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常欣长舒一口气,抓着俞蘅的手臂靠过去,压住自己心中的不安。
俞蘅腾出手拍拍她的头。
天还没亮,地震就停了,有人抹黑回家收拾东西,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没有动。太黑了,谁知道哪里有坑有洞的,就怕伤着了。
等到天亮了,俞蘅才看到昨晚那场地震造成的损失,放眼看去,朝阳映照下的不再是欣欣向荣的场景,倒塌的房屋,街道地上断裂的电线,崩裂的地面……
“哎哟!这地裂成这样,地里的庄稼怎么办!”
“我的房子哟!才刚买的!震坏了物管能赔吗?”
陆陆续续有人回家收拾东西,俞蘅观察了许久,确定没有再震动了,才决定上去收拾东西。而这个时候,这片空地上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
他对伍常欣说:“你和平安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收拾收拾东西!”还说让他们在楼下等着。
伍常欣点点头:“哥你要小心点。”伍平安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眼巴巴地看着舅舅跑远,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和害怕。
俞蘅跑上楼,先到张家去。他有张家的钥匙,进去后先到伍常欣说的卧房柜子里找到他们家的户口本、身份证等证件,还有锁着的几小块的黄金。又从柜子里包了几件衣服。
厨房里有十三袋子米,俞蘅将所有都装进储物戒指里,之后就赶紧出门。
等收好自己家的东西出来锁门的时候,他感觉到地面又微微地震了震。
只是轻微而已,俞蘅却直接拐弯下楼。他自己的东西,贵重的都在储物戒指里,就剩下厨房几袋子米。于是他干脆没有回自己家,直接跑下楼。
跑到四楼的时候,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人楼下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俞蘅被猛烈的震荡摔到地上,即使抓住了栏杆,可是栏杆变形,整个人还是咕噜噜地往下滚。
他紧紧地抓住一户人家的铁门缝隙,使了大力气才控制住身体。一滩沙子砸到他脸上,他心中一紧,身体自动地后退了好几步挤到墙角三角形的地方,下一秒哗啦啦的好几块石块砸下来。
他一脑门子汗,贴着墙矮身往下跑,墙体不停地变形,簌簌地往下滚石块。到一楼的时候,他发现楼梯口都被堵住了,几个人正在那里着急地搬石头。看到他,大喊:“快来帮忙啊!”
众人齐心合力挖出一个洞,手头也没有什么工具,每个人都挖得手上鲜血淋漓。可是在生死之间,哪里还感觉得到痛?!
好不容易大家互相挤着钻出去,俞蘅刚钻出去级被人抓住了,耳边响起带着哭腔的叫声:“哥!”“舅舅呜呜呜。”
“你们怎么过来了!快跑!!”
身后房屋变形坍塌的声音还在继续,俞蘅赶紧抓着伍常欣往外头跑。
头顶忽然有一片阴影,周遭尖叫不断。
俞蘅没有抬头看,直接换了一个奔跑方向。
轰隆隆——
石块溅到背上,他却感觉不到痛,多年在田里劳作,身体素质自然强不少,抱着孩子跑这么远,也不觉得多累。
两个大人抱着孩子一口气跑到了地里。
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回头看,自己住的那片房子已经倒塌得乱七八糟的。
脚底下仍在剧烈地抖动,整个人像是海上的浮萍,无所凭靠。
“趴下!”
俞蘅喊,抱着伍平安趴在了稻田里。伍常欣立刻跟着趴了下来。
田地糙粝,趴着不舒服,但是给人一种安全感。伍平安乖乖地窝在俞蘅怀里,揪着他的衣服。
尖叫、惨叫声没有停歇过,在天灾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
俞蘅趴在地上,感觉到身体在不停地起伏,他紧紧地扒住土地,忽然耳边听到声音。他警觉地将耳朵压在地上——咔咔轰——
他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跳起来!
稻田郁郁葱葱,只是被逃难过来的居民踩踏得乱七八糟。
几道裂缝儿横错在稻田里,正在不停扩张,甚至有一条裂缝扩张的方向正对着他们趴伏的地方。
“快跑!地裂开了!”
他飞快地将伍平安拎起来抱住,想了想将他背在背上:“一定抓紧舅舅!”
伍平安趴在他背上紧紧抱住他,将双脚箍在俞蘅腰间,把自己贴成一张烙饼。
伍常欣紧紧地跟着俞蘅跑,俞蘅边跑边注意着脚下,可是上一秒明明还是好端端的田地,下一秒他踩下去,一道裂缝冷不丁就出现。
如果这是平稳的地面,怎么着俞蘅也能躲过去。只是现在地面晃荡得厉害,各种动作都失了准头,他踩空了,整个人溜溜地往下掉。
好在他拿刀卡住了裂面,虽然人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到最后刀都断了,人还挂在裂面上。
“哥!!”伍常欣趴着想拽他,不过离得太远了。
沙土掉下来,砸在俞蘅脸上,他连抖动一下都不敢,骂她:“离这里远一点!!”
伍常欣感觉到身下的泥土在塌陷,赶紧站起来不停往后退,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哥!平安!”
就这么往后退,仿佛跟血脉亲人就要永远分离了。
“哥!平安!”
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到处都是奔走逃难的人,能靠的只有自己!她飞快地跑动起来,朝自己记忆里水井的方向跑去。
跑快点,再快点!
到达最近的井时,这口井已经塌掉了,她蹲下去将提水绳一寸一寸地抠出来。最后水桶在坍塌处里头挡着,绳子尾部出不来,她使出全力不停地把绳子在断裂面磨蹭,将绳子磨断了。
伍常欣欣喜地抱着绳子往回跑。
那处断裂面已经停止扩张,她慢慢靠近,绳子一头绑在自己腰上,一头丢了下去:“哥你快抓住!”
这时候俞蘅已经手脚并爬上来一半了,他抓住绳子,借着绳子的支持,速度更加快。
等上来的时候,伍常欣已经被拖到裂口边边,差一点也要掉下去了。
她赶紧将俞蘅拉上来,兄妹两人喘着气,互相搀扶着远离这一块。
地面动荡,那股气势似乎要翻天覆地。俞蘅实在很累,目之所及都是颠簸的景象,像是在看镜头摇晃的影片,视野疲惫头脑胀痛。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没有裂缝的地方,才停下来。
俞蘅瘫在地上喘气,伍常欣将伍平安抱出来,摸摸他的头。
等这阵地震过去,已经满目疮痍。
碧商市这些年的重建,毁于一旦。这一次重建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
俞蘅拿出一块饼子塞到伍平安嘴里:“慢点吃。”又对伍常欣说:“好在你昨晚烙了饼,我全部拿下来了。”这是伍常欣烙的准备给俞蘅第二天上班做早餐的,加了鸡蛋,咸口的。
伍常欣做了八个饼子,两个大人吃了三个,伍平安吃了两个。
自家哥哥有些神通,伍常欣是知道的,因此也没去问东西是从哪个地方掏出来的。
吃着饼,伍常欣问:“哥,我们回去吗?”
“先等等,怕还有余震。”
就这么等到了晚上,没有余震,不过大晚上的,更加不敢到有建筑的地方去。
随着夜色降临,温度也明显下降,他之前随手卷了几件衣服出来,现在三个人都穿上了。
两个大人都没敢睡,伍常欣说:“哥你先睡会儿,有事情我叫你。”
俞蘅确实累得慌,撑不住倒头就睡了。
晚上又有陆陆续续几波余震,都不严重,不过俞蘅还是不停地惊醒,检查四周是否有地面裂开了。
就这样熬着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俞蘅带着伍常欣和孩子去这附近的小卖部去翻东西。
“是去挖宝吗?”伍平安牵着俞蘅的手,仰着头问。
“算是吧。你一会儿在外头等着舅舅和妈妈,如果地震了就往外头跑,跑到空地去,懂吗?”
“懂。”
到了小卖部的废墟处,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挖东西了,俞蘅和伍常欣找一个角落挖,后来又加入一些人,很快就挖出半间小卖部,露出来的东西大家一哄而上。
俞蘅他们也不贪心,抱着捡到的几包饼干和几瓶水退到旁边去。
吃完之后,肚子才稍微好受一点。
到了中午,有这边大农场的负责人过来,喊着人一起帮忙挖人救人。
伍常欣抱着伍平安,目送着俞蘅对他挥手,汇入民众救援兵之中。
很快难民棚就搭建了起来,衣物粮食陆续到位,救援工作有序地展开。虽然后来常有余震,好在都是轻微的,没有造成再次的伤害。
有外头的消息传来,之所以外地的救援队久候不至,是因为这一次地震范围极广,就流传的消息,碧商市周遭的三省共二十七个市都在地震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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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持续全球干旱开始以末世计,末世第七年,全球因为不明原因被地震侵袭,据后世研究统计,最高地震烈度达到十二度。
末世第八年,碧商市因为地表变化太大,且地震中留下的裂缝还在不停地自动扩张,已经无法作为人类栖息地。因此全市居民外迁,俞蘅他们是最后一批迁走的,却等不到张韬回来,最后在旧址废墟处留下石碑记号,期望归人能见。
因为地震引发沿海地区的海啸,南方沿海陆地被淹没,幸存者北迁或者西迁。因此处于中部地区的碧商市是西迁,最后落户在四千六百多里外的一个城市。这边地震不严重,早已重建完毕。
托俞蘅回去收起相关证件的福,他们很顺利地在这里落户。
已经是地震第二年,人员营救已经告一段落,目前最重要的是物资、生产设备等的挖掘。
俞蘅报名参加了民援军,亲眷得到安全住所和食物等保护和福利。
地震第四年,俞蘅在南下途中,巧遇其他地区的搜寻队,在其中和张韬重逢。
之后一家团聚。
这注定是一个颠簸流离的年代,末世十五年,全球普遍低温,持续两年冰雪覆盖,死亡人数不知凡几。末世十七年,冰雪消融,引爆洪水。沿海地区于末世七年大地震引发的海啸中内迁,之后返乡不过数年,再次遭遇天灾。
直到末世四十五年,已经有二十年的安稳时期。
末世,似乎就此终结。
等到伍常欣和张韬的小女儿结婚,俞蘅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伍常欣花白着头发,哭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听舅舅的故事长大的。在伍常欣的口中,他们舅舅很厉害,在那灾难的三年里,像个天使一样出现,保护她,又勇敢又聪明。他们全部活了下来,他们大哥也是那个时候出生的。
就连一直爱吃醋的张韬也没有否认过。
之后,又是不停歇的天灾,仿佛没有尽头。而这些时光,三个孩子都有印象,特别是伍平安,那时候他已经长大,帮忙照看着弟弟妹妹,记忆更加深刻。
俞蘅死之后九年内,张韬和伍常欣也相继去世。
在伍平安六十九岁那年,天气格外炎热,甚至冬天的时候,最低也不过二十七八摄氏度。
三月份的时候,伍平安想了一天一夜,外地的弟弟和嫁出去的妹妹,也收到了他的电话。
在社会主流认为天灾时代已经成为过去,许多即使经历过当年艰辛却沉溺于多年来安逸生活的老一代、完全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新一代,没把这一次酷暑当回事的时候,三家人在伍平安的牵头下都开始做准备。
时隔四十四年,灾难再次来临。
(本系列正文完)
第42章 灾难末世29
番外一
高明一开始并没有出轨的想法, 不过父母总在耳边碎碎念, 加上伍常欣确实结婚几年都没孩子……他心里终究积累了几丝不满。
后来高温天气持续,实在是太热了!热得好像人皮肤里的油脂都要被烤出来了, 每天下班回家之后, 一天工作的疲惫、父母的碎碎念, 伍常欣泛黄的皮肤、邋遢的衣服……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里头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涨!
为什么天气让人这么难忍?
为什么父母不能体谅体谅他不要总是吵吵吵?
为什么结婚后一年又一年, 伍常欣没有怀孕,人却越来越像昨日黄花, 难看死了出门都丢他的脸!
后来他越来越不喜欢回家,巧合之下和同事去做推拿的时候,认识了那里鲜嫩时尚、娇嗔可人的一个服务员。
反正一来二去, 两个人就好上了。那个女人第一次给了他,平时娇嗔体贴, 他对她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对比之下, 伍常欣实在是让他倒尽胃口。每天哭丧着脸, 越来越像一个家里做活的老妈子, 让他怀疑自己当年的眼光。
人啊,一变心,眼神都会蒙上一层丑化镜,不管那人做什么,都只觉得讨厌, 不堪忍受。
自己不高兴了, 父母是亲的, 不能骂。情人正新鲜, 不能打。要撒气,就只能对着家里的黄脸婆了。
反正他妈说得对,伍常欣没工作,吃喝都是高家的,打几下又怎么了?
都说男人家暴只需要一个契机,那个开关打开之后,家暴就像喝水一样寻常了。
后来情人怀孕,他提离婚,伍常欣死活不肯,就算打她,她也说死也要死在高家。
高明气急了。可是看着伍常欣的眼神,他却不敢说出自己情人有孩子的话,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到时候她不走也得滚。
等到孩子出生,他再次提了离婚的事情,没想到伍常欣在这么久的磋磨下还忍得住,死活不肯离。想起情人含泪的模样,他怒气上涌,忍不住又打了她。
没想到伍常欣的哥哥竟然在那天过来了!他不是在坐牢的吗?有这样的舅兄让他格外丢脸。
不过好在,伍常欣同意离婚了。
他们非常顺利地办理了离婚手续,伍常欣净身出口,他和他妈所设想的那些财产纠缠啊什么的,通通没有。
算他们识相。
拿完离婚证,他赶紧赶回家,宝宝刚从医院回家,可能是不太习惯环境,老是哭闹。而情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没奶水,家里最近是喜并烦恼着。
想到儿子,高明嘴角露出笑容,乐滋滋地往回跑。
之后他没再见过前妻,只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见过前妻的哥哥。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强壮的男人,天气很热,穿着小背心和短裤,光头,用他妈的话说:一看就是刚从牢里出来的,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