那种只重颜色,浮华于面的嫂子不要也罢!”
碍于礼教,渐渐长大的暖暖,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一见到阿爹就扑进怀里撒娇了。可还是亲昵的挽着江沛的胳膊,孺慕之情溢于言表,此刻听了江沛的玩笑话,气鼓鼓的为哥哥打抱不平。
“你呀,嘴皮子愈发伶俐了。你奶奶和阿娘呢?”按照惯例,今晚淘淘去皇宫参加琼林宴了,要晚些才能回,宅院里只见忙碌的仆人,没瞅到李氏和兰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