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遥赶紧坐了下来，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拿起笔开始认认真真的记起他的话来了。
少年音色很清澈，说话不疾不徐——仿佛能让人想到他那沉静如潭水的眼睛。
他讲得细致，在讲到略微有些难懂的地方时，会刻意停下来，留神问一句有没有听懂。
秦水遥红着脸，赶紧点头——又想到点头他看不到，于是赶紧又补了个“嗯”字过去。
女孩带着点鼻音的“嗯”，轻轻的，小小的，还拖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颤颤的尾音……顺着电波爬了过来……
——时昉那边忽然断了片，一时电话里居然没人说话了，只听到电流滋滋的声音。
秦水遥等了片刻，见那边还没声音，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啊？”了一声过去，小小的表达了一下疑惑。
好一会儿，那边才继续传来时昉的声音
——只是比起之前似乎有些细微的不同，他接着之前的没讲完的部分继续讲了下去，秦水遥便也不再吱声，很安心的继续听他讲了下去。
……
“现在清楚了吗？”
“完全清楚了！”
秦水遥划下最后一个元素符号，有点小开心。
“谢谢~”
她赶忙冲他道谢。
“不客气。”
那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挂断电话。
是不是还可以再说一句“晚安”？
她想和他说晚安，不过不是在这里。
秦水遥慌忙趿上拖鞋，踢踢踏踏的就朝家里阳台上跑去。
她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一把把阳台门拉开，沁凉的夜风顿时吹了过来，把她的刘海掀了起来，陷入视线内的是漫天闪烁的繁星。
她把手机搁在耳边，屏住呼吸，等待着电话那边他的下一句话。
“现在快十一点了，你别的科都写完了吗？”
“之前已经全写完了，正准备去睡觉。”
秦水遥赶紧回答
——她其实还有一些作业尾巴没处理完，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回答“没写完”，总感觉会给这个到目前为止都完美无缺的电话留下一丝不完满，她索性就直接说写完了。
“那你早点休息，不打扰了。”
没想到他顿了一顿，传来的下一句话却是这个。
等等……自己是不是选择了错误选项，要是说没写完是不是还可以多聊几句？
按这个剧本这个台词，他下一句是不是要直接挂断电话了？——她还有一句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呢。
“晚安！”
她看着眼前的满天繁星——生怕他直接挂电话，这两个酝酿了不知多久，徘徊在舌尖的两个字终于急急忙忙的蹦了出来。
她在星空下，红着脸，轻轻对电话那头，她心里的那个少年道了一句晚安。
她之所以跑到阳台上来，也就是想在这璀璨的星空之下对着电话那头的他道一声晚安——她知道他此时也在，这同一片星空下。
那边似乎沉默了片刻，就在她几乎以为不会有回音时，
“嗯”
那边的少年“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低低的，直接飘入耳，戳到了她心里，让她的心像是塞满了棉絮一样变得柔软轻盈，几乎要晕乎乎的飘上天。
“再见！”
一直到电话挂断很久，秦水遥脸还红着，晕晕的站在星空下，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全是甜滋滋的喜悦。
同一时间，时昉拉开了房间的窗户，看着那一片星河，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今夕复何夕，共此星光。
希望你今晚能有个好梦。
*********
“我要死了……”
杨词整个人都趴在了打开的历史书上面。
“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从高一就开始读理科？”
“为了让你有文化一点——至少让你搞清楚武则天是唐太宗老婆，不是他妈。”
楚鱼漫不经心的翻着语文书，回了他一句。
“要不你就别学了呗，顶多到时候总榜掉到两百名开外去，隔壁卢大人看了可开心。”
卢大人是那回“来访事件”之后，一班人给卢曜取的绰号，极其尽嘲讽之能事——据说已经有三条一班同学家养的小狗和他重名了。
这不知是从谁嘴巴里开始说出来的，现在在一班已经开始完全成为卢曜的代号了。
一高表现出了大多数重点高中的一大特质——重理轻文，现在高一年级成绩排榜一般是一张带着所有分数的总榜，外加一张除去政史地的理科分数榜单。
当然，出去理化生的文科榜单也有，只是一般不会公布出来，有学文科意向的同学倒是可以自己去教室办公室申请看。
就算是为了那张即将被公布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榜……他也得硬着头皮学下去。
杨词只能苦着脸爬了起来，继续看历史书。
秦水遥正在读英语，她的历史挺好——上辈子她学的是文科，历史很好，政治一般，地理稀烂，其实对她而言读文科理科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成绩分布很均衡，化学和地理特烂，政治和生物一般，历史和物理学得挺好，相当对称。
不过上辈子她的化学实在是烂到了一种“鸡立鹤群”的境界，太过扎眼，再加上那时秦水遥混在重点班的心态也实在是已经完全崩塌了，已经再也学不下去了。
秦父秦母也有些后悔，想给她转换一个环境，种种原因综合，她最后便学了文科。
不过这一回，她的化学成绩已经开始慢慢赶上来了……而且还慢慢开始学出了一些趣味。
尝试一下一种新的可能性似乎也挺好……
……况且，他肯定会选理科……
想着想着，秦水遥忽然回过神，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现在还才高一上学期期中，想这个真的是有些太过早了。
现在眼下的大问题就是，期中马上就要来了……还是专心先对付这个BOSS比较好。
怎么说，他之前教了自己这么多，自己如果考得一塌糊涂的话，是会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吧。
而且，再说，一班现在整个班级都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就等着期中暴打二班一顿。
“全方位的碾压！！”
这是齐心一边看书，一边从牙齿缝里挤出的口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短信，今天就电话了，感觉自己进度好快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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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没颜但是我任性”“风兮随云”,“我然。”“一个馒头”“大树”“沐熙”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40章 落叶与期中
高中是一个让人静下心来学习的地方
——大家都想让你学习, 却又总有那么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阻止你“全力以赴”的学习。
譬如早操，譬如每周一升旗仪式, 譬如无聊透顶的校长讲话广播会……再譬如, 打扫公共区卫生。
一高把除去教室之外的校园面积都划成了数个小区域，分别承包给每个班级，再由班级劳动委员安排人手，轮流负责打扫。
期中考试还有三天，这天早自习时，秦水遥本来已经进入状态——读语文正读得酣畅淋漓，一抬头就看见了劳委那张黒黑憨憨的脸。
“今天到你们组打扫卫生了, 记得把地上叶子扫干净一点, 好像今天教育局会来人检查，你加油啊！”
劳委一脸同情的敲了敲秦水遥的桌子, 把扫把和撮箕都很贴心的递了过来。
秦水遥“……”
她赶紧接了过来, 给劳委道了声谢，就要急急忙忙的合上书, 想抓紧时间跑下去, 赶紧扫完, 然后继续回来读书。
“诶，等等，你们组还有一个人吧？要你一个人扫吗？”
劳委在后面提醒她。
对了，一班为了省事，好像按惯例都直接是同桌一起下去扫的。
那么的话，要找楚鱼一起下去？
“昨天我已经和鱼干一起扫完了。”
杨词笑嘻嘻的回过头来, 一把勾住了楚鱼的肩膀。
然后被楚鱼一脸嫌弃的一把推开了，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
昨天本来应该是轮到他们组打扫卫生，杨词却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直接和他一起下去把卫生弄完了
——还非不让他和秦水遥说上一声，只说他已经和她商量好了。
时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自然的接过了秦水遥手里的扫把，
“走吧，他们临时换了一下班。”
“哦！”
秦水遥还没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看见他拿着扫把，温温和和的语气，叫她一起走，顿时脑子里就没别的念头了，开开心心的跟在他后面一起下去了。
杨词很有成就感的趴在椅子靠背上，盯着远去的两人背影，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正笑得一脸鬼畜？”
楚鱼凉凉的说了一句。
“去你的，你懂什么？”
杨词不理他了，转过去继续美滋滋的和历史书搏斗。
*********
一高校园里种了很多银杏树，每年这个时候刮起风来，校园里便是一片金黄色的落叶，看起来很美，可是实际上打扫起来也够辛苦的——至少对在这个时候轮换到的同学来说
秦水遥举着扫把，跟在时昉后面，往自己班上的劳动区走去。
“杨词是什么时候叫你和楚鱼换班的啊？”
她看着前面少年颀长挺拔的背影，心里满满都是喜悦，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时昉却是脚步一顿，秦水遥猝不及防，差点直接撞到了他背上，
“你不想和他换吗？”
他脸上表情很复杂，没有笑意，瞳孔颜色很深。
不想换，怎么会？
秦水遥赶紧使劲摇头，把手里扫把捏得紧紧的。
杨词为什么要换她不知道，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实际上，她觉得他换得真好，他换了，自己就可以和时昉一组了，虽然打扫卫生只是短短的几十分钟，但是也是难得和他独处的机会。
她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时昉见她一脸真诚——确实，她好像是个从不会撒谎的人，他厌烦的对人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她从来都没学会过。
心情好像一下好起来了——时昉神色和缓下来，伸手把秦水遥手里的扫把拿了过去。
“走吧。”
眼见她还傻站在那里，少年回过头来，冲她笑了一笑，清清爽爽的笑容，秋空下明静透彻的眼神。
是她最喜欢看到的那种笑容。
“嗯”
秦水遥赶紧一溜小跑，跟上了他的步伐。
****
打扫卫生是很无聊的差事，不过打扫卫生和“和他一起打扫卫生”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时昉话不多，可是在她很紧张的开始找话题说什么的时候——无论那个话题她自己觉得有多尴尬和无聊，觉得他肯定不会喜欢
他却总是不多不少的有恰到好处的回复
——这让秦水遥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欣喜感。
原来他们在一起可以聊的东西这么多。
扫完了路边这一块，还有靠近操场的那条林荫小径，算是最难以打扫的地方。
那里很静辟，落叶时美轮美奂，曾连续好几届被评为过“一高秋季最美十景”之首。
经常有高年级的小情侣在此约会——其实充其尽量也就是拉拉手，一起散散步，那还是齐心一脸神秘的给她透露的。
没想到，自己和时昉居然也会有单独一起来这里的一天，不过……手里拿着的大扫把很残酷的直接出卖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一边往前扫着，秦水遥却忽然听见了那边前面路上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说话声音。
时昉正扫着地，忽然觉得被什么拉了一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她正一脸严肃的拉着他的校服袖子，把他往旁边的小灌木丛中拉。
就她那点力气……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直接和她一起躲到了那边的灌木丛里。
一进去，她就像是着火了一般马上松开了他的袖子，小声解释道，
“那边来了人……他们在……”
在什么，她踌躇了几下，没有说完，可是也不需要她说完了，那边声音已经清晰的传了过来。
一个是男生声音，一个女生声音。
女生在告白。
那俩人走近，时昉看清楚了那张脸，居然是卢曜。
他脸上带点淡淡的不耐烦，五官倒是很立体俊朗。
旁边是个长头发的女生，低着头，脸上看不清楚神情。
“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个……都快期中了，我还要回去复习，没时间再和你在这里扯了。”
“……”
女生没说话，秦水遥却可以看到她的脸颊已经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窘迫，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她忽然觉得那女生好可怜。
“那我回去了。”
卢曜咧了咧嘴，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往教室方向大步回去了。
女生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很久都没动，后来却忽然红了眼睛，往相反的方向也跑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