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跟随着柔和的背景乐，陆影的心跳可没这么平和。她麻木地循坏着几个节拍的舞步，时而搭在韩沙的肩膀上，时而能感觉到韩沙的手托在自己的腰上，彼此都只隔着一层衣服而已。
陆影完全不敢抬头直视韩沙的眼睛，即使这样，还是能无意间瞥见韩沙近在咫尺的喉结，动了动。
陆影记得上次与他贴这么近，还是高一集体活动的那天，在鬼屋里。
高一的初春，兰城刚刚建好了一座大型游乐场试营业。李叶子向来神通广大，也不知道她从哪搞来一大沓连票，于是特意选了个周末约上7班的所有同学包括班主任一块去，作为7班第一次集体活动。
最开始经过李叶子的提议，大家约定好，先拿着票各玩各的，到每个人都剩下最后一张票的时候，就去鬼屋门口汇合，一起进去闯荡。
等到那个时候，鬼屋入口聚集了7班四十多人的队伍，把检票阿姨吓得不轻。协商后，决定分成几拨进去。
最后一拨的队伍里，有李叶子陆影，当然还有韩沙。
在进去之前，李叶子特地给陆影使眼色，顺便提点韩沙，影子胆小。
关于陆影怕鬼，还真不是她矫情。当时那个年代，看多了聊斋之类的电视，就容易落下后遗症，以致于陆影没有一次成功走完鬼屋，都是中途落荒而逃，原路返回。
深吸一口气，检票进入鬼屋。背后的光线越来越暗直到消失，眼前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安静得瘆人。
沿路已经遇见不少骷|髅、毒虫的摆饰，李叶子率领他们在最前面开道，班上的校花小心地跟在她身后，韩沙和他好哥们勾肩搭背地就走在中间，陆影的前面。
而陆影迈着小步子挪动，两边张望着走，落在最后。
忽然，前方的白纱帘子被吹起，喷出一股白烟，把陆影一行人的视线都给模糊了。
大家被突如其来的烟雾熏到后，本能地眯起眼。此时一阵凄惨的抽泣声响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李叶子很无所谓地掸了掸面前的烟。
“哎呦我去！”
胆大包天的叶子还是被烟雾后面两个黑白无常给吓了一下。定睛一看，两个扮阴差的工作人员叼着长长的血红舌头道具，脸上估计是拿面粉直接扑的，看着挺不容易。
校花躲在李叶子后面，拍拍胸口松了气，大方地走上前，对两位工作人员小哥哥俏皮一笑，说：“辛苦啦！”
韩沙不由得往后瞧了眼，看见陆影长吁一口气，才浅浅笑着转回头。
咣——
背景乐如惊雷炸醒他们一群人，在黑白无常俩小哥哥狡诈的微笑中，陆影感觉她背后汗毛竖起。
啪！
正当陆影回头的瞬间，从天花板上空降下一个白衣黑发的吊死鬼，还在滴着血，吓得陆影下意识后退的过程中，左脚踩到自己右脚，顿时失去重心，往后面仰去。
陆影以为自己离韩沙的几米距离不会殃及到他，结果奇怪地是，还是把他撞翻了。
陆影趴在韩沙身上，嗅到一股舒肤佳香皂的味道，鬼知道当时她的关注点在哪，脑子里居然在窃喜自己和韩沙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两人相对视了五秒，终于想起要爬起来，可有一种神奇的力让陆影起不来。
其他同行的人来帮忙才发现…原来陆影脚崴了。
***
一支舞跳完后，韩沙要陆影跟着他。只见他路过酒水区，端起两杯香槟，准备向舞池另一边一位中年男子走去。
韩沙靠近陆影耳边：“那是日本一位代理商，之前STA接触过。待会我会和他谈些业务相关内容，你在旁边听着，之后用得上。”
陆影虽然没懂，但事关工作了，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到韩沙向陆影暖暖地笑了笑，不远处的艾森喝着鸡尾酒酸了牙。
举着酒杯仰头看天，他仿佛预见他往后被喂狗粮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安生了。
“hey guys！”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乍现，艾森的后背被重重地拍了下。
艾森转头，不意外地看到一张混血的熟脸，于是耐心地教导她说：“戴安娜，我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要有礼貌。”
叫做戴安娜的女孩丹凤眼，高鼻梁，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打扮时髦，除了烫了个泡面头的黑发，还带着两三对耳钉。她没理会艾森的话，踮起脚四处张望问他：“where's Hamson？”
“瞎整啥呢，叔叔阿姨知道你在这吗？”艾森把她不安分的身子按住。
戴安娜瞪了他一眼，学起他的口音：“关你啥事儿啊！”
“好了好了我送你回去，走走走，要是让老韩看到你来这，穿成这样，你就别想问他要下个月的零花钱了啊。”
艾森无奈地看着她为了来酒会偷穿的亮片连衣裙，使劲把她往外头带出去，边嘲笑她：“真的是，你以为你逛的是酒吧呢。”
“哎呀你别推我！stop！我只是想和我哥说咱妈明天要给他介绍对象了。”戴安娜顽强挣扎着，想要逃脱。
艾森一听，笑出声：“那就更没必要了，你马上就有嫂子了。”
“really！what's up？who？”
“你不回去我不和你说。”
***
酒会结束的时候是当地时间22点，也就是北京时间8点，陆影平常起床的时间。
韩沙还有些工作的事情没解决，所以酒会一结束陆影就一个人回到房间。
这个点她完全不困。
洗好澡开手机，给李叶子回了个短信。
不出十秒，陆影接通了叶子发出的FaceTime的邀请。
“姑奶奶，你总算有空报平安了！”
李叶子一看就是刚醒，脸蛋头发还是纯天然不添加的，声音还有些慵懒沙哑。
李叶子：“之前的pdf，看完了吗？”
陆影点点头：“看完了。”
那份文件中除了韩沙的个人基本资料外，就是近年在STA任职的光辉经历。
李叶子坐起来：“我昨天刚打听到韩沙他家，出过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知道我卡的地方挺不厚道[捂脸逃走]
第8章 背背
陆影皱起眉：“出过事？什么意思？”
李叶子凑近屏幕，仔细讲来：“高二下学期韩沙突然转学，是因为他爸爸出了车祸离开了，安顿完后事韩沙妈妈就带韩沙回了杭市老家。”
“周眠你还记得吗，就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叶子这两天在海市办cos展，顺道去她老爹那儿转了转，意外地遇上周眠，跟着他的哥哥来谈房地产投资。
周眠是韩沙高中同桌兼最好的哥们儿，当年一块儿打篮球，一块儿吃饭上厕所，还一块角逐过兰城一中的校草榜。
只是周眠这个人虽然是富二代，却莫名地缺乏自信，可能从小体弱嗜睡的缘故，也可能是来自他的亲哥亲姐太过优秀的压力，所以相对于韩沙，他平常的性格就比较安静。
从周眠嘴里说出的，关于韩沙高中时候的情况，必然错不到哪去。
陆影陷入沉默。
李叶子：“影子其实我一直没敢认真问过你，对于韩沙，你究竟怎么想的？”
陆影瞬时不知所措，抬手擦了擦刚洗完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叶子追问她：“面对韩沙，你心里还有芥蒂吗？”
愣了几秒，陆影低声说：“不能说芥蒂吧，只是不太理解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影没有明说，但叶子身为局内人自然懂她。
为什么韩沙会拒绝陆影的情书？
为什么陆影的情书会被人贴到食堂门口？
为什么韩沙一声不吭的忽然转学，唯有这个现在有了解释。
“其实高三毕业后我联系过他。”陆影忽然开口。
“啊？我怎么不知道？然后呢？”
“我告诉他我的分数能报上杭大，让他在杭市等我。”
李叶子：“那他回你了吗？”
陆影：“他回了个‘好’。”
“后来的事情你知道的，我爸妈他们没让我去杭大。直到大一开学我偷偷坐车去杭大找他，老师说他被录取了但没来报道。他出国了。”
叶子听完后，垮了背，埋怨陆影这种事情怎么不和她说。
然后又挺直背脊，郑重地吩咐陆影：“影子我觉得吧，你应该找他聊聊了。我原本以为这么多年你对他只是存个念想，可是这几日你发现没，你的一举一动完全就是被他牵着走，所以你是完全没有放下啊。”
陆影听着，的确是这样。
从“下班等他”起，不过两天时间，就被他牵到机场，牵到比利时，牵着跳了支舞。陆影自己明显丧失了方向，沉浸在回忆和遐想里冒着粉红又暧昧的泡泡。
“既然没有放下，心里又梗着陈年旧刺，倒不如好好地聊一聊，问问清楚对吧。”
支完招，叶子挠挠头，突然开炮：“还有这韩沙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到底对你有没有意思？”
陆影垂头：“我不敢再猜了。”
毕竟，她高二的时候猜错过一次了，猜错的教训太惨了。
与叶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最后以叶子向陆影道了晚安为结尾。
怅然抬头，陆影的眼前正是一面大窗户，伯兰顿酒店外的夜景宛如星光璀璨，既静谧又温馨。
此时陆影脑中闪过一张类似场景的照片，她迅速打开微信，找到韩沙的相册。
将那唯一的一张照片放大，拿出八倍镜的目光搜寻玻璃的反光。隐约能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双手横举手机，没被手机挡住露出一双垂眸，陆影以她那1080p的像素很快认出就是韩沙本人。
而这反光出来的背景布置，正是她那晚睡的酒店套房的卧室。
***
陷在沉重的梦境里两三个小时，陆影依稀听到敲门声。睁开半只眼，发现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
这么快就第二天了，陆影昨晚倒时差的原因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
爬起来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大高个。
“嗨早安，陆小姐。”
“嗨。”陆影一时记不起他叫什么了。
艾森拿出手机，把备忘录展示在陆影眼前，上面写着第四项行程：
9:00 p.m. Shopping！
“诶？”陆影以为自己看岔了，“我怎么记得是去公司总部交流学习来着。”
明明在飞机上，韩沙给她看的与眼前这个不一样。
“他良心发现改了呗。”艾森爽朗地笑着，然后对陆影说，“好不容易来比利时一趟，当然要带点土特产回去嘛，你准备好后到一楼大堂见，我奉命带你转悠一圈。”
艾森带陆影转了布鲁塞尔大广场，买了几盒巧克力和一条钻石项链。将近中午，艾森寻了处餐厅，点了一桌子菜。
陆影胃口不佳，就叫了份燕麦奶和特色华夫饼垫垫肚子。
点好餐，艾森寻机会与陆影聊起天：“听你说要把项链送给你的好朋友，她是你同学吗？”
“是啊，高中同学。”
比利时钻石切工世界闻名，再怎么说也要帮懊恼没空来的叶子带个回去，再说，高中一路走来转眼十年了，总是叶子在帮她的忙，她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
艾森点点头：“你们感情真好。”
随后话锋一转，忽然问陆影：“我听说老韩和你也是高中同学，你能和我讲讲他高中什么样吗？”
“他…”陆影顿住。
“他样子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性格好像比以前闷了些。”
“闷？那你是没看他刚来布鲁塞尔的时候，我一度怀疑他是个自闭症的问题青少年。”
艾森舒服地背靠沙发，大肆吐槽韩沙刚到比利时的状态。
“他没和你说吧，我俩的爸爸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要好的很。老韩来比利时后没一个月，我就要和他一块去英国读书了，我爸千叮嘱让我照顾他，当时可把我愁坏了，和这么闷的人待一块不如让我当和尚去。”
“他的爸爸？”
“哦！是江叔叔，准确地说是老韩的后爸，但江叔叔对他要比我爸对我好的多。”边说着艾森还嫌弃地撅起了嘴。
正聊着，菜上齐了，艾森连忙招呼陆影把每个菜品都尝过一遍。
而整个期间，陆影心不在焉，她无法想象艾森口述的韩沙在某一段时间里是那么沉默黯淡。
吃好饭，陆影收到了韩沙的信息，关于第五项行程。
***
艾森把陆影送到STA，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公司总部的样子，囊括了一整幢哥特风格的建筑。
原来韩沙从昨天酒会结束就一直在忙碌公司的事情，据艾森说因为他推迟了一天回比利时才堆积了很多事情。
陆影直奔3楼，大型会议室。
没想到韩沙的效率这么高，昨天才洽谈上的日本代理商已经坐在会议室里，两边团队准备商务谈判了。
韩沙给陆影发的第五个行程就是旁听学习，还是那句话“之后用得上”。在会议室门口，张特助等待已久，他把陆影带进去交给主谈，然后给陆影安排了辅助记录工作。
谈判足足进展了三个多小时，等最后一项法律条款双方协议完成后，总算告一段落。
谈判组人员散去后，陆影又收到韩沙的一条信息：记得等我下班。
陆影看看时间，16点30分，还有半小时刚好可以眯一下。这两天时差原因导致她几乎没怎么睡觉，实在是撑不住了。
布鲁塞尔时间6:00p.m.
张特助打来电话：“韩总，陆小姐在会议室睡着了，这盒饭…还送吗？”
韩沙的手离开鼠标，搓了搓手指思考了一会儿，说：“不用了。你先下班吧，然后去艾森的酒店叫人把陆影的行李收拾到我家来。”
“啊好！”张特助挂了电话就把盒饭放在会议室门口，下了电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