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遐抬腿迈过门槛,走到程珏面前,把手中的棋谱递给他,“给你。”
“《清泉棋谱》,哪来得?”程珏接过去问道。
“我二嫂送给我的。”沈丹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程二哥,这棋谱算是你明年的生辰礼物。”
“怎么能这么算?不行,生辰礼物,你得另外准备。”程珏不同意。
沈丹遐眸光流转,“那你把棋谱还我,等你生辰那天,我再拿来送你。”
“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再讨要回去,我也不要你送什么贵重的礼物,你亲手绣个荷包给我好了。”程珏语气平和,眼中却流露出淡淡的紧张。
“你也要荷包啊。”沈丹遐噘嘴道。她不怎么喜欢做针线活啊!
也。
程珏眸色微黯,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揪了一把,他呵护这么多年的小丫头,不会让人捷足先登了吧?程珏皱眉问道:“还有谁向你讨要荷包?”
“我二哥。”沈丹遐气恼地道。沈柏密知道徐朗佩戴的荷包是她做的后,也要她为他做一个独一无二图案的荷包。
程珏轻舒了口气,眉开眼笑,道:“离我生辰还有好几个月,你可以先做他的。”
沈丹遐听话,知推脱不了,眨眨眼,问道:“你要绣个什么图案?”
“小九妹觉得什么图案适合我?”程珏目含期待地看着她。
沈丹遐想了想,道:“白泽驾祥云图适合你。”
白泽乃神话中地位崇高的神兽,是祥瑞之象征,能逢凶化吉,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鲜少出没,有圣君治理天下,才会奉书而至。
程珏唇角上扬,笑得温柔而满足,“就绣白泽驾祥云图。”
“嗯。”沈丹遐颔首。
程珏不放心地叮嘱道:“只给我绣这个图。”
“行,只给你绣。”沈丹遐爽快答应。
棋谱送出去了,还被程珏索要了一个荷包,沈丹遐深觉来这趟太亏了,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便宜给占回来。
这时婢女过来请沈丹遐到前面去,洗三开始了。在程家的小西厅里供奉着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在香炉里放着小米,插弟一对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敬神的钱粮。程家还备好了挑脐簪子、围盆布、金银锞子、花儿、朵儿、棒槌等物。
宾客到齐,小程烨被苗氏抱了出来,交给收生姥姥;收生姥姥抱着小婴孩,苗氏拿起银勺舀了一小勺清水放进盆里,还放进去两个小巧的金锞子。接着其他女眷也添了水和东西,沈丹遐添了些红枣和一个银元宝。
看着盆里的金银锞子和小元宝,收生姥姥笑得眼眯成一条缝,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程家洗三宴圆满结束,宾客们告辞离去,次日,沈丹遐又随陶氏去平江侯府参加袁家的洗三宴。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中秋佳节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十二度圆皆好看,其中圆极是中秋。陶氏嫁进沈家后,在东跨院里种了两棵石榴树一棵枣树,五月中旬摘石榴,八月中秋打枣,成了沈家兄妹们最喜欢的活动。
清晨,沈丹遐、沈丹迼、沈丹迅带着几个小丫头,提着竹篮,跟着沈柏密兄弟进了东跨院,仆妇们在树下铺上草垫子,沈柏寓上前,用力踹了几下那棵枣树,有些熟透的枣子被震动地掉了下来。
小丫头兴奋冲上去捡,沈柏密拿着长长的竹竿过来,照着树枝上密密麻麻的枣子使劲地打,深红色的枣子纷纷往下掉,跟下雨似的,砸得小丫头们抱头鼠窜。看她们那狼狈样,沈丹迼姐妹仨人乐不可支。
等沈柏密把树上的枣子全打下来后,沈丹迼姐妹也过去捡枣子,把枣子全部捡完,将这些枣子分成了六份,沈母、大房和二房各送去一份,留一份在三房,另外两份遣仆妇送到仁义伯府。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不过是份心意罢了。
留在三房这份亦被分成了六份,兄妹五人一人一份,陶氏一份,没沈丹念和沈丹逦姐妹俩的份,沈丹念自从七夕节被迫吞了毒药后,就老实了许多,虽然她并没有将赵惠之骗出来,让沈丹遐报复回去,前几日沈丹遐还是给了她解药,但忐忑不安了一个月,让她对沈丹遐起了畏惧之心,能避则避,如无必要绝不在沈丹遐面前出现。
枣树的品种不错,结得枣子又大又红,脆脆甜甜,相当好吃;陶氏挑了大约五斤,没有损伤,没有病虫害、颗粒饱满,均匀不软的鲜枣做醉枣;甘甜酥脆又带着浓浓的酒香,风味独特,清甜爽口,还营养丰富,沈丹遐挺好这一口的,屁颠颠地跟在陶氏身旁帮忙。
陶氏领着沈央遐把枣子洗干净,晾在阴凉处,让温和的南风把枣子表面的水吹干。等枣子晾干后,陶氏和沈丹遐给每个枣子刷上纯粮米酒,陶氏用茶色瓷罐,沈丹遐用白瓷小罐。把枣子装在罐子里,再倒上酒。然后晃动瓷罐,让枣子充分浸泡在酒中。
将罐子密封好,放在厢房内。
忙完这些,到了酉时初,陶氏换了身衣裳,领着儿女们去沈家的光耀厅吃饭。中秋节,阖家团聚吃团圆饭。
吃罢团圆饭,一大家子人移步花园,林氏让仆妇们在花园里挂上了五颜六色的花灯,还悬挂了灯谜,并准备好了月饼、桂花糖、桂花糕、时令水果等物。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可谓良辰美景。沈母在席上多喝了几杯桂花纯酿,酒意涌上头,兴致勃勃地在园子看花灯猜灯谜。
中秋节又有八月会、追月节、拜月节、女儿节之称,民间这天,未出阁的姑娘,会聚在一起祭拜月神,祈求上苍赐福,是以沈家的花园里亦设下了祭月的香案。
沈丹遐跟在沈丹蔚和沈丹迼后面拜月,沈丹逦见了,摇着扇子过来道:“九姐姐,你祈求的是什么心愿?是想让自己貌似天仙,还是想嫁个好郎君啊?”
沈丹遐横了她一眼,从锦书手中接过点烯的线香,跪在软垫上,闭上双眼,默默祈求了一番,起身,将线香插在香炉里,转身,示意沈丹莉上前祭拜。
沈丹逦见沈丹遐不理会她,怒火中烧,赶上去道:“九姐姐的长得随太太,天姿绝色,用不着求。九姐姐求得是嫁个好郎君吧?”
沈丹遐停下脚步,扭头侧目冷冷地看着她,直看得沈丹逦胆怯的垂下眼睑,避开她的眼神,往后退开,才淡定地转眸看向沈丹念,道:“十二妹妹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正拿着张写着谜语字条在猜的沈丹念,吓得打了个哆嗦,可她不敢反抗沈丹遐,走了过去,“九姐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沈丹遐抓着她的手腕,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管好沈丹逦,别让她在我眼前晃,否则,我不介意浪费两枚毒药,只是我绝对不会再浪费两枚解药,听到了吗?”
“听到了。”沈丹念暗暗叫苦,好嘛,这下她和沈丹逦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却又不得不答应。
问题算是解决了,沈丹遐轻摇着绘着仕女拜月图的扇子,去沈丹蔚和沈丹迼身边坐下,后天沈丹蔚及笄,她成亲的喜日子,定在了十二月二十日,今年是沈丹蔚在娘家过得最后一个中秋节,明年这时,她要和小姑子们一起祭月了。
即将成亲的女儿家,不方便出门,为了陪伴沈丹蔚,沈家姑娘们都留在了家中,少爷们结伴出去了,尤其是痊愈的沈柏宽,在园子坐不住,就跟屁股上有针扎似的,等姑娘们祭了月,大家分食了月饼和西瓜,就领着弟弟们一溜烟的出门去了。
逢年过节亦是各种宵小之人活动的大好时候,这一夜美好却不平静,宅在家里的沈丹遐没有第一时间获知消息,而是几天后,常常关注赵家事的江水灵,过来告诉她的。
“想起件事来,你知道不知道中秋节那天晚上,赵惠之和赵恋之出事了?”江水灵凑到沈丹遐面前道。
沈丹遐嘴上说着要报复回去,可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听到她们出事,好奇心起,问道:“她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水灵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赵惠之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
沈丹遐差点被茶水给呛着,放下杯子,咳了几下,道:“别瞎说。”
“没瞎说,真的,赵惠之吓得都失禁了,一身的尿臊味。”江水灵嫌弃地扇了扇子,好象闻到了一般,“听说她被鬼吓病了,这几日满嘴冒胡话,可吓人了。”
沈丹遐横了她一眼,道:“说得活灵活现的,好像你亲眼目睹似的。”
“我是没亲眼目睹,我表姐亲眼目睹的,看着她穿着尿湿的裙子,魂不守舍的被婢女搀扶着上马车的。”江水灵拖出一个证人,力证她所言属实。
沈丹遐皱了下眉,“赵恋之呢?也遇到鬼了?”
江水灵摆手道:“她没遇到鬼,她遇到拍花子,被人拐卖了,赵家人连夜寻找,第二天早上在胭脂巷找到她的。”
“拍花子抓到没有?”沈丹遐随口问道。
“这些天锦都府的捕头全都上街了,听说抓了些人关起来,就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拐卖赵恋之的人。”江水灵拿起一块雪花酥塞进嘴里。
事不关己,沈丹遐没再多问;沈丹念亦听到了风声,想到沈丹遐塞毒药给她吃的那狠厉劲,认定此事是沈丹遐所为,吓得再三告诫沈丹逦远离沈丹遐,怕沈丹逦不肯听劝,收买沈丹逦的婢女看紧她。沈丹遐不可能去和沈丹念解释,误会就这么产生了,她成了沈丹念心目中的魔鬼。
被人当成魔鬼的沈丹遐,日子过得平静如水,隔五日,去一趟程家,交写好的大字给程老太爷,遇到程珏,就与他对弈;不过程珏公务繁忙,去了三次,只遇到过一次。
转眼间到了沈柏宽娶亲的九月初一,按照沈家的定例,家中嫡出少爷成亲,公中出五千两银子,庶出少爷成亲,公中出三千两银子;各房若想将婚事办得更风光些,可以私下贴补。
沈柏宽虽不是长房嫡长孙,但是二房的嫡长孙,为了沈家的面子,沈母也不会让林氏随便糊弄,将沈柏宽的亲事交给周氏操持;沈柏宽是周氏的亲子,周氏这抠门的人,咬着牙,贴补了好些自己的嫁妆进去,硬是将沈柏宽的婚事办得极为体面。
周氏光顾着风光体面,却忘记了一件事,沈穆轼无品无职,沈柏宽亦无品无职,虽娶得是侯府的嫡出姑娘,可也没得这么奢侈的;喜宴上待客的酒是百两银子一缸的琼酥酒,桌上的菜,不但鸡鸭鱼肉齐全,还有鲍参翅肚。
陶老夫人看了,直皱眉头,看了沈母一眼,却见她被人奉承晕了头,压根没注意到喜宴僭越了;陶老夫人又担忧看了眼陶氏,沈穆轲若因此事被御史弹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女儿和三个乖孙都会受牵连的。
散了席,看了几出折子戏,陶老夫人、金氏、黄氏和吴氏告辞回家,陶氏送她们出来,陶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佩儿,今天这喜宴,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陶氏淡然一笑,道:“母亲,我心里有数,您别担心。”
陶老夫人轻轻拍拍她的手,道:“这就好。”
送走娘家人,陶氏也没去戏台子那边伺候沈母,而是派人把沈穆轲找了来。沈穆轲本不想来,可在外人面前,不得不做出一副尊重嫡妻的模样来,冷着张脸进了三房正院,“什么事?没看家里还有客在,找我做什么?”
“老爷先别发火,想想今天喜宴上的酒菜,若不想个法子遮掩,只怕明儿就会有御史要弹劾老爷了。老爷要是觉得没什么,就当我多事好了。”陶氏冷淡地道。
沈穆轲被酒熏得迷糊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转身就往外走。陶氏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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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你真想嫁给本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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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位公子忍不住相思之苦,夜潜某姑娘的闺阁,想一亲芳泽。
——流氓!某姑娘一拳挥过去。
——我是你相公,不对你流氓想我对谁流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沈家分家
沈穆轲出了三房大院门,让人去请两个兄长去萱姿院,沈穆轲很清楚,被御史弹劾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一路走到萱姿院,想出了解决的法子。
沈母喝了醒酒汤,歪在软榻上打盹,婢女通报三老爷来了,她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老三过来有啥事?
沈穆轲匆匆进来,抬手示意婢女们退下,低声道:“母亲,出事了。”
沈母惊愕地瞪大了眼,这大喜的日子,会出什么事?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沈穆轲冷哼一声,问道:“母亲难道没看出今天喜宴上的酒菜过于丰盛?”
嫡长孙娶亲,沈母兴奋过头了,到是没注意酒菜的不妥,经沈穆轲提醒,顿时脸色大变,骂道:“这个蠢货,办得这叫什么事?蠢货,就知道做这面上功夫。”
“母亲,您先别发火,一会大哥二哥过来了,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不能因为这么件事,闹得被御史弹劾,影响仕途。”沈穆轲揉着额头,摆出苦恼不已的样。
沈母恼怒地重重擂了下软榻,嘴里又嘀咕地骂了周氏几句;后悔当年眼皮浅,顾念那点情意,让这个蠢货进了门。
等了一会沈穆载和沈穆轼,两人中午都饮了酒,眼睛通红,带着醉意,沈穆轼进门就很不快地问道:“老三出什么大事?急三忙四的喊我过来。”儿子今日做新郎,他趁周氏忙得无暇分身,把她身边一个他垂涎数月的婢女扯上了床,大白天的就准备再当新郎,可这刚要入巷,就有人来禀,说老太太有请,差点没被气死。
“可不就是出大事了!”沈母怒吼道。
“母亲,出什么大事了?”沈穆载和沈穆轼被吼得精神一振,异口同声地问道。
沈穆轲为了达成目的,把事情往严重的说,还拿先太宗皇帝时期,承恩侯府老夫人寿宴僭越,被满门问罪一事当例子;沈穆载当即就变了脸色,他的品级没有沈穆轲高,根基自然也没有他深,怕只怕到时候御史们杮子选软的捏,把他的官职先给作没了。
“母亲,今天来吃喜宴的人这么多,这事不好遮掩,会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沈穆载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