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季小悠都听得出是玩笑话。
齐心觉得秦水遥的理科成绩也没比文科差，那次化学所谓考砸，也不过就是没有她其他科那么高的分数而已，其实一点也不难看。
是她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了，齐心倒是认为她很适合学理。
而且看她平时关系很好，一起从初中升上来的朋友都会去学理，齐心觉得秦水遥最后肯定也还是会选理科。
“这样啊！”没想到杨词居然当真了，顿时就拿很奇异的目光盯着秦水遥，看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等等……她和那个向天歌都没说过几句话，关她什么事啊，而且她也从没说过自己要去学文好不好。
她反驳，“没有。”
“就是说，你选理？”
秦水遥一时卡住了，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不想在嘴上敷衍，她从不说谎，现在还没考虑好，就完全没法说出自己就会选理的话来。
这件事情她也在家里和秦父秦母谈起过，
“你自己做主。”
秦父很开明。
“女孩子学文科不错啊，到时候可以去当个老师。”
秦母和上辈子的说辞一模一样。
秦水遥自己内心其实真的非常纠结，各方面想考虑到的事情盘根错节一般，一起萦绕在心头，让她不得不考虑再三。
她自然是非常想要直接选理科，留下来，和他一直在一个班，直到高中毕业。
但是，有过上辈子的经验教训——她上辈子是托关系，进的不适合自己的班级，结果学习成绩不断下滑不说，人变得越来越自卑，甚至没有任何勇气走到他面前。
这辈子她绝对不想再变成这样。
她想好好学习，上一个好大学，至少未来能够毫不心虚的站在他面前，这也是她重生以来一直为之奋斗的一个梦想，为了以后能看到更大的世界，为了以后不被他抛下那么远。
而去学理科的话，能不能学好，她心里完全没底，上辈子选的文科，这次改换的话，即将面临的是一条完全不同的崭新的人生道路。
而且化学始终是她的软肋，高二高三，未来理科物化生的要学的内容在她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
分科前还有最后一次检测考试——犹豫纠结了很久之后，她决定在这次考试里使出全力，最后选择文科还是理科将由她这一年的加权成绩来决定。
所以现在她还没办法说出自己一定会选理的话来。
“真被你说中了……”
杨词对齐心竖起一个大拇指。
秦水遥扶额叹气，却也没话反驳。
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时昉居然也转过来了，沉默着，眼神很深。
之前那番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秦水遥心里一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时昉却没说什么，很安静的听完了他们那一场讨论。
秦水遥一边艰难的写着化学，抬头看见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整个人忽然都疲惫不堪起来。
要是真去了文科班……是不是以后将再也看不见课堂上他的背影了？
*********
考完最后一场检测考，秦水遥走出考场，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累趴了。
下午班里却还有文理分流前班级合影以及团结拔河大赛。
高中办一个拔河比赛不稀奇，但是稀奇的就是，一高专门把这个拔河比赛定在了学生文理分流之前，说是什么最后的回忆，美名其曰团结拔河大赛。
周围吵吵嚷嚷，同学倒都还是挺兴奋的，不久高二马上就要学考了，高三则要高考，要占用到学校大量教室。
所以高一年级即将迎来一个九天长假，算是高中生涯里除去寒暑假之外最长的一个假期了，也是他们升上高二之前最后的狂欢。
而且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一般大部分人最后都还是会留在一班学理，所以也并没有酝酿出什么依依惜别的情绪。
“遥遥你看着个头小，力气不错嘛！”
齐心刚拔河和秦水遥一组，赢了，她觉得秦水遥看着个头小小，刚拔河的时候却爆发出一股大力，简直让她刮目相看。
“还好啦！”
秦水遥忙摇头，偷偷把手藏在了自己背后。
一群人有说有笑，往教室方向走了回去，就等放学时间老田一声令下就可以回家了。
秦水遥落在了后面，见他们都走了，有些疲惫的神情直接浮在了脸上。
操场上青草茂盛，那边天空露出了一线颜色非常甜蜜的朱色夕阳。
自己未来的道路……不知道到底会通向何方。
“你的手怎么了？”
很熟悉的声音。
等她回神，高个少年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这段时间俩人说话很少很少，时昉也很久没再露出过笑容了——仿佛恢复了初中时初遇他时，见到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孩。
眼下他站在自己面前，皱着眉盯她垂下的手。
“没什么……”
她慌忙把手往身后藏。
他少见的强硬起来——没理会她小声的辩驳，直接把她藏起来的手拉了出来。
小巧的手掌，皮肤白皙柔嫩，掌心却还有没干的血渍——有几处都磨破了，看起来颇有些凄惨。
他没说话，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是去哪里？”
秦水遥跟在他后面，讷讷的低声问了一句。
“医务室。”他头也没回。
碘酒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她乖乖的摊出了两只手，掌心朝上给他递了过去。
少年侧脸却还是那么好看，在夕阳下，黑眸很深，睫毛的影子却被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
蘸着碘酒的棉签在伤口处划过——感觉分外清晰，他手指很灵活，动作格外轻，眼神是难得的专注。
秦水遥心里好像有什么绵软的东西化了开来，顿时觉得鼻头一时都有些发酸。
她忽然转过身去，把背上书包拉开了，用一只已经上完药的手从里面往外掏着什么东西。
“药还没干，小心一点。”
时昉停下了给她上药的动作。
女孩却抿着嘴唇，眼睛亮而明澈，像是汪了水一般，把一卷卷起来的白色纸条递给了他。
时昉有些疑惑，接过来展开——文理分流意向表，几个黑色的大字顿时显现了出来。
他手顿时一滞。
把那张纸条展开来，熟悉的整齐秀气的字迹，签着她的名字，旁边理那一栏打着一个大大的对勾。
他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唇角上扬起了弧度，把那张纸条还给了她。
“以后有不会的题目，可以继续教教我么？”
他继续给她上药，女孩嗫嚅着问了一句。
“不行。”
没想到收到的是这个回答。
秦水遥只觉得心里狠狠地一塞，酸涩顿时飞快的升了上来，她抽了抽鼻子，想把手抽回去，却一下被他修长的手拉了回来。
瞬间一握的热度。
她懵懂的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少年满是笑意的眼睛。
他是在逗她。
秦水遥忽然觉得很委屈——他是在哪里被带坏了，居然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这种话。
她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直接大步朝教室方向跑去了。
时昉把碘酒还回了医务室，看着夕阳下远去的那个背影，第一次觉得——笑容原来也会有止不住的时候。
******
回到家中，他把抽屉里那张一模一样的分流意向表拿了出来，随手一折，直接扔进了废纸篓，纸条划出了一道流畅的抛物线，晃动了几下之后直直的落了进去。
露出来的一角上，少年清隽飘逸的字迹依稀可见。
时昉，对勾，文科。
假期上来后，看来需要去找老田要一张新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二的生活要开始啦！！最甜的一年。
—————
感谢“”和“留”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47章 新班级
高二开学第一天, 秋日的太阳难得这么柔和，照在人身上不灼热, 反倒透出几分温煦。
一班——现在准确来说已经是理科一班了, 教室在四楼，远远望去，楼道里乱糟糟的。
四处是匆忙走着的师生，新组的班级的同学互相打着招呼，有些人还顺便回来原来班上找同学告别……总之就是热闹得很。
秦水遥坐在学校后面小花园的秋千上，鞋尖在地上无意识的滑动，拉出了几道浅浅的杂乱的痕迹。
她现在算是正式成为这个班级的一员了, 可是未来的路到底会是什么状况, 一概不知，心里依旧带着惶然。
上辈子在一高一班的第一年, 那种无力无助的感觉是她半辈子的梦靥, 这次，却是自己再次主动选择走上了这条道路。
可是又能怎么办……她完全舍不得离开他啊！
在家里抓耳挠腮了这么多天, 下笔划勾, 最后永远落在的依旧是理那一栏。
学校里有很多乌鸦, 平时存在感没这么强烈，现在却都在天空上呱呱呱的啼叫着，听起来有几分凄楚。
感觉自己现在一旦上去，进到那个班级里，坐回自己的座位，似乎就宣告已经要正式开始迈上那条道路, 需要开始面对全新的生活了。
所以才宁愿在这里再磨一磨，拖拖时间……
小花园位置算是比较偏僻，平时来人极少，上辈子她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常一个人躲过来，蹲在草丛里抽抽鼻子，哭完一场再偷偷回去。
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似乎在这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晨曦开始越发绚亮，阳光照在脸颊上，开始出现了有些灼然的感觉
——那边坚实的土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有人过来了？
她赶紧把表情收敛回去，用手掌擦了一把脸，想从秋千上站起来，悄悄从另一边溜走。
不料，来客步子很快，她还没来得及从秋千上下来，就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也跑过来这里？
秦水遥不动了，呆呆的拉着秋千看着眼前的少年。
果然在这里——时昉看着眼前神情黯淡的人，感觉也很复杂。
他今天刻意早起了一点，分科后开学的第一天，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一般，跑到教室来一看，消失了一些人，也来了不少不熟悉的生面孔。
可是，看来看去，居然都不见她。
“今天秦水遥怎么还没来？”
杨词来班上后，报完道正在和一个新来的同学瞎扯，忽然发现后桌秦水遥的座位居然是空着的。
“遥遥，我早上在校门口还见过她啊！应该是早就来了的，怎么还没到教室？”
齐心喝着酸奶，也觉得有些奇怪。
来了，现在却还没出现在教室里，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又请假回去了？这种可能性太小。
那么……是之后又修改了志愿吗？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
等了又等，依旧不见人，时昉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个性，干脆也直接把书包放下，动身开始下楼找人。
秦水遥捏着秋千绳子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我再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会儿就上去了。”
她低着头，低声说了一句，少见的神色很平静，不看他，把视线转向了那边——远处藏着薄雾里的大楼。
想和你在一起，但是……能力不足。
学不好的话，你会不会嫌弃我？
会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被你逐渐远远抛开，然后再也跟不上了你的步伐了……
“我觉得我可能一辈子也学不好化学……”
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说的是化学，话深处带着焦虑与不安却很明显，说的是化学，却也绝对不仅仅是化学。
对面的少年半晌没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眼神更加黯淡时——
他忽然弯下腰，视线和坐在秋千上的她平齐，眼神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你学得很好，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她的数理其实学的都很不错，语文英语成绩很好，算是一大优势……可能化学确实稍微弱了一些，但是绝对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况且，还有他在——
所以，
别怕。
时昉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一句一句，像是他平时写下的数学题一样，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笃定……
她原本空荡荡，惶惶然的心里似乎开始慢慢落回了远处，有什么暖融融的东西升了起来。
看着女孩本来很暗淡的眼睛随着他的话一点点亮了起来。
时昉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再度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
秦水遥难得没有逃开，红着脸乖乖的坐在那里，思索着他的话。
“谢谢”
她慢慢开始想通了。
时昉这么聪明，而且从不说谎。
他说的话她全听进去了，很诚恳，没有回避她的劣势，却更多的给她详尽分析了她独有的优势。
他说他觉得自己能学好理科，那么……是不是自己努力一把，真的可以做到？
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少年那里流转了过来，从他的手上，从他的话中，从他的眼神里。
之前高高堆起，占满了一颗心的惶恐与不安似乎开始慢慢消失，坍塌了下去。
“回去吧，老田待会儿估计要查人了。”
他站起身来，把手收了回来。
“嗯。”
秦水遥赶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起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