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年夜饭,夫妻俩窝在榻上守岁,子时,城楼钟响,接了神,携手上床,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初一正午时分,初二,沈丹遐用不着回娘家,拉着徐朗去了城隍庙。初三上午去鲁家拜年,下午去了三位佥事那儿,初四去了知府衙门,给程玿和陶洁拜年,初五留在家中,接待过来拜年的下属及他们的太太。
初六,徐朗可以去衙门当差了,沈丹遐还要出门应酬,她曾问过徐朗可要请客,徐朗摇头道:“没那必要。”
如是这过年摆酒就不摆了,余城汇集了天南地北的厨子,而摆年酒又是炫耀的好时机,每家都会请擅长做某菜的厨子来府中,大展身手,酒席上的菜肴都十分美味;余城的戏班子有十几个,竞争激烈,唱的戏推陈出新。
出了宵,这年算是过完了,这摆年酒的活动也就结束了,沈丹遐捏着腰上的肉,哇哇叫,“我吃胖了,我要减肥,我要减肥,我今天不吃晚饭了。”
“不行,不吃晚饭,身子怎么受得了?”徐朗不同意。
“我变成大肥婆,你不嫌弃吗?”沈丹遐噘嘴问道。
“不嫌弃。”徐朗凑到她耳边,“胖胖的,摸起来舒服。”
“你什么意思?你是嫌我以前太瘦,硌着你的手吗?还是你摸过胖胖的女人?”沈丹遐杏眼圆瞪,质问道。
徐朗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又误解我的话,是不是又想被教训了?”
沈丹遐捂住屁股,“没有误解,我说笑的,说笑的。”
徐朗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以示惩罚。
二月初六,鲁家给徐朗送了帖子,二月二十日,鲁元六十岁的寿宴,届时会在鲁府大摆宴席,请徐佥事和徐太太务必光临。鲁元是徐朗的顶头上司,要给他面子,这个寿宴必须得去。
“你说送什么寿礼比较合适?”沈丹遐支着下巴问道。
“库房里有什么?随便挑一件,送过去就可以了。”徐朗看着书,头也不抬地随意地答道。
“拜托,这里是余城,又不是在锦都,库房里那有什么好东西。”沈丹遐噘嘴道。
“那你去街上逛逛,看什么合适,就买下来,送过去好了。”徐朗翻了一页书道。
“我问你也是白问,我明天自己看着办吧。”沈丹遐翻白眼,男人就是靠不住,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次日,沈丹遐带着四莫出门去了街上,最先进的是玉器店,可是太差的料子,沈丹遐看不上眼,而且也不适合当寿礼,好一点的料子又贵。徐朗来余城没多久,若是出手就送贵重的玉器,必然会让人觉得他有贪墨的嫌疑。
沈丹遐果断放弃买玉器,去了书画店,运气不错,挑中了一幅前朝某位不怎么太出名的学士所绘的松鹤图;松鹤延年,寓意好,拿来当寿礼再合适不过了。
“这画多少钱?”沈丹遐问道。
“太太,这画三百两银子。”掌柜笑道。
“少一点。”沈丹遐讲价。
“太太真心要买,那就二百五十两银子。”掌柜笑道。
沈丹遐蹙眉,“二百五不好听,二百三吧。”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二百五不好听,二百六挺好听的。
一番讨价还价后,沈丹遐用二百三十六两银子,买下了这幅画。送礼不能送单件儿,还要给鲁夫人施氏买份礼。沈丹遐不知道送施氏什么合适,问道:“你们四个有什么好主意?”
四莫低头想了想,莫忘莫离莫弃三人摇头,莫失笑道:“太太,我们去绣品店看看,买一幅百子千孙巾送给她,您觉得怎么样?”
“好主意,走,我们去绣品店。”沈丹遐带着四个丫鬟在护卫的陪同下,往绣品店去。
百子千孙挺难绣的,走了六个绣品店,才买到一个大红底,用上好丝线绣的百子千孙巾。
寿礼准备妥当了,到了二月二十日,徐朗去衙门打了一转,回到家中,沈丹遐拿出准备好的新衣,让他换上。
夫妻俩坐着马车去了鲁家,在门口,莫失将寿礼交给鲁家的管家,进门后,两人就分开了,徐朗在外院大厅,沈丹遐则被鲁大奶奶领去后院的内厅。
陶洁看到沈丹遐,伸手招呼她,等沈丹遐与施氏等人打了招呼,就拉她到一旁坐下,说一些最近城里发生的新鲜事。聊了一会,其他几位太太也凑了过来闲聊。过了一会,就开席了,众太太们移步入席。
女眷这边用的是果酒,甜滋滋的,就跟糖水似的,有一点点酒味,并不醉人,不过沈丹遐并没多用;吃完寿宴,就去看戏,女眷在西面,男人坐在东面,沈丹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鲁元身侧不远的徐朗。
徐朗也正往这边看,两人视线对上,笑了笑。陶洁瞧见了,打趣道:“哟哟哟,这一时不见就这么想念啊,眉目传情,真是让人羡慕。”
“不用羡慕,姐夫也往这边看了,你赶紧看过去,眉目传情啊。”沈丹遐笑着推掇她一下道。
“我和他都老夫老妻,快做外祖父外祖母的人了,我才不做这羞人的事呢。”陶洁扭捏地道。
“这有什么羞人的,你们是夫妻,恩爱如新婚才好呢。”沈丹遐笑道。
“此话有理。”陶洁是个爽朗的人,如是也就抬眼看了过去,也眉目传情了一把。
姐妹正说着话,台上的那出戏唱完了,戏子们退了场,接下去应该唱下一出戏,可班主却上来道:“今日是鲁大人六十大寿,府上的梨姨娘,特意为鲁大人献舞。”
乐声起,梨白穿着舞衣上了台,在台上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鲁夫人改性了?这种场面,让一个妾室跳舞出风头。”陶洁诧异地道。
“此事应该是鲁夫人授意的。”沈丹遐看着从来都冷着张脸,可现在唇角却上扬,露出些许笑容的施氏,“为得是让鲁大人厌恶梨白。”
“鲁大人的脸色挺难看的。”陶洁掩嘴笑道。
“后院里的女人多了,就会有这种事。”沈丹遐淡淡地道。对于施氏用这种手段对付梨白,沈丹遐表示理解,在这个时代,女人没办法为难男人,也只能为难女人。
舞罢,梨白退了下去,戏子再次上台。除了这个小插曲,鲁府的这个寿宴,办得还是比较成功的。申时末,宾主俱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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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晚了,又借用存稿一千,我的存稿任务,要完蛋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余城琐事
鲁家妻妾相斗,让外人看了场笑话,后续如何,沈丹遐没有过多的关注,想来以施氏的手段,梨白必然讨不到好,后院女人多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余城虽没有那么多权贵,但各种集会一样的多,做为余城品级排位第二的太太之一,沈丹遐并不会每个邀请都去,不过她不是清冷孤傲的人,也不会像施氏那样爱摆高姿态,一个月总会参加三四个集会,与人同乐。
四月初八,浴佛节,亦称佛生会、灌佛会等,沈丹遐受净慈寺主持所邀去做施豆者,得知施氏也去,沈丹遐就有点不想去了,施氏恨妾室恨得入骨,偏还要装贤良;她要装贤良,自去装去,可也不知她发什么疯,三番五次的劝陶洁和沈丹遐不要独占夫君,说什么为妻者要贤良淑德,不给夫君纳妾,就是善妒,七出之条里就有善妒这条,让陶洁和沈丹遐不要自误,免得被休回娘家等混账话。
她嘴上说说,陶洁和沈丹遐都懒得与她计较,只当耳边风,可谁想到这施氏得寸进尺,这天居然当众将两个十六七岁的丫头领到她们面前,“你们俩年轻不懂事,舍不得自己身边的丫头,我这里有两个丫头,一个叫绮丽,一个叫紫艳,都是已经让人调教好的,你们一人带一回去吧。想给什么名分,由着你们安排。”
陶洁和沈丹遐当时都愣住了,施氏以为她是谁呀?就算她是二品夫人,她也管不了别人家内宅吧,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送妾,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陶洁抓起杯子,就要将茶水泼施氏脸上去,沈丹遐伸手拦住了她,淡然问道:“鲁夫人,请问您属什么的?”
施氏愣了一下,答道:“我属马的。”
“我还以为您属狗的呢,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管闲事?”沈丹遐讥笑道。无亲无故的,程玿和徐朗纳不纳妾,与她施氏有什么相干?
施氏脸一下胀红,“我是一片好心帮你们,你怎么能骂人呢?”
“您的好心,我们消受不起,您还是把她们领回去伺候鲁大人吧,我想鲁大人一定会被您的贤良给感动的。”沈丹遐嘲讽地道。
“鲁夫人,您往我们府里安插眼线,想要做什么吗?”陶洁也冷静下来了,冷声质问道。
“是要监视朝廷命官吗?”沈丹遐拍案而起。
“鲁夫人,您真是好大的胆子。”陶洁厉声道。
“你们休要胡乱给我定罪名。”施氏色厉内荏地道。
沈丹遐冷哼一声,道:“你是二品夫人,我们可定不了您的罪名,这事,我会请我家老爷上书,请皇上来定夺。”
自此,三个女人算是撕破脸皮,有施氏出席的场合,陶洁和沈丹遐不会到场,同样,有陶洁和沈丹遐在的地方,施氏亦会回避。
“这施豆是为了结善缘,得善报的好事,凭什么我们不去,让她去?”陶洁硬拉着沈丹遐净慈寺。
香汤浴佛的目的就是为家人求福免灾,施豆受豆,则是为了结缘,施豆者有祈求行善以图善报之意,受豆者则以结识行善者为荣。
浴佛节这天,不仅是僧尼这些出家人,就是满城百姓云集净慈寺。巳时初,众僧托四尺余长的金盘,置于佛殿之前,用紫幕覆之其上,紫幕绣龙凤花木;前方置香案,陈设香盘等物,吉时到,吹螺击鼓,灯烛相映,罗列香花,从殿内迎一尊约二尺高,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佛安置在金盘之中。
众僧念经颂佛,众信徒瞻敬,下跪以祈恩福。金盘中的佛,在金盘周行七步,观者惊叹,直道:“佛祖显灵。”沈丹遐不信佛祖显灵这说法,她知道这尊佛这所以可以沿金盘四周行走七步,是因为设计了机关。
一僧揭去紫幕,就见金盘旁边的九龙喷出水来,直入盘中,香气弥漫,等盘中水满,九龙不再喷水,净佛寺主持持长柄金杓,舀盘中水,灌浴那尊佛;浴佛结束,主持将水舀到小碗中,命众僧奉于众观者。
沈丹遐微微蹙眉,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小口,漱了漱,吐了出来,这水虽看着清澈无尘,还有一股香味,但她实在咽不下;施氏和柳太太与她相反,她们欢天喜地的,将那一小碗水一饮而尽。沈丹遐嘴角轻抽,希望她们不会因为饮用不洁净的水而腹泻。
四月十四是吕仙诞,俗称神仙生日,这一天,百姓食五色糕,男子戴神仙帽;大户们或招伶人唱戏,杀牲酬神,或酌花献花,以庆仙诞。余城佛道并存,百姓们既拜菩萨也信道,这天同样热闹,亦是兴师动众,万巷皆空。
戏台上,戏子调弄管弦,一曲终一曲连,听得围观者乐而忘返,直唱的雄鸡打鸣月西残。向神仙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四月十八娘娘庙会,此神主生,民间把她视为送子娘娘,保护孩子的神仙。浴佛节属于佛节,吕仙诞属于道教,各自为政,这娘娘庙会却二教合流,整个活动里,人们乞子求愿不断,或焚香还愿,或献祭求愿,或焚纸制金银,或焚替身衣物等。
沈丹遐身体有些不适,没有去;施氏到是领着她的亲儿媳鲁大奶奶去了,鲁大爷成亲十载,自今膝下犹虚。过了几日,就传来鲁大奶奶病重的消息,据说是吃了娘娘庙里求来的符水生的病。
沈丹遐摇头叹道:“愚昧。”鲁大爷除了鲁大奶奶这个正妻,还有三房小妾,可四个女人无一怀孕,这说明问题出在鲁大爷身上,让鲁大奶奶吃符水有什么用?应该让鲁大爷去看大夫才对。
这事,沈丹遐是不会去提醒施氏,且不说她们关系不好,就是关系好,又有哪个当母亲的愿意听到别人说自己儿子身体不好?除了对鲁大奶奶寄于同情,沈丹遐什么都做不了。
四月二十八药王祭,人吃五谷生百病,浴佛节、吕仙诞和娘娘庙会都是民间活动,唯有药王祭是由官府出面举办;这天所有官员着官服,各位太太依品大妆,前往药王殿。
药王殿正中,供奉着一尊赤面慈颜五绺长髯、头戴方巾,身着红袍,仪态朴实的老人,在他身边侍立着两个药童,一个捧着药钵,一个托着药包;在左前方,还卧着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据说它是药王的坐骑。
施氏一步一跪,十分虔诚地为她病重的儿媳,求药王赐药;沈丹遐见了,直皱眉,生病了,应该找大夫诊脉,依症开方,这药王符若能治病,还要大夫做什么?
五月中旬,鲁府传来噩耗,鲁大奶奶病逝;虽与施氏有意见,但死者为大,沈丹遐还是过府去吊唁。进鲁府见到的是鲁二奶奶,据说施氏因伤心过度,卧床不起了,鲁元只能让庶子媳出来主持大局。沈丹遐劝慰几句空话,略坐了一会,就和陶洁一起离开了。
日出日落,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鲁元又在常乐坊设宴,徐朗已推脱过几次,这次推脱不了,只得过去应酬。沈丹遐领着丫鬟们在家里过节,吃完晚饭,到院子里拜月赏月。
“太太我来出谜语,你们猜中的有赏。”沈丹遐躺要摇椅上,一手抓着装着果酒的执壶,一手拿着个小酒杯,眉眼弯弯地道。
丫头们围坐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她。
“先出一个简单的,有时落在山腰,有时挂在树梢,有时像面圆镜,有时像把镰刀。”沈丹遐笑道。
“是月亮。”小丫头抢答道。
“回答正常,赏一枚金瓜子。”沈丹遐大方地道。
“谢太太。”小丫头从小桌上拿了一枚金瓜子。
沈丹遐又出了几道谜语给丫头们猜,都是很浅显的谜语,小丫头们全部猜中了,沈丹遐赏了她们金瓜子,哄得她们喜笑颜开,院子因为她们的欢声笑语,显得十分热闹。主仆们正乐呵着呢,徐朗回来了,就看到沈丹遐举着杯子,对着天上的明月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徐朗扬唇一笑,缓步走了过去,道:“满月之日,在屋顶喝更好。”
沈丹遐眸光清亮地看着他,笑问道:“这位公子,你是要邀请我上屋顶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