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同样也是笑容不变，温和有礼：“是顾总您教育有方。”
两人的双手在其他股东面前交握，大家纷纷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真是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大家都知道这位新出现的大股东，甚至很有可能成为未来总裁的叶知秋在此之前一直都是顾思年身边的助理。
顾思年在最开始的失态也说明了他原本并不知道这股东就是叶知秋。
可现在这两人却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如此滴水不漏，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顾思年也就罢了，毕竟他纵横商场几十年，经验成熟老道。可叶知秋不过才毕业几年，就能到达这种地步......
不少人纷纷高看他几分, 心里也琢磨着是否要转变阵营对他示好。
股东大会原本是需要总裁发言, 不过现如今顾氏暂时还没有总裁。所以叶知秋到达会议室后没过几分钟，这股东大会就已经结束。
但他没有立刻起身，仍旧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叶知秋微微偏头对一旁准备离开的顾思年开口：“顾总, 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顾思年起到一半的身子忽然停滞在半空中，他回过头，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叶知秋的双眼。
过了良久才重新缓缓地坐下。
直到除了两人以外的最后一个人从会议室中离开，将门关紧，屋内这才再次响起了说话声。
“顾总有什么想知道的？你若是想知道哪些事情，我一定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叶知秋微微一笑，似乎是对顾思年极为坦诚。
他看起来根本不担心让自己知道真相。
是因为太过自信，觉得大局已定吗？
顾思年想了想，他悲哀地发现现如今的情况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就算自己知道了他到底是哪里出错，他也没办法力挽狂澜，让法院改变判决，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个顾氏总裁的位置上。
顾思年的手僵了僵，颓然地垂下头颅：“你说吧。”
“那么从哪里说起呢？”叶知秋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其实这一切早在我还没有进公司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这么多年为了收集你的犯罪证据，我可耗费了不少力气。财务部门主管是我的人，你没想到吧？”
顾思年扯了扯嘴角，他冷笑道：“秘书莫念不也是你的人吗？在公司里安插这么多间谍，你在搞无间道？”
“既然你知道莫念，那么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面对顾思年的挑衅，叶知秋并未动怒，反而大笑起来，他看向顾思年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怜悯：“她整过容，改过名字。她伪造了一切背景资料，就为了来到你的公司报复你。”
“她的上一个名字，叫做顾念惜。”
顾思年被这句话冲击着心灵，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念叨着这两个名字：“莫念......顾念惜......怪不得，原来如此......”
之前他确实奇怪过公司里的“莫念”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有时候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但顾思年原本都不以为然，经过叶知秋的解释，他这才终于明白其中的关窍。
之所以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是因为里面隐藏着极深的恨意。之所以会有熟悉感，是因为他们两人朝夕相处过十几年。这是无论怎么改换姓名，容貌都无法消磨的。
原来为了报复自己顾念惜竟然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顾思年苦笑，感觉无论之后再从叶知秋的口中听到什么自己都不会有如此大的震撼了：“那么你呢，你也是为了报复我？”
“是。”叶知秋顿了顿，温润的五官凝结了一层寒霜，“我的父亲是罗宇。”
罗宇，罗宇......
顾思年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却一时半会无法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
“十年前，你公司的财务部门主管。顾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看到顾思年表情迷茫，叶知秋难得地用讥讽的语气提醒。
原来是他！
顾思年恍然大悟，错愕地盯着叶知秋：“他竟然是你的父亲？”
“他坐牢后，我母亲与他离婚，我随了继父的姓。”叶知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开始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你应该还记得吧？因为不愿意接受你让他做假账的要求，你为了避免他出卖你，便故意栽赃陷害他挪用公司财产。”
“因为数额巨大，且无法归还，他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大概是不知道的。”
“我母亲当初并不知道实情，恨他犯罪，恨他坐牢，恨他让自己遭受旁人白眼。所以没过两年便和他离了婚，把我带走改嫁他人。”
“我最开始也恨他，可他最后却病死在了狱中，是我回老家收拾他的遗物时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因为不愿意同流合污，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导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有了。”
“你说他是傻，还是不傻呢？”
虽然叶知秋的语气平淡，可顾思年却能够从中听见他对自己极深的恨意。
顾思年张了张嘴，喉咙沙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知秋缓缓地起身，用手弹了弹自己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将顾思年丢在原地，自己向门口走去。
当叶知秋手放在扶手上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再次回过头：“对了，我应该还没有说你的那些证据我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吧？”
“我在你身边多年也不过只是收集到一部分，却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你那么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会让我接触到那关键性的证据呢？”
顾思年的感觉到迷茫，甚至对叶知秋之后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感到恐惧，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是顾兮，你的亲女儿给我的。”
“可顾兮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是顾念惜当年故意将她丢在游乐园。等顾兮时隔多年回到家，却发现罪魁祸首已经夺走了自己的位置。父亲无视自己，母亲厌恶自己，亲哥哥还亲手折断自己的十指！这种家庭她怎么可能会不恨！”
“你作为她的亲生父亲根本不知道吧？”
“又或许是完完全全地不在意？不过是一个孩子，是吗？”
“顾兮在外地上学多年，又不得你的信任，你说她是如何将这些东西弄到手的呢？”
“你还记得顾朝后来和她的关系突然好转吧？顾朝二十四小时都住在顾家那栋宅子里，又深受你的信任。自然能够找到不少的机会，偷偷潜入你的那间书房。”
“三个孩子都相继背叛了你，这众叛亲离的滋味，你觉得如何？”
见到顾思年脸上震惊、绝望、后悔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叶知秋终于感觉到心中多了那么一丝丝报复性的快感。
但更多的却是悲哀。
悲哀又一个家庭的破碎。
第91章
顾念惜站在顾氏公司的楼下, 却被楼底下的保安拦着不让进去。
她想要硬闯无果，却只能后退一步, 只是面色愈发难看。
前些天因为顾思年的事情，顾念惜为自保所以一直都待在家中没有去公司上班。她避了几天风头，想着这件事应该已经过去，早上便驱车来往公司。
可谁想车顾念惜刚准备将车驶入地下停车库就被座亭里的保安给拦了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更是上班的整点时间,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身边的同事。就这么被保安直截了当地拦下不让进去, 感受到周围车内人的眼神。顾念惜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继续纠缠下去, 便只好灰溜溜地将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场。
可没想到等她人走到公司的大门, 却依旧被保安拦住不让进去！
“对不起莫小姐，我们没办法, 这是叶总的意思。”
叶总？
顾念惜冷着脸走到一旁的僻静之处，拿出手机拨通了叶知秋的号码。电话刚被接通, 她张口就是质问：“叶知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端的叶知秋似乎是在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 过了一会才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什么怎么回事。”
“我今天去公司，保安拦着不让我进去，说是你的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
顾念惜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为你整了容，改了姓, 抛下了过去的一切,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叶知秋嗤笑一声, 语气漫不经心：“什么叫做为了我，那不是为了你自己吗？”
“不是你主动来找我，说你想要报复顾思年以及顾家所有人。你可以更换容貌, 潜伏到他身边去搜集证据。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吧？”
“可是你......可是你引诱过我！我完全可以和警方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你仔细回想一下，我真的引诱过你吗？”
“当......”然。
可顾念惜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咬住了下唇，她不甘地发现叶知秋确实并没有直白地说要自己该怎么做。要真拿出去，别人不会看出一点不对劲。
反而都是自己看到他说的话，从而产生了一些念头。
只是这么回过头一看，顾念惜发现自己许多选择上面都有叶知秋的手笔。
甚至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她最初的邪念，叶知秋都曾从中插手。
“你从最开始就是有意接近我的！”顾念惜突然明白了一切，“你......”
“你好像是记错了。”叶知秋摇摇头，打断了顾念惜的话。“那是你刻意接近的我。”
顾念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没错，当初是她主动要了叶知秋的联系方式。之后的每一次也都是自己主动去找的叶知秋，甚至是自己离开了S市，也是向叶知秋借了钱。
“你会有报应的！我会告诉顾思年这一切都是你所预谋的！”顾念惜的怨恨在心中沸腾燃烧。
她没有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将一切都怪在了叶知秋的身上。
“我建议你现在还是自保的好。”叶知秋轻笑，“我告诉了顾思年是你当年把顾兮丢在了游乐园。”
心中掩藏最深的秘密被人猛地挖掘出来，顾念惜满心满眼的都是惊慌：“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顾兮想起什么了？”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建议你还是好好想想要如何解决顾家的怒火吧。”
“顾思年可能不会对你怎么样，但粱黎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虽然顾家已经已经失了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解决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叶知秋便挂断了电话。
“啊——！”
顾念惜精致的脸蛋因为怨恨而彻底扭曲，她不甘地看着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经挂断。
她忿忿地将手机重重地砸在墙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
“谁的电话，”那一声尖叫尤其刺耳，顾兮坐在叶知秋的对面都能听到哪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她微微皱眉，指尖在桌面轻叩两声，“顾念惜？”
叶知秋将手机放在桌面，手指揉了揉眉心，神情无奈：“说是要告发我呢。”
“谁让你伤害了纯洁少女的幼小心灵，欺骗了她的感情。”顾兮嘴角上扬，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当初不还是你让我接受她的靠近，说是之后总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叶知秋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说若是让她知道这背后还有你的谋划，她可不得要发了疯地找你算账。”
“那你会告诉她吗？”叶知秋故意冷着声将这话说出口，顾兮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依旧低头回复着手机上的短信。
“我不会。”叶知秋摇头轻笑，他既为顾兮表现出对自己的信任而感到高兴，却也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生不出一点伤害她的心思。
“这不就是了。”顾兮抬头朝叶知秋眨眨眼，对着他嫣然一笑。
叶知秋却被那笑容迷了双眼，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他掩饰性地撇过头，扯开话题：“顾氏总裁的职位你真的不要？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更何况你才是如今的顾氏最大股东，我不过是代你去了一次股东大会。你成为顾氏的总裁，名正言顺。”
正如叶知秋所说，实际上暗中收购顾氏股份的人正是顾兮。
他一个在顾思年手底下当了多年助理的人当然不可能弄得到那么多钱。
父亲不过也只是个普通职员，母亲的家境也平平凡凡。
那些钱是顾兮的。
最开始叶知秋看到顾兮给自己那张卡里金额时震惊到还以为她是中了什么彩票，后来才知道这竟然是她在大学期间研究出来的产品这些年所得到的专利费。
原本叶知秋还以为顾兮只不过是一个稍微聪明一些的孩子，却没想到她竟然聪明到这种地步。
“那种劳什子东西我要来作什么。当总裁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把24小时的时间都投入到公司上。我拿着股份，待在家里躺着就能收分红，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
“这么说，你是把我当苦力咯？”叶知秋立刻眨眼，可怜巴巴地看过去，“我在你心中也只有这么点分量。”
“怎么会，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顾兮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真诚，“再说了，叶总，多好听。我到时候再把股份转让给你一半，这就真的是你的公司了。”
叶知秋也没有推辞，如果他要担任这个总裁，确实不能只单纯地靠满腔热血去干。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阿泽打电话催我回去了。”
