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好看本来就容易招祸端，还把人往电视台送？可算了吧，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娱乐圈那么乱，你们家又没什么后台，到时候受委屈了，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当明星不好，你看那些明星一个两个的，结婚多晚呢！到时候你女儿毕业了，就一头扑在工作上，告诉你她要忙事业没空谈恋爱找对象怎么办？不合适啊！”
赵秋萍彻底愣住了，她本来只是被“知名女主播遭包养”一事弄得心里直犯嘀咕，现在却整个人如遭雷劈。
对啊，方方面面都不合适啊！
偏这时，袁艺大舅妈又开了口：“对了，你不是让你大哥帮着问学钢琴的事情吗？那个可贵了，一个小时要一百块，而且咱们市里又没琴行，你学的话，还得自己买个钢琴，那起码得一万多两万块。还有啊，小艺现在开始学琴是不是太晚了？人家都是七八岁就开始了。你想啊，她现在都念高中了，就算博雅的功课不算忙，她也没多少时间练呢。人家打小开始学，一天练个十小时，你家小艺呢？咋办？我看还是算了吧。”
赵秋萍被说服了。
等这天傍晚，袁艺回到家，刚开门就觉得眼前的一幕略有些熟悉，她妈主动上前迎接她，旁边的餐桌上放着半捧香蕉。
“小艺啊，来，坐沙发上，妈跟你谈谈。”
袁艺还道是她大舅把事情办好了，她妈要跟她说上哪些课程的事情。虽说她没学过这个专业，可大致的课程猜都猜到了，像什么形体课、语言课、艺术课等等，尽管袁艺在文化课的学习能力极弱，可在别的方面却相当不错。
“妈，你说吧。”随手剥了个香蕉，袁艺心情不错的吃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你不是要报传媒大学的播音主持专业吗？妈仔细的想了又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接着考清华北大，这个安全。”
袁艺：…………
吧唧一下，她再度跟吃了一半的香蕉一起滑到了地上。
所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次，赵秋萍倒是没有半点隐瞒，只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包括最开始看报纸杂志电视上的新闻，袁艺大舅妈二舅妈以及其他三姑六婆们的意见等等，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播音主持这个专业吧，它不安全。
袁艺险些以为她报考的是军校。
“不是……什么叫做不安全呢？我是要上前线吗？妈你以为我报考的是军校还是战地记者？传媒大学在省城的大学城里，周围二十几所大学呢，治安特别好，明年那什么会议，不是还要在省城开吗？怎么就不安全了？”
“不是那个不安全。”
“那你说是哪个不安全了？”
赵秋萍本来不欲说的太明白，因为在她看来，袁艺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的那种。可在袁艺的一再追问之下，她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袁艺彻底傻眼了：“潜规则？哪行哪业没有潜规则？妈，你看我这样的，像是会被潜规则的吗？”
摸着她仅剩不多的良心说，她还真遇到过潜规则，不过是反过来的。在她上辈子跟前夫离婚后，事业越做越大，就有人主动上门求被潜，她当时就表示看不上眼，你不够格，对方也就默默的遁了。
至于想要潜规则她……
“像，你是很像啊！我看电视新闻里说的那个女的，长得还没你好看呢。”赵秋萍边回忆边说，“人家也是没办法，被台长逼着当了这么多年小三，现在被原配老婆发现了，追着打啊，拽着头发扯破衣服在大街上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太惨了。不行不行，这个行业太危险了。”
袁艺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觉得能三言两语就把亲妈给搞定了，自己简直太成功了。
结果，一朝回到解放前，敢情不是她能耐，而是她妈太容易被洗脑了。
“所以啊，钱半仙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你就该考清华北大。为什么呢？因为安全啊！”
在旁边听了半天一直没发表意见的袁老太忽的开了口，只是这一次，她却是站在赵秋萍这一边的：“小艺啊，不然你再想想，换一个吧，咱别学这个了，安全要紧。”
袁艺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她很想问，你们以为换个专业那么容易吗？她这个糟心成绩，不另辟蹊径是不可能考上名校的。如果艺考这条路被封杀了，那就只剩体育生了。
问题是，她的体育课成绩比文化课还要糟心呢……
凉了凉了。
是时候戒一波香蕉了。
第24章
辛苦奋斗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袁艺一下子就颓了，整个人丧得很，生无可恋的回了房间。
对很多人来说，高考志愿是相当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了未来走向的人生大事。可袁艺真不是，她早就确定了一旦有了本钱就立马创业致富，学历文凭于她而言，真的没什么太大作用，完全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
说白了，她其实并不热爱播音主持专业，只是在充分的考虑到了自己的能力后，在仅有的几个选项中，她挑中了这个专业而已。
她没想过要去当主持人，她只想囤够了本钱继续做生意。
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不多会儿，袁老太就悄悄的推门进来了，一眼看到小孙女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顿时心疼坏了，赶忙三两步的走到床沿边上坐下，软语宽慰道：“小艺啊，咱不生气啊，要不然回头再换一个，也甭管什么前途不前途了，只要安全就成。奶奶啊，跟你妈一样就盼着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算赚不到钱也没关系，奶有钱，都给你！”
“奶。”袁艺用手肘撑起身子，满脸无奈的看向她奶，“奶你说我妈是怎么想的，她真就这么看得起我？”
听袁艺这么问，袁老太心知她没啥，顿时放下心来，笑道：“你还小，你不懂当爹妈是啥感觉。其实说白了，就俩样儿。”
“哪俩样儿？”
“一种就跟你妈这样的，自家娃儿自家疼，咋瞧咋欢喜，谁都比不上。”
“那另一种呢？”
“就是正好相反的，瞅你哪哪儿都不顺眼，觉得你啥啥都不行，再看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瞧怎么欢喜，恨不得一天到晚戳着你的额头嫌弃你，就好像从头到尾也寻不出一样优点来。”袁老太反问道，“你喜欢哪种？”
袁艺哪种都不喜欢。
犹记得上辈子她上高中时，班上就有个女同学，她爸妈就像袁老太说的第一种那样，严格得不得了。反正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是不停的挑刺、责备，有时候甚至像是鸡蛋里挑骨头，不论那个女同学做了什么，她爸妈就是有话说。
例如，考试失利了要挨骂，名次退步了要挨打，哪怕考的比上次好，还是觉得能够更好。甚至有一次月考，那女同学很出乎意料的考了个班级第一，结果她爸妈冲着她好一通数落，大意是，你别以为班级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年级段有的是人比你考得好，放眼全市、全省、全国，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其实，那个女同学的成绩要比袁艺好很多，可她却是个自卑内向的性子，永远都是弓着背低着头，说话瓮声瓮气的，从不敢与人对视，甚至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忆起上辈子的事情，袁艺心里有些沉重。因为她记得很清楚，那女同学在高三下学期刚开学不久就休学了，好像是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
袁老太还在劝：“要说当爹妈也不容易。有些人就是觉得‘棍棒底下出孝子’，还什么打是亲骂是爱，老喜欢拿亲戚、邻居家的孩子跟自家的比来比去……你妈其实不差了，真要换成我说的这个，天天拿你跟睿睿比，你心里能好受？”
“她比啊！”
“这不是觉得你没用功嘛！她先前还说呢，你要是能像睿睿那么用功，分分钟考上市一中实验班，你比睿睿聪明多了。”
袁艺无话可说。
“你妈就那样儿嘛！小艺你不知道，当年你爸第一次领她来看我，我就问她，东海他哪里好啊，你条件那么好咋就看上她了？你知道她怎么说？她把你爸从头到脚的夸了一遍，夸得我牙根都酸了。”
袁老太伸手拍了拍袁艺的手背，安慰道：“你妈把哪个人放在心上，就觉得那人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是好的。你是她闺女，她当然觉得你最好，长得那么好看，以后去那个什么电视台，还不叫人占了便宜去？又说你这么聪明，就算睿睿成绩好，那也是死读书，论聪明劲儿，再没有比你更聪明的孩子了。你想啊，她一直这么认为的，肯定觉得你想上什么学校就能上，那啥算命瞎子的话，她以为她真信？还不是因为跟她想的一样，她才信吗？你换个人，让他说你笨，说你考不上好大学，你看她信不信。”
还真别说，袁艺记得啊！
她上辈子跟前夫闹离婚时，最开始赵秋萍还是本着“劝和不劝离”的想法，希望女儿女婿好好过日子，有什么矛盾纠纷尽可能解决。结果，她前夫当众诋毁了她几句，其实也不算什么诋毁，还真是事实。
譬如说，她常年加班不着家，结婚多年都没学会做家务，连最基本的家常小菜都不会炒，再就是一直没怀孕生子，类似这种不算太严重的责怪。
袁艺本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她是大心脏，一般人戳不到她的痛脚，可赵秋萍却炸了，直接当场化身为喷火暴龙，举着菜刀追杀了八条街……
甚至再往前几年，袁艺在结婚不久后，刚接手生意时，整个人都是懵圈的。她家只是普通人家，亲戚里面也没有做生意的，连她大学的专业都是幼师，当真是跟生意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那个时候，她一点信心都没有，她老公还在一旁捣乱，让她趁早血本无归，省得浪费玩乐的时间。似乎，当时也只有她妈对她充满了信心，觉得她一定不会亏本，还能赚大钱……
“我知道了，奶。”袁艺心里五味杂陈，想了想又道，“那我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考名校的。”
“你喜欢啥就去考啥。”
袁艺看着她奶，幽幽的说：“我喜欢钱。”
“那你去考个会计？”袁老太兴冲冲的帮着出主意，“这个不错，你姑当初就学了这个，她打算盘啪啪响，数钱也可快了。”
袁艺：…………
“不然你这样，你回头去学校问问你老师，老师肯定比咱们懂得多。”看出了袁艺的不乐意，袁老太瞬间改口，“问老师去！”
“这不错。”袁艺点了点头，接受了她奶的建议。
“你是说，你妈希望你考清华北大？”
博雅高中二楼办公室里，原本正在批改作业的邱老师停下了笔，满脸震惊的回看袁艺：“清华北大啊！我小时候也考虑过的，不过等小学毕业就不想了。对了，你妈对你期望那么大，怎么没送你去一中、二中呢？是什么让你来到了博雅？”
她刚才看到袁艺蔫了吧唧的来找自己，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结果，事情倒是有的，可这话听起来是不是太天方夜谭了？
袁艺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坚决不同意去二中。”
“别说二中了，就算你去了市一中的实验班，也不太可能考上清华北大，这个概率太低了。”邱老师特别同情的看着她，“你妈跟我们校长大人一定很有共同语言，校长就很爱做梦，今年开学的教职工大会上，他还说要争取你们这一届三年后100%的考上大学。”
“不太可能吧？”袁艺傻眼了。
“今年的大学录取率是20%，不包括大专院校，如果算上大专的话，博雅能够达到50%。”邱老师转着笔，笑眯眯的说，“我以为觉得校长挺扯的，不过想想你妈对你的期许，突然觉得他挺现实的。”
袁艺心有戚戚然的点了点头，忽的，她心中一动：“邱老师，你知道艺考吧？”
2004年，艺考还不像后世那么出名，知道的人肯定有，可会去参加的却寥寥无几。一方面是艺考还不够出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很多人心目中，艺考的地位远远不如高考，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这就好比文理分科，明明是一样的学科，可此时的人们都会默认学理的比学文的有出息，甚至还有成绩差到不行才会学文这种说法。而事实上，几乎每个高中学理科的学生人数都会远超学文科的。
比起学文科，艺考才是真正的无人响应。兴许在大城市还好，反正在他们这个小地方，一直是听得多见得少。
邱老师不太明白袁艺的意思，挑眉问：“你打算参加艺考？”
“校长不是想要提高我们这一届的升学率吗？仅仅通过高考来提高升学率，没可能吧？我们学校天然瘸，学生的底子远不如其他高中，那为什么不能另辟蹊径呢？艺考又不是只能去当明星的学校，传媒大学、美术学院都有艺考专业，还有好几个综合性的大学，我记得也有艺考通道。”
袁艺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建议，而非单纯的洗脑。
其实，她昨晚就已经仔细回忆了跟她妈谈判的过程，赫然发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谈判，是将优劣摆在明面上，双方各阐述自己的想法，最终商谈出一个合理的方案。
可她那天根本就不算是真正的谈判，她并没有听取母亲的意见，而是用强行洗脑的方式，逼着母亲不得不接受了她的想法。换句话说，选择传媒大学的播音与主持专业，这仅仅是她的想法，而不是两人商谈后的结果。
与其说谈判，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洗脑。
也亏得赵秋萍脾气好，换个暴脾气的说不定就当场暴起揍她了。或者应该说，是她奶说的对，在赵秋萍看来，女儿怎么样都是好的，所以她愿意全盘接受女儿的意见。
问题是，洗脑这种事情，她可以别人也可以啊！横竖这些全都不是赵秋萍本人的想法，所以当然是谁有理就听谁的。
袁艺终于意识到了她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她是重生归来了，潜意识里觉得她妈不如她能耐，这才用了强行洗脑的方法。现在，面对邱老师，她收敛了心神，只提供建议，行不行端看对方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