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皱眉看着三个儿子,沉吟片刻问道:“老三,你一向主意多,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宽哥儿成亲,我这个做叔叔的也高兴,我能体谅二嫂一番慈母心肠,只是这事办得太过了,二嫂她……二嫂她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就光顾着宽哥儿,就没想过大哥和我的处境。”沈穆轲抱着脑袋,“母亲,这事不管怎么掰扯,都掰扯不清,大哥和我的官只怕是作到头了,我们对不起父亲的期盼。”
听话听音,沈穆载听懂了沈穆轲的话外之音,翘了翘唇角,道:“母亲,我们是一母兄弟,掰扯不清,也就不掰扯了,我和三弟认栽,日后咱们三房人就守着祖业过清贫的日子,希望宽哥儿兄弟几个能够争气,光耀沈家门楣。”
“别说丧气话,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沈母冷着脸道。
三个儿子眼巴巴地看着沈母,向她讨要解决之法。沈母看着三个儿子那依赖的眼神,想起了他们小的时候,护犊之心大增,还有那么一丝得意,谁说儿大不由娘?瞧瞧,她三个儿子等着她拿主意呢。沈母沉吟片刻,道:“分家,这样二房的事就牵连不到大房和三房了。”
沈穆载眼中闪过一抹窃喜,嘴上却竭力地反对,“母亲,这怎么可以?您还在,我们兄弟怎么能分家?不行,不能分家。”
“母亲,我也不赞同用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我们不能舍弃二哥一家不顾。母亲,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沈穆轲亦道貌岸然地附和沈穆载的话。
这两兄弟早就想分家,可面上却摆出兄弟情深样,沈穆轼所有的心眼都用在沾花惹草和逗鸟上去了,被他们感动热泪盈眶,道:“大哥,三弟,母亲说得这个法子好,常言道‘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周氏不知轻重,做出这种事来,当兄弟的,不能再连累你们,我无品无职,纵然僭矩了,最多听几句闲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穆轼这话,正中沈穆载和沈穆轲下怀,两人又虚伪地推脱了几句,在沈母和沈穆轼的坚持下,“被迫无奈”同意分家。为了赶在御史上折弹劾前,连夜清算沈家公中财产,二房三房等明天新人敬茶认亲后,就立刻收拾东西,寻宅子搬出沈家老宅。
沈家分家正是陶氏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在梦里,明年沈穆载就要出事,为了不被上头查出亏空官银一事,他需要大笔的银子来填补,沈母舍不得变卖沈家祖业,想法设法逼得她不得不连压箱用的金条都拿了出来。她早就打定主意要远离这些人,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一次,周氏送了个好机会来,她若不把握住,枉费她掌握先机。
次日辰时正,沈家人在光耀厅等候一对新人来敬茶认亲,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等得满脸笑容的沈母沉了脸色,等得周氏心急如焚,不停地往外张望;等着林氏直皱眉,陶氏摇头,新媳妇第一天敬茶就迟到,这太不懂规矩了。
巳时初刻,沈家人终于等来了身穿红衣的一对新人。经过昨夜的洞房花烛,魏牡丹添了几分妇人的妩媚,她身边的沈柏宽仰着头,满脸餍足得意。
“你们终于来了,还想着要不要让人去问问呢。”林氏笑道。
沈柏宽和魏牡丹没听出她话外之意,大多数人都听出来了,这是嫌他们来晚了。沈母警告地盯了林氏一眼,道:“敬茶吧!”
沈柏宽领着魏牡丹跪在丫鬟放在地上的锦垫上,接过丫鬟端过来的龙凤茶碗,高高的举过头顶,“祖母请喝茶。”
沈母疼爱沈柏宽,魏牡丹又是低嫁,自然不会为难她,抿了口茶,道:“好孩子,你们要好好相处,为我们沈家开枝散叶。”她给魏牡丹的见面礼是一对赤金镯。
接着两人给沈穆轼和周氏敬茶,两人的见面礼是一对花卉鎏金钗,周氏笑看着魏牡丹道:“以后好好服侍大少爷。”林氏和陶氏不约而同地撇了下嘴,这娶得是嫡妻,又不是娶丫鬟,真不会说话。
魏牡丹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屑一顾,没有接话,而是让婢女把箱子抬过来,给沈穆轼和周氏送上开箱礼;每人一套衣裳两双鞋,周氏拿过来仔细瞧,任魏牡丹跪在面前,不唤起。看她那挑剔样,沈母险些被气晕过去,重重地咳了一声,蠢货,有这么为难亲儿子媳妇的吗?
周氏要在儿媳妇面前立威,对沈母咳嗽声充耳不闻,放下衣裳,拿起鞋,沈母无奈地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让他们认亲吧。”
周氏忌于沈母的威严,只得干笑的让魏牡丹起来,心里对维护魏牡丹的沈母十分不满。
沈母的陪房嬷嬷过来扶着魏牡丹,给她介绍道:“大少奶奶,这是大老爷,这是大太太,这是三老爷,这是三太太,这是二少爷、三少爷……”
沈柏宽陪着魏牡丹给四位长辈依次行礼,收下见面礼;沈柏密这些弟妹们,则上前给两人行礼,收魏牡丹为大家准备的见面礼;魏牡丹给弟妹们见面礼是她亲自准备的,六个弟弟是一人一套文房四宝,妹妹们清一色的鎏金芍药头面。
沈丹蔚微皱了下眉,她不想多想的,可是这意思似乎太明显了,牡丹是主花,芍药是使花,魏牡丹这是要压下所有的小姑子的意思吗?沈丹遐没那么多的想法,反正别人送的头面,她是不会戴的。
弟妹们或聪明或老实或胆小,都没有为难长嫂,从魏牡丹手中接过见面礼,就退回原位上去了。沈柏宽的婚事办完,分家的事就摆到台面上来了。
魏牡丹顿时就不乐意了,圆瞪双眼,朝沈柏宽嚷道:“你家里是什么意思?我这刚进门就分家,是对我不满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祖母还在,谁能想到祖母会同意分家?你别多想,没人会对你不满,一会我去问问我母亲是怎么回事。”沈柏宽搂着她的腰,嘴往她脸上凑,刚娶亲,正新鲜,沈柏宽耐着性子,没发少爷脾气。
魏牡丹推开他,道:“你赶紧去问问,若真得要分家,该我们二房的,一定得分到手,不能便宜了大房和三房,知道吗?”
“知道,知道。”沈柏宽虽想把魏牡丹弄上床,亲热亲热,可也知道若不把分家这事弄清楚,魏牡丹不会让他近身,只得忍着先去二房正院找他娘。
三房内,沈柏密兄妹得知这事,也很震惊,“母亲,为什么突然要分家?”
“九儿,你先回房去。”陶氏淡笑道。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听。”沈丹遐钻进陶氏怀里耍赖,“说给我听嘛!娘。”
“好好好,说给你听,说给你听。”陶氏宠女儿,事事顺从她,哪里抵抗得了她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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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又到清明节,又要回农村,啊啊,累啊!
☆、第一百七十章 升迁新居
两个儿子大了,是时候多经些事,女儿年纪小,但早慧,听听也无妨,如是陶氏就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连珍珠偷听到的也说了。沈柏密无语之极,这么些年,他自认为已看透他大伯和父亲,没想到他们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得了,你也别一副受打击的样,分家不是坏事,三房人住一起十来年了,见天的磨牙打嘴仗,我就想着能安生几日,等清音进门了,也轻快些,不用伺候两层婆婆。”陶氏越说越觉得分家分迟了,恨不能今天就搬出去。
沈柏密和沈柏寓在陶氏刻意教导下,和堂兄弟们没多少情意,对于分家并不抵触,得知原由,也没再多言;沈丹遐想到分家后,不用早起给沈母请安,不用吃甜得发腻的食物,和陶氏一样,恨不得赶紧分好搬出去。
在沈家忙着分家时,御史那边也听到了风声,上折弹劾沈穆载和沈穆轲;如沈穆载所料,他的官级小,可弹劾他的却多,到不是御史挑软杮子捏,而是沈穆载是长兄,在父亡故的情况下,长兄如父,没管好沈穆轼,他这个兄长是有责任,沈穆轲是弟弟,小的管不了大的。
沈穆载兄弟早已想好词,沈穆载道:“且不说我们已分家,就我二弟都是娶了儿媳,要当祖父的人了,我这当哥哥的怎么好多管?难道他不听,我还揍他一顿,让他听?”
有人怼道:“既然分家了,你们三房人怎么还住在一个宅子里?”
“这是老人家的意思,想看着长孙在老宅里成亲,我二哥和我才没有搬出去的,现在我大侄儿成亲了,择好吉日我们就搬。”沈穆轲解释道。
二房喜宴的事,没闹出太大的风波,九月二十九,大吉,宜入宅,三房搬出沈家老宅,搬进了程家对门的那个大宅子;那宅子是陶氏先前看中的,花八千两银子已买下来,为了住得舒适,找了个中间人,在沈穆轲游说了一番,把沈穆轲说动了,用六千七百两银子将宅子卖给了沈穆轲。
地契,陶氏借口长子以后养老一事,写得是沈柏密的名字,沈穆轲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些年也没再生下一男半女,这辈子只怕就这两个嫡子了,也没有反对写沈柏密的名字;沈穆轲不知道的是,六千五百两银子一转手就进了陶氏的口袋里。
宅子比当年在鲁泰买的那个宅子还大,中轴线上是五个四进的大院子,东侧是六个三进的院子和四个二进的院子,西侧是两个二进的院子和七个一进的院子,还有三个边角院,三个大小各异的花园以及一个小池塘,池塘边建有水榭。第一个四进院子,收拾出来成了待客的院子,第二个四进院子沈穆轲住,第三个和第四个四进院子空着,陶氏住在第五个四进院子里,取了个院名叫“若水院”,出自上善若水一词。
沈丹遐住在东内里第三个二进院子里,院名沿用先前的“祉园”;沈柏密兄弟分别住在东侧第一个三进院子和第二个三进院子里,之所以让两兄弟住这么宽敞,陶氏是想一次到位,成亲时,这两兄弟不用再倒腾一回,院名亦沿用先前的“稠院”和“厚德院”,要是他们媳妇不喜欢再改就是了。沈丹迼和沈丹迅共住第一个二进院子里,院名“婧院”;沈丹念和沈丹逦一起住在第二个二进院子里,院名“姝院”。妾室通房,陶氏任她们在西侧选院子,董其秀挑了个两进的院落,取名“雅稚院”,沈穆轲让鹂姨娘住进了另一个两进的院落,并亲自取名“窈窕院”。
沈丹遐被沈穆轲的无耻给恶心坏了,真是秽渎了那首优美的诗,而且这鹂姨娘出身低贱也就罢了,还是个包藏祸心的女人,偷送了两本秘戏图给她,想把她往下流引;若不是知道这女人的靠山是安平亲王,沈穆轲又护得紧,她才不得不徐徐图之,否则早就想办法弄死这个贱女人。
沈丹遐捂嘴假吐了几下,转眸看到婢女手中捧着的罐子,这醉枣酿过头了,该不会变成红枣酒了吧?“侍琴,夹几颗醉枣出来。锦书,你去大少爷院子一趟,让大少爷去请徐少爷过来吃饭。”沈丹遐想让徐朗尝尝她亲手做的醉枣。
沈家分家后,各房的排序就依照各房的了,沈柏密成了大少爷,沈丹遐是三姑娘,“病故”的沈丹迢占着二姑娘的名分。
沈柏密挺不乐意去请徐朗的,可妹妹发了话,他又不敢不听,只得换了身衣裳去请人。徐朗忙着公务,有五六天没见过沈丹遐,今天正好有空,正准备去沈家蹭饭,沈柏密就来了,他喜上眉梢,连客套的推辞都没有,就跟着过来了。
徐朗常来常往的,陶氏看到他,也没多想,让下人备好酒菜,五人在桌边坐下,沈丹遐让婢女送来了一碟醉枣,“朗哥哥,这是醉枣是我亲自做的,你尝尝。”
“好。”徐朗夹起一枚醉枣放进嘴里,醇馥的酒香混着淡淡枣香,因酿得久了,枣子入口即化,甘甜不腻,“小九妹好手艺。”
“朗哥哥喜欢吃,一会带一小罐回去。”沈丹遐大方地道。
“不用带,以后我常过来吃。”徐朗微笑道。
沈柏密斜睨他道:“你来得已经够勤的了。”
“乱说什么?”陶氏瞪了眼沈柏密,对徐朗笑笑,“朗哥儿,别听他的,你天天过来都成。”
“陶姨放心,密哥儿说得话,我当没听到,不会往心里去的。”徐朗猜沈柏密已经觉察到他和沈丹遐,所以对他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徐朗对沈柏密的恶劣态度一点都不在意,谁让他想拐走人家的妹妹。
吃过晚饭,沈柏密借口让徐朗帮他布置书房,强行将他拉走,不给他机会与沈丹遐相处。
十月初二,沈家二房搬进了新宅;沈穆轼和周氏手头没沈穆轲和陶氏那么宽松,买得宅子不大,魏牡丹又发了一次脾气,可这次沈柏宽却没再忍着,当天晚上就睡了个婢女。
乔迁新居,请客筵席。沈家二房请客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十,内院外院各开十桌。周氏因喜宴一事,被沈穆轼训了一场,这次升迁宴,就减省了许多,桌上只有鸡和鱼;讲究排场的魏牡丹脸都黑,又被她娘家两个嫂子挤兑了几句,晚上又冲着沈柏宽大发雷霆。沈柏宽亦是娇养出来的,也是受不得气的人,狠狠地甩了魏牡丹一耳光;气得魏牡丹哭了一夜,第二天回了娘家。
二房的事,三房离得远,不是太清楚,何况陶氏忙着准备请客的事,也没空去多管。沈家三房请客的日子定在十月十六日,内院外院各开了三十桌。内院,陶氏带沈丹迼、沈丹遐和沈丹迅陪客,外院则是沈穆轲带着沈柏密兄弟作陪。
沈穆轲是正四品官,请得是四品以下官宦之家,陶家、袁家因是姻亲,也过来凑热闹;沈婉婉一个月前回来,初十那天去了二房那,今天带着次女俞宜纱、儿子俞嵘来三房恭贺;沈妧妧亦带着儿女过来赴宴,她依然瞧不上陶氏这三嫂,要不是沈穆轲是四品官,她才不走这一趟呢。
还没到正午时分,宾客们三三两两湊成几个小圈子,或在小花厅里打牌,或在西偏厅里听戏,或暖阁里闲聊;十月的锦都虽已天寒地冻,但冬季有冬季的风景,早开的红梅、腊梅、山茶等耐寒的植物将庭院点缀的格外亮丽。
陶氏和袁老夫人、苗氏、金氏、沈婉婉几人捧着杯茶闲聊,说着说着话题扯到了沈家新买的这个宅子上了。沈婉婉笑道:“三嫂,这宅子买得不错,景致也好,尤其是进来时,看到的那几棵红梅,开满了树,一朵一朵的红艳艳的,可惜没下雪,要是下雪,白色的雪映衬着红色的花,那就更添雅致了。”
“听俞太太这么一说,我都盼下雪了,好来踏雪赏梅了。”袁老夫人笑着插话道。
苗氏拍了陶氏一下,道:“佩儿,我和你说,你什么时候下个帖子,单请了我们几人,领我们好好逛逛你家院子去。”
“行,下帖子还不容易吗?等下大雪,就请你们,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冷,不愿来啊。”陶氏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